[清朝]“格格”有禮

84.第八十四章

[清朝]“格格”有禮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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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入內時,禛正抬眸看著屋門的方向,見著溫涼進來,周身氣息都泛著輕松愉悅,他道,“先生坐。”

溫涼默默地在禛對面落座,看起來和往常沒有太大的差別。

禛道,“先生是有事來尋?”

溫涼又默默點頭。

禛似乎覺察出些許不太妥當的地方,頓時收斂了神色,認真言道,“出什么事情了?”

溫涼又搖了搖頭,淡聲道,“某喜歡爺。”

可以說是非常地單刀直入了。

禛抿唇,在喜悅涌入心頭前,他按捺住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勉強露出沉穩的臉色,“先生怎么驟然如此?”

他雖然發現了溫涼的軟化,他已經做好了這并非一朝一夕的準備,驟然間得到溫涼的答復,禛有些難以置信。

“不,先生不用回答。”禛在溫涼即將開口的時候阻止了溫涼的動作,他站起身來。

溫涼看著眼前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來,半蹲下來看著他,視線同他平行,如今近距離的接觸,溫涼連禛眉間的溫和喜悅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論先生是為何說出這番話,我都不能讓先生離開了。”禛含著些許歉意,漆黑眼眸閃過的幽暗深沉被強自按下,語氣柔和地說道。

溫涼微蹙眉心,他向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從禎的話語中察覺到己身的心緒后,自然也沒有隱瞞的道理。

“某今日遇見十三爺十四爺,自十四爺的話語中覺察出某的心思。沒有其他緣由。”溫涼認真地說道。

禛收斂了外露的情緒,握住溫涼放在膝蓋上的手,那微涼的觸感讓禛道,“我自然相信先生。”

只不過那等待的時間的確太過漫長,禛依舊以為還有十數年的時光,未曾想到禎還有這樣的效果,當真是……

禛的思緒中斷在溫涼主動貼近下,他垂眉親吻著禛的額頭,半晌后才直起身。

“……先生是何意?”禛有些反應不過來,應該說,今天晚上禛被溫涼的直接攻擊弄得的確有些應接不暇。

溫涼淡定地說道,“某以為爺想要如此。”

禛低笑著說道,“的確是這般,只是還不只是這樣。”他把溫涼剛才的舉動當做一個默許,伸手按住溫涼的脖頸,輕柔地施加了些許壓力,使得清雋青年半彎下腰。

兩人的唇舌相接,好半晌屋內安靜無聲,唯有那些許水聲透露些什么。

一刻鐘后,溫涼和禛兩人都神色如常地坐在了原來的位置上,除開溫涼那微微發紅的唇角以及禛那饜足的神態外,什么都沒有發生。

溫涼的單刀直入法非常順理成章地讓兩人的關系進展到了另外一個層面。

禛溫和地說道,“若是知道禎有這般能耐,早前便讓先生同他多接觸接觸了。”溫涼默然地搖頭,“十四爺怕是在心里腹誹某了。”

禛朗聲笑道,“是定然如此。”想來他這個做兄長的也非常明白弟弟的模樣。

溫涼收斂了心神,又道,“某在出宮前,萬歲爺告知某不要妄動江南,想來皇上是打算對太子下手了。”如此南轅北轍的推斷,也就只有溫涼能迅速地聯系起來。

禛并未因為溫涼迅速的移開話題有任何的不滿,他心知溫涼就是這般人,“如此說來,這些時日皇阿瑪的動作就是故意的了。”他所指的是這段時間康熙帝一直在朝臣面前夸耀禛,并且還時時刻刻屬意他去做事。

溫涼頷首,道,“皇上眼下正是需要一個機會。”礽若是一著不慎露出什么馬腳的話,想必就是末日了。禛的確是刺激礽的不二法寶。

“尚家近來是否又尋上你了?”就在這個話題告一段落的時候,禛驟然若有所思地說道,視線停留在此前的某本密折上。

溫涼搖頭,“他們不是通過雍親王府尋某,而是通過德妃娘娘。”

