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格格”有禮_影書
:yingsx←→:
此為防盜章
處處都看不出破綻,然溫涼是如何發現此人不對勁呢?
他拍驚堂木的動作。
溫涼記得此前的說書先生每次在拍下驚堂木的時候,高舉那瞬間還未落下,手總會停頓一秒,然后才重重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而眼前這人拍驚堂木時耍的花樣與原先截然不同,但那一瞬間的停頓一模一樣!此人胳臂受傷無法高抬,為了掩飾便強行抬起,僵硬片刻后便直直落下,猶如瀑布拍擊巖石,敲擊出清脆的響聲!
等說書先生這段告一段落后,溫涼原本想起身結賬,便聽到對面的商戶和同行人交談起來,他們說的都是官話,雖然帶著河北口音,但還是能聽得清楚。“兄弟啊,你帶著的東西夠嗎?別等到了地頭才想起來,那可就不及時了。”
那人笑著飲酒,滿臉紅暈,“哪里會有問題,大哥說笑了。這東西哪里會忘,如果不是老母保佑,這一趟我早就死在路上了。我明天便去答謝老母。”
溫涼漫不經心地坐在對面飲茶,苦澀的味道一如既往,比起半年前還帶有的醇香,這一次便是單純的苦澀茶葉了。他聽著對面的人絮絮叨叨,得知這里是他們常年經商落腳的地方,便巧妙地切入了他們的交流中去,“你們常來來這,我也是這里的常客,只是我怎么覺得,這兩次的口感大不如從前了。”
商戶搖頭苦笑,又倒了杯酒,“你有所不知,這家酒樓在三個月前便關過一次,后來雖然又開了,但是這不管是哪方面都再比不上從前了,連掌柜的都換了。現在也就靠著這說書先生撐著罷了,據說兩個月前這說書先生還沒來的時候,這酒樓都差點開不下去了。”
溫涼默默點頭,“原來如此。”
三月前便曾關閉一次,換了掌柜?溫涼的視線隱蔽地在室內掃了一圈,發現屋內在的幾個小二都沒有變化,還是原來的那些人。那么便是換了掌柜,但是沒有更換這些做事的下人?
他復又低頭喝了口溫熱的茶水,舔干了嘴角殘留的茶漬。如此一來,莫不是貝勒爺打算放長線釣大魚?
這家酒樓背后,怕是已經做了他姓,改為白蓮了。
溫涼吃了一頓不怎么貼胃的飯菜,然后帶著有點鬧騰的身體找了個中人,假托要租屋的模樣讓中人給他介紹房源,并慢慢地引到了六面胡同那里去,“……身上并無長物,需低廉些,不然怕是支付不起。”
中人見過的人多了,便是落拓少爺也是不少,對溫涼的模樣并沒有感到奇怪。他笑瞇瞇地介紹道,“若是這樣的話,或許您可以選擇六面胡同的房子,這里愿意租讓的屋子很多,價格絕對低廉,便是有點亂。不過你是個大男人,應該是不畏懼的。”
溫涼拱手,“如此便好,可否帶在下過去見見,若是能今天定下便再好不過了。”雖這只是樁小買賣,但積少成多啊,中人當即就給他介紹了好幾處,然后便帶著他往六面胡同過去了。
誠如中人所說,六面胡同是個比較亂的地方。這里算得上是個胡同群落,六條胡同混在一起,若不是熟悉的人在其中走路,根本不知道哪里跟哪里是可以對應上,極其容易迷路。溫涼跟在中人身后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連續看了兩家都不是很滿意。
中人也知道做書生的的確有點挑剔,剛才那兩家不是隔壁有殺豬的屠戶,便是有愛指桑罵槐的潑婦,這吵鬧的聲響便是他自己都受不了,何況是個要趕考的書生。
他好脾氣地帶著溫涼來到了最后一處地方,指著這院門口說道,“這是最后一處了。我也不瞞著你,這里的確是最好的地方。但是這里太過偏僻了,幾乎是巷子末尾,除了你對過有人住著,根本便沒人煙了,若是你選擇了這里,可得小心。”中人好心地勸著,這里雖然僻靜,但抵不上這危險。
要他說啊,選擇前面兩個都好過這里,前兩個那可叫熱鬧,前個算是巷子里的菜市場,后個則是八卦聚集地,雖然人多,但吼一嗓子鄰居都聽見了,難道不比這個疙瘩角落不安全的地方好?
溫涼抿唇,做出個猶豫的模樣,像是被中人的話打動,但又有點擔憂。正在這時,巷子口有人走了過來,踢到石子滾落的聲響驚動了兩人,中人抬頭看去,露出微笑,“正巧,林秀才,如果你在這住的話,這位可是你的鄰居。”聞言溫涼抬頭一看,來人正是前頭在酒樓里的說書先生!
那人一手提著豬肉一手提著幾尾魚,看著中人笑道,“又帶人來看房子?”