禛微怔,繼而才想起來那幾乎不存在的親戚關系,臉色驟沉,“皇阿瑪跟你提起此事了?”是德妃同康熙帝提起此事了。

“某拒絕了。”

禛微微點頭,神情依舊可怖,周身氣息有些陰沉,不論如何,被德妃知道此事后,未知的可能性就變多了。

德妃同溫涼并不曾接觸過,禛也從來沒有在德妃面前提過溫涼。能知道溫涼此人,除開尚家的能耐外……也有德妃查探過禛的意思。

禛眼神幽暗,再一次驗證內心的想法,然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溫涼道,“皇上這些時日又開始重新提起某婚娶的事情,想來同此有關。”不論是尚家打算在這上面做手腳,亦或者德妃打算給溫涼賜婚都好,這隱約透露了些許消息。

世俗而言,婚娶并非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個家族,兩個姓氏的問題。溫涼雖然出身不顯,然實際上還算得上是皇親國戚,且又有康熙帝的恩寵在身,得雍親王庇護,眼下又是朝堂上的矚目之人,蠢蠢欲動的人不在少數。

若是成婚,溫涼必定受到妻族的限制。這或許也是某些人的打算。

“此事不會發生。”禛保證道,他的話語隱約透露了些許恐怖的氣勢,尋常人是不會打算去觸及。

溫涼微瞇起雙眼,他本是打算直接對尚家動手,想必康熙帝也不會對他做些什么。既然禛如此說……

溫涼溫順地應下了。

禛溫和地說道,“德妃娘娘那邊,只消你拒絕了一次,日后便不會再有第二次了。”額娘就是這樣審時度勢的人。

溫涼道,“皇上并未強迫,某便知曉了。只是尚家的事情宜早不宜遲,若是繼續下去,不知道他們散播了多少人。”

禛淡漠地點頭,想來是早有腹案。

尚府。

尚之隆在燈火通明的書房內來回踱步,想來是在思考什么要緊的事情,在將近子時都不打算回內院。內院尚夫人的侍女前來催促了好幾次,尚之隆都著人打發了。

尚之隆有種不好的預感。

自康熙帝的恩寵逐漸遠離了尚家后,尚家看起來便不是很好。然因著尚之隆領內侍衛大臣的身份,還有這些年積淀下來的恩威,就算是在京城中做個普通的官宦人家似乎也沒什么大問題。

畢竟領內侍衛大臣也是個一品官,尋常人等根本不敢得罪尚之隆。

然尚之隆的心結依舊存在,那便是雍親王府的溫涼。

溫涼是他的孩子,哪怕尚之隆對和順并無感情,然溫涼是他的長子這個事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更改,這也導致尚之隆對溫涼的感覺異常復雜。

尚之隆打算認回溫涼,可溫涼卻全然不肯接受此事,尚之隆還從來沒有成功地進入雍親王府過。久而久之,尚之隆也便淡了這個心思。

當年同他接觸過的阿哥不知道是否也認為此事沒有了動手的地方,也不曾再來擾亂過尚之隆的生活,對尚之隆來說,這件事情或許會成為一件漸漸消散在過往的事情。

然就在半月前,尚之隆開始有了不好的感覺。這感覺如鯁在喉,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起,尚之隆總覺得不大舒服,似乎有什么事情要發生。

就在今日,尚之隆內心不好的預感頓時上升到了極限,這讓他有些惶惶不可終日。

就在尚之隆思索的時候,尚夫人來到了書房。

尚之隆和尚夫人的關系很好,平日里也從來不限制尚夫人到書房來,只是尚夫人很少特地過來罷了。

尚夫人入內后,看著滿頭大汗的尚之隆柔聲說道,“爺,您究竟怎么了?”

尚之隆擦了擦汗,道,“我沒事,夫人怎么來了。”

尚夫人笑道,“你看看現在都是什么時辰了,還問妾身為何過來?”

尚之隆抬頭看著時辰,這才有點懊惱,明日還要上朝,這個時間的確是晚了些。

“是我錯了。”尚之隆站起身來,往著門外走去。

尚夫人落后一步站在他身后隨著他走動,那落在尚之隆背后的視線可算不上柔情蜜意,反而像是在看什么仇人般惡意。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徑上,身后的侍從提著燈籠趕上去,夜色寂寥,只有些許星辰點綴,很是暗淡。

一夜又過去了。

溫涼和禛之間的相處并沒有隨著兩人的關系變化而發生太大變化。

兩人都是極其克制守禮之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自然做不出什么接觸過密的事情,至于私底下,那自然有著私底下的相處方式。

那日禎回去后一直有些擔憂,不知何時何地就會突然冒出個四哥給他說著長篇大論的指導,然而這種漫長的折騰到了半個月后,禎尋著祥說道,“四哥居然沒來找我?”

祥早就忘記當天的事情,不經心地說道,“四哥又不是什么閑人,怎么可能特地來找你,你想太多了。”

禎皺眉,半晌后驚恐地看著自己,難道他真的被四哥折騰出毛病來了,居然覺得這樣子不好?什么臭毛病!

禎皺著臉回宮去,祥也不知道禛在發什么抽,他這幾日也一直在忙活著某些事情。祥一想到這件事情便露出微笑,看起來很是滿意。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萬壽節臨近時,康熙帝并沒有在清宮內待著,反而跑去了禛的圓明園。圓明園本來就是康熙帝賞賜給禛的園子,且康熙帝駕臨,禛自得陪同,當日便帶著溫涼前往。

溫涼被禛提溜到康熙帝面前來時,正好把庫房內收拾出來的東西盡數都帶出府內捐了。而后才跟著禛的腳步去了圓明園。

康熙帝在這幾個月內似乎把身體也養得好些了,看起來神情很是不錯,把整個園子都逛了一遍,而后搖頭說道,“老四啊,你這還是太過清簡了些。”

禛道,“兒臣對這等興趣不大,皇阿瑪賞賜的便足夠好了。”

康熙帝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既然是自個兒的園子,自然要自個兒住得舒坦才是。”他背著手在園林內又走了一遭,至少對這里的擺設很是滿意。

禛的眼光還是有獨到之處,就是太摳了點。康熙帝看完后心滿意足地想到,不過這點小毛病在他看來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

禛也從來沒想過他會在康熙帝的心目中留下這樣一個印象,不過摳門說得好聽點,自然有精簡持家的意思。

溫涼跟著他們在后面走了一道,然后被康熙帝給拽出來,“躲在后面看什么呢?難道還想著給我們看出兩個洞來?”

溫涼鎮定地說道,“某對這些沒興趣。”

康熙帝假意生氣地說道,“在朕面前還敢說你沒興趣?”

“某的確沒興趣,不如皇上尋些其他的消遣?”溫涼默然道,要是康熙帝真的想逼著他對著園林的擺設布局說出個一二三五六,溫涼就只能沉默以對了。

康熙帝瞪了他一眼,倒也沒有繼續說下去,捋捋胡子說道,“老四啊,今年的家宴便在你這里擺得了。”

禛微怔,繼而欠身道,“兒臣知道了。”