“是啊,若是能和你做個鄰居也是不錯的。”中人笑道,這地方半年內換了兩個主人,好巧都是說書先生,如果不是他們身材差異太大,中人都要懷疑起來了。
溫涼似是做出了決定,“對面是一位壯士,想來若是有小偷小摸之徒也不會過來,這里正利于溫書,我便選擇此處吧。”
虎背熊腰的說書先生臉色未變,但目光閃了閃,倒是沒說話。和中人點點頭后便擦身而過,往里面走去。
溫涼復又言道,“只是我在客棧還定多了半月的時間與朋友相聚,我先交付你定金,等到時再搬過來……”這輕輕的聲音順著寂靜的巷子飄散,徑直落到了走到最末尾的人耳朵里,他面無表情地打開了院門,又重新落鎖,提著東西進了屋內。
“外面是什么人?”
這漆黑的屋內竟不止他一人!
說書先生輕聲說道,“是個來租屋溫書的書生,約莫半月多后才會過來。沒有問題。”
那蒼老的聲音又說道,“如此便好,半月后我等早就從此離開。老母果然庇佑我等,武仁,你出入要再小心點,切莫在這要緊的關頭出事,這屋內還有幾十個弟兄靠著你與其他人匯聚出城呢!”
“是。”說書先生鄭重點頭。
外頭溫涼和中人在出去后便尋了個地方交了定金,約定了下次見面簽訂的時間后,這才又重新在城內亂逛起來,直到兩個時辰的約定將近,他才重新回到了貝勒府。朱寶等到切切實實真的看到人回來后,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差點沒被溫涼給嚇死。
畢竟格格還從來不曾一個人獨自出去過,若是真出什么事情或者是不回來,朱寶唯恐腦袋不保。
溫涼回到院子后,先是不緊不慢地換回了原來的女裝,然后出屋子囑咐綠意,“這段時間安排點辛辣的,不要太過清淡。”
一路上外邊的小攤館簡直把溫涼的命都給勾過去了,他的身體較為虛弱,外廚房做的東西都很清淡,讓他都快淡得沒滋沒味了。現在有了小廚房,獨自做點什么也不算是特異獨行了。
綠意點點頭,然后目送著溫涼出院。她一臉茫然,這剛剛回來又出去了,這來回也還沒一刻鐘的時間。
朱寶心里有著計較,或許格格今日的異常是源于他今日告知的消息,只是再多的他便不知曉了。
禛臉色不變,“這不是你該插手的事情。”
“他們要轉移了。”溫涼切實說道,從種種跡象來看,若是禛沒有防備,失手讓人溜走也未可知。畢竟他手下定不會派人進入六面胡同大打草驚蛇。
而這,便是最大的漏洞!
禛對白蓮教的事情自然上心,而且比試驗作物的事情還要更加上心。畢竟后者還可以稍微緩慢點再行事,可是白蓮教的事情卻關乎到了大清安危。這么多年來白蓮教屢敗屢戰,就如同燒不盡的野草,一次次重新遍及各處。
他的人早已經盯住了六面胡同,然而白蓮教的人異常謹慎,雖然禛在溫涼稟報后便當機立斷帶走了那個跑堂的,并迅速換掉了知道內情的大掌柜,外頭的人一概不動,持續性地觀察著內里的人。
果不其然,禛這一番操作讓被跟蹤的人摸不著頭腦,迅速地在六面胡同換了屋子后,半年內又連續易容重新入住,令他人摸不清底細。
但六面胡同外監視的人確信定沒有可疑的人從里面出來,又有誠如酒館對面的酒樓忽然關門,半月后又重新開張并換了老板的事情發生。這些暗地里的底細都被細細追查下來,順著脈絡,禛終于確認這波人真的是白蓮教徒!
這些人是順著前年鬧蝗災的百姓過來的,那時最嚴重的數萬百姓經過京城,絕大部分都災后被遣散回去了,留有一小部分在京城放松戒備后借著各種身份混進來。
他們在城內用各種巧妙的手段收斂著信眾,用潛移默化的方式來感化,最常被吸引的便是那些底層人和商戶。借由商戶,他們收刮了不少錢財,并通過酒樓周轉。
酒樓被迫關門那次便是因為他們分贓不均后殺了酒樓老板,后兩個月一直是白蓮教在控制著這間酒樓。
酒樓的生意一直很好,后來又有說書先生在,更是好上加好。可酒樓關門后,又有這個假扮說書先生傳道的人以防變故消失,酒樓生意一落千丈,這才是這說書先生改頭換面后又不得不回去做說書的原因,白蓮教需要大量的錢財,而這是他們這一次在京城所做的最后一筆。
監視的人雖不知道兩個說書先生是同一人,然而他們時常監視內里的人,卻是知道這定然是個賊窩,從未懈怠,在掌握了足夠的訊息后,禛本打算在半月后便把他們一網打盡,然而現在溫涼的話,卻是讓他一震,頓時蹙眉。
溫涼從不認為他這隨便一晃悠便能得到比禛潛伏半年的心思,只是迅速地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訴禛,“某特地尋了個負責六面胡同那里的中人,從仍然空房那十幾處里挑選了最有可能的三處,最后找到了那個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
“是的,此人乃是先前那位說書先生假扮,雖然音容模樣完全不同,但是他微妙的動作還是泄露了他的身份。在六面胡同見面時,某可確定他沒有發現異樣來,那時他手里提著至少三斤的豬肉,若他真的虎背熊腰尚且有可能,在某得知他真實模樣后便可以確定他租住的屋內必定有至少數十人的存在。”
“某特地選定了三處屋子,分別是六面胡同最繁忙與僻靜處。頭間隔壁是個屠戶,另一間則是在素有潑婦聞名的女人隔壁,還未走近便聽到她在罵罵咧咧每天早上都覺得鬧耗子,卻偏生一只都抓不著,連個影兒都沒瞧著。這話讓某突然有了思路。”
溫涼認真地說道,“或許那不是耗子,而是有人輕手輕腳在地道走動呢?”