康熙帝所指的家宴,自然不會是尋常的宴會,只會是萬壽節時的家宴,這尋常都是擺在皇宮亦或者康熙帝喜歡的園林內,今年還是第一次得康熙帝的意思在皇子阿哥的園子里布置。

康熙帝笑道,“溫涼啊,陪著我走走。老四你先回去。”他嫌棄地趕走了禛,然后帶著溫涼漫無目的地亂走。

平心而論,這圓明園內的景致的確還算是不錯,不論是山水布置還是隨處的擺設,看起來都是花了心思。

“溫涼這段時間在做什么?”康熙帝隨意地說道。

溫涼道,“某在整理著過往的記錄,還沒有整理完成。”尤其是那些被溫涼用中式拼音總結出來的東西,溫涼正在一一對照著眼下的歷史進行著比對。

康熙帝似乎只是隨意地尋了個理由,倒不是真的想問溫涼這些事情,很快便轉移了話題。

“尚家垮了。”

康熙帝似乎漫不經心地提起了這件事情,溫涼淡然點頭,“某知道。”

禛做的事情,溫涼當然知道。

在朝為官者,完全清白的人不是沒有,然而極少極少。尚之隆顯然不是其中之一,當有人把他蓋住的坑又一次挖出來時,哪怕他是一品大臣,被拉下來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尚之隆所牽連的貪污受賄,買官賣官等其他的事情,林林總總加起來被一貶到底,直接驅逐出京。要不是康熙帝示意不要太過,眼下還不定能保住這條命。

“溫涼不知道詳情嗎?”康熙帝似笑非笑地看著溫涼,想來篤定了此事和溫涼有關。

溫涼默然說道,“是尚夫人挑頭。”

尚之隆純屬倒霉。

禛到對尚家動手后,才知道這一切起頭于尚夫人,目的便是為了挑起尚家和雍親王府的矛盾。

顯然,尚夫人和尚之隆的關系,并沒有尚之隆想象的那么好。

這些年尚夫人一無所出,尚之隆雖還算是敬重她,然而隨著時日漸長,底下的庶子庶女一個個往外蹦,尚夫人私底下的焦躁無人能知。雖然都是些病懨懨的,可至少他們生得出來!

一次機緣巧合后,尚夫人才真正知道她不能生育的原因竟然是和尚之隆以前的經歷有關。尚夫人頓時便和尚之隆大吵一架,裂縫就此埋下。

不論能挑撥起德妃對溫涼下手,還是讓雍親王府動了尚家,對尚夫人來說都是好事!不論哪一方都是她恨之入骨!

只可惜德妃敏銳,在察覺到不對勁后迅速抽離,然尚家被清算,依舊算得上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尚夫人在尚之隆落敗后迅速和尚之隆和離,帶著自個兒的嫁妝回了娘家,自此青燈古佛了斷余生。

溫涼在得知此事時,并沒有其他的感覺。尚夫人的想法與她無關,和順同他們是上一代的恩怨,只要尚家消失后能消停些,自然便是達成了目的。

至于尚夫人……德妃不可能放過她。

溫涼心中有感,自此撒開手不管此事。

康熙帝提起此事,自然對此心知肚明,只是笑著看著溫涼,“溫涼原是錙銖必報的人,那朕可得好生想想以前可否得罪過你了。”

溫涼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且皇上從來只有恩寵,豈會如此。”就算溫涼聽出了康熙帝只是在調笑,然他還是這般一板一眼地回答。

康熙帝哈哈大笑,拍著溫涼的肩膀說道,“就會拍馬屁。”

溫涼抿唇,這不是拍馬屁。

晚上宴席開始時,康熙帝著人取酒來,說是要同禛溫涼二人喝酒,只是康熙帝的身體所擾不能喝太多,喝到最后還是禛和溫涼兩人斗酒。

溫涼的酒癮并不重,自從有了戒酒的心情,只要不是必須的場合,溫涼從來都不喝酒。距離他上次喝酒還是太子宴席的時候。

康熙帝早便回去休息,溫涼和禛在轉換了宴席的場地后,又開始喝起酒來。

溫涼按著手中握著的酒樽,他的確許久不曾和禛這樣喝酒過,這甘甜辛辣的味道很是好聞,若不是溫涼不喜歡酒后的放縱虛妄,這的確算得上是個好的消遣。

禛一杯接著一杯,喝得愈多,眼眸便越清亮起來。溫涼抬眸看了他一眼,知道禛實則是個千杯不醉的料,每每在宴席上裝著酒力不勝的模樣倒是很嫻熟。

“溫涼。”

溫涼聽著腳步聲抬頭,跟著同禛接了個滿是甘醇酒意的吻,那股子辛辣的味道似乎從喉嚨口燒到了心頭,暖得讓人指尖都有些發燙。

禛道,“再來一杯?”

溫涼后靠在禛懷里看著他寬厚手掌心里的酒杯,無異議地接過來喝下,“爺就算是想灌醉某,也不必帶著這般明顯的意圖。”

禛的確沒想到說開了的溫涼是如此的直率,他并不介意在私底下和禛的親密接觸,便是時不時的接吻會讓情感一片空白的他眼角發紅,然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羞恥難以接受的事情。

他很坦然。

禛心知溫涼是難得的珍寶,當寶物真的熠熠生輝時,禛卻只想著把這寶物藏起來。

無法遏制的控制欲及戀慕時常會沖撞在一起,最后化為隱秘的柔和。

此刻溫涼半垂著頭靠在禛懷里,正認真地數著禛的手指。左手數完了數右手,右手數完了數左手,最后用一種得知了頭等大事的沉穩語氣說道,“爺有十根手指,同某一樣。”

禛哭笑不得,知道溫涼是真的喝酒了,這種混合著懵懂的天真模樣總是讓人無法克制地動搖起來。

禛嘆了口氣,他這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總不能乘虛而入。

“先生,我帶你去休息吧。”

禛正打算帶著溫涼起身,額頭頂著禛下頜的溫涼卻搖搖頭,然后從腰間把玉墜給拽下來。

這枚玉墜是禛當初贈給溫涼的那枚,那根繩子上已經有著磨損的痕跡,只是玉墜的模樣依舊如故,還是那般溫潤。

溫涼的指尖在玉墜上摩挲了兩下,輕聲道,“某帶著它……”他瞇著眼睛似乎在腦海里思索著什么,就在禛以為他睡著的時候,溫涼又道,“五百三十六日。”

溫涼的聲音近乎嘟噥,那微弱的聲音振動通過兩人胸背相抵間傳來,又悄悄地落入禛的耳中。

禛怔然,他低頭看著被溫涼握在掌心的玉墜,心中頓時如同燃燒著焰火,打著旋兒把所有的狐疑都燒得一干二凈。

禛從來都知道溫涼是個遲鈍的人,在情感一途上他懂得太少也得到太少,此前以為,哪怕能成為他的摯友,便是一項巨大的突破。

然他從來不曾留意過溫涼這不經意間小小的舉動。

這枚玉墜,是禛在康熙四十二年贈予溫涼的那枚,溫涼偶爾會帶著它,然自從溫涼出京后,禛便沒有多加關注。

禛收緊了抱著溫涼的胳膊,輕聲道,“原來先生這么早便喜歡我?”

溫涼花了好半天的時間才記得要怎么蹙眉,然后擰著眉心的小疙瘩說道,“某不知道。”聲音柔軟而不自知,聽起來沒有半分冷意。

禛總是很喜歡這個時候的溫涼,這個時候的他總是很乖順。

只是時辰太晚了,禛也不打算乘人之危,他橫抱起溫涼,“先生,我們去休息。”那誘哄的語氣讓溫涼又咕噥起來,“不睡,不困。”

禛失笑,要是眼下有個畫師把如今的場面畫下來,不知明日的溫先生可否會承認此事。只依著禛的獨占心,怕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那般場面了。

他們原本是在暖閣喝酒,禛擔憂溫涼著涼,便用著披風包裹著溫涼,溫涼蜷縮在禛的懷里,手里拎著玉墜一晃一晃,“先生總是很直接,難道不擔心我誤了先生?”

禛此語算得上自言自語,也沒打算得到回答。

醉酒后老實溫順,清醒時坦誠認真,給予禛的驚喜總是無止境。

溫涼伸手揉了揉眼,似乎很是困倦,他靠在禛的心口說道,“以某的能耐,”溫涼停頓半晌,似乎思緒又飄走了,又好半會才說道,“爺若是欺負某,某自當能讓爺后悔。”溫涼說完打了個小小的酒嗝,捂著嘴彎彎眼,似乎覺得很有趣。

禛聞言,只是輕笑。那些許振動隨著相接處的地方被溫涼所感知,然只是讓溫涼更加迷糊了,他往下縮了縮,連著腦袋都縮入了卷著的披風內,半闔著眼睛似乎是安靜入睡了。

他知道溫涼做得到。

禛很想摸摸溫涼,然此刻他騰不開手來,身后跟著的侍從都安靜無聲,暖閣到庭院內的人都被蘇培盛肅清干凈,颯颯作響的風聲拂過,靜謐深沉的夜色中有些看不清路,然禛的步伐異常堅定,沒有絲毫的停頓。

溫涼被禛抱著入屋時,整個人已經睡著了。被悶在披風里半晌,溫涼的面容微紅,眼角被酒意逼得有些更加紅潤。禛粗糲的拇指摩挲了兩下溫涼的眼角,反倒是摩擦得更加發紅。

禛收回手看著溫涼,彎下腰給溫涼褪去靴子,換下外衫,又親自擰了手帕給他擦拭了手臉,這才坐在床榻邊看著安然入睡的溫涼。

禛很少看到溫涼這般恬靜的時候,然而每每都是令人舒心的時候。

溫涼清醒時,天光大亮,他躺在床上感受著眩暈的感覺,難得有種不打算起身的錯覺。好半晌他從床榻上坐起身來時,溫涼輕嗅著自個兒身上的味道,幾乎沒有任何酒臭味。

綠意在溫涼剛換完衣裳時剛好敲了敲門,“進來吧。”

綠意端著早膳和醒酒湯進來,身后又跟著端著銅盆手帕等物的侍女。溫涼凈臉漱口后才覺得好了些,在勉強吃了點東西墊肚子后又喝了醒酒湯,這才說道,“眼下是什么時辰了?”

這屋內沒有計時工具,天色又不怎么好,溫涼還真看不出來什么時辰。

綠意道,“接近午時了。”

溫涼看著外頭的天色有點訝然,他竟然一覺睡到了這時辰?

綠意道,“皇上已經知道王爺昨晚和先生斗酒的事情,讓先生好生休息便是。”

“皇上和爺都回去了?”

“是的。”

禛給溫涼留下的口信,若是溫涼想繼續在圓明園待著也沒有任何的問題,若是想回去,園林內有馬車在等候。

溫涼自然是打算回去,在休息片刻后,便乘車回了雍親王府,也剛好在這個時候和回來的弘暉打了個照面。

弘暉自從溫涼去了江南后便很少和溫涼接觸,回來后因為弘暉日益忙碌的功課,也少有能在府內閑逛的時候,能遇到溫涼,弘暉很是高興。

自從禛越發強勢后,弘暉在上書房的位置便水漲船高,若非弘暉早前便知道這等大起大落并非好事,顯然早便迷失其中。

弘暉長大后,也沒跟以前那般粘著溫涼,雖高興得見溫涼,然也只是同溫涼打了個招呼便匆忙趕去書樓,他還有許多功課未完成。

這個小插曲溫涼并沒有放在心上,往小院而去后,便悄然把此事拋在腦后,繼而沉浸在手頭的事務中來。

康熙帝四十八年,萬壽節的家宴在圓明園舉行,當夜圓明園內自是張燈結彩,伴著悠揚的歌舞聲進行,難得其樂融融的模樣,果真讓人愜意。

康熙帝對禛的重視越發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康熙四十八年四月,帝欲巡視塞外,彼時點有太子禛等七位阿哥隨行。

禛原本不打算帶著溫涼離開,他的身份特殊,留在京城內反倒畢竟安穩,然康熙帝出乎意料的點了溫涼的名頭,便是讓禛也無可奈何。

溫涼似乎猜到了康熙帝的心思,對這次的事情并沒有排斥,也開始了天天被康熙帝提溜去下棋的生活。

康熙帝有段時間是打算容忍下對溫涼的恩寵,不要讓其顯得太過奇特。溫涼也的確感受到了這點,然后來康熙帝似乎是反倒有種和朝臣對著干的想法,他們不想讓康熙做什么,康熙便偏生要做些什么來,導致溫涼的地位越發奇特起來。

溫涼猜測,康熙帝許是把一部分對自個兒孩子的寵愛轉移到了溫涼身上。康熙帝的歲數越發大了,早不是年輕的時候可以肆意妄為,不論他偏寵哪個皇子,都會惹來麻煩。

然溫涼不一樣。

溫涼的身份導致了康熙帝無論多么寵愛溫涼,溫涼都不可能動搖到什么東西,更甚者,溫涼在康熙帝看來便是子侄輩。

溫涼咽下一個哈欠,瞇著眼看康熙帝的動作,然后道,“皇上,若是這么下去,我們可以下到下一個落腳點。”這般溫吞的話,猴年馬月才能下完,這盤棋可是從上午便開始了。

康熙帝樂呵呵地說道,“溫涼,不要著急,這下棋可是個磨性子的東西。”

溫涼抿唇,才不是,康熙帝只是想逼出溫涼的能耐來。

溫涼的確不想認真下棋,那樣子太累,也很是傷神。如果溫涼不認真的話,以康熙帝的能耐,自然也是認真不起來,如此皆大歡喜。

既如此,溫涼也沒有繼續認真的打算。

這盤棋,他們還真的從上一個落腳點下到了下一個落腳點都不曾結束。

梁九功從外面探出頭來,道,“萬歲爺,您……”

“滾。”

梁九功老老實實地把頭□□滾了,好半晌康熙帝才從寬大的御駕上出來,門外是幾個大臣待等候著,眼見著康熙帝總算是出來了,他們本來打算同康熙帝說話,這看著康熙帝有點臉黑的模樣,又有點躊躇不前了。

溫涼施然然從里面出來,在康熙帝身后站定,“皇上輸了。”

“住嘴。”康熙帝瞪了他一眼,白白讓這小子鉆了空子。

噠噠的馬蹄聲傳來,禛的身影眨眼間出現在他們面前,他迅速翻身下馬,輕聲道,“皇阿瑪,祄身體不適。”

康熙帝此處出行帶著最小的阿哥便是十八阿哥,這位小阿哥雖然是漢人之子,然康熙帝卻很是寵愛,這兩年外出都幾乎把他帶在身邊。因為年紀太小,禛也時常關顧著,沒想到昨夜便驟然起了高燒,隨行的侍從不知,到了早上才驚慌失措地來尋。

康熙帝聞言大怒,立刻趕往祄處。

溫涼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祄,十八阿哥……他記得當初十八阿哥便是一廢太子的直接原因,歷史上廢除重立太子的時間都要晚點,一廢太子是在康熙四十七年。

祄活到了康熙四十八年,躲過了熱河暴斃的事情,難道眨眼間又要栽倒在今年的出行上?

古往今來,總是把查無緣由或不知道死亡原因的死亡稱為暴斃,除開暗殺外,絕大多數都是病死,也是緣于醫術尚未發達,無法得知確切病因。

十八阿哥在歷史上便是如此。

此刻他們距離塞外巡視的帷帳只有兩日的路程,祄的病情有些嚴重,然在隨行御醫的湯藥下勉強壓了下來,尚未出事。

然恰恰在營地駐扎當夜,鬧出了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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