禛凝神細思,對此不可置否,“你是如何想象到地道這處?”
溫涼言道,“京城在明朝大肆修繕,至今至少有近兩百年的時間,而皇城存在這么多年的歷史,便是有什么不為人所知的地道也不一定。且某親自查探過,六面胡同大部分的地表都異常松軟,即便沒有下雨雪都需要深一腳淺一腳,便是他們用數月的時間挖出了離開的通道也未可知。”
溫涼的看法雖異想天開,然細細研究卻不一定是錯誤的,禛站起身來在屋內背著手走來走去,步伐雖快卻沉穩,沒有透露出半點不耐與焦躁。半晌后,禛轉過身來看著溫涼,“若他們從通道離開,時間上以多少合適?”
“他們必定是分散行動,不然某不會那么幸運剛坐下吃茶便聽到商戶提及無生老母。如此說來,他們在京城內必定是分批行動,各有所屬。貝勒爺所逮住的這一支,或許便是負責逃遁以及聯絡的人。我在離開前混入廚房,聽到廚師在抱怨新的掌柜賊摳門,這手里頭的錢財再過十日便連現在的水準都支撐不了。十日,最多十日,他們必定會轉移,甚至逃離京城!”溫涼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帶半點回旋。
禛眼眸異彩連連,他轉回書桌前看著溫涼,“溫涼,你欲用何證明你的猜想?”
溫涼挑眉,“自然是事實。”
深夜,三月暖春,四月初夏,這微涼的氣息仍然帶著春天的涼意,夏日的浮躁半點未出現,舒舒服服的微風拍在臉上沒有半分威力,真是個好時候。
六面胡同內,一個書生手中紙包里裹著半只燒鴨,另一只手里拎著一戶燒酒,看起來悠然自得,很快便在漆黑巷子里面越走越深,直到了深處,摸索著鑰匙欲開門。可惜的是,他越摸越著急,越摸越心慌,半刻鐘后他哭喪著臉色拍了拍對面的門,“大哥,大哥在家嗎?”
屋內許久后才有了動靜,一道沉重的響聲出現,然后便是漆黑的門在他眼前打開,書生訕訕地說道,“大哥,我的鑰匙丟了,您可不可以留我一宿?您看,我這還帶著燒鴨燒酒呢!”他一手提著燒鴨一手提著燒酒的模樣顯得有點滑稽,襯托著外面漆黑幽暗的巷子也有點可憐。
“進來吧。”
說書先生讓開道讓書生進來,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屋子,說書先生點亮了蠟燭看著對面小心翼翼蹭到椅子上的人,“你不必如此擔心,我只是不習慣用蠟燭罷了。你這燒鴨燒酒就自個兒吃吧,我給你找床被子,你今日就在此好好歇歇。”這雖然看起來是個久沒人用過的簡陋屋子,但怎么都比拒之門外好,書生再三道謝,在說書先生抱來一床被子后又是感謝連連,然后才伴隨著一聲吱呀聲,兩人各自安靜了。
書生溫涼的臉色在說書先生離開后依舊沒有變化,自顧自地打開了紙包,把里面涼透的燒鴨拿出來陪著燒酒吃,一邊吃還一邊吟詩作對,片刻后便把半只燒鴨都吃光了。余下的半壺燒酒被溫涼隨意地放在床腳,然后便吹滅了蠟燭上床睡覺。半晌,他覺得透風,這才發現里側漏風,他抹黑找到塊石頭堵住那個缺口,然后重新躺下。
漆黑的夜里,溫涼埋在薄薄的被褥里面,萬籟寂靜中只余下他一人的呼吸聲。
可沒想到,這“有問題”,是真的有問題。
回到貝勒府后,溫涼回到屋內洗浴,朱寶在外面躊躇了半天,最后還是忍住沒出去。雖然此前蘇培盛說過如果有什么問題的話要記下來,然而剛才溫涼和八貝勒等人的相遇只是偶然,而且他還主動提出來,怎么也不能算事。
溫涼擦著頭發從隔間出來,身上又換回女裝,擦得半干后直接散落在身后,取了本書到窗臺下看著。陽光微醺,難得夏日微風,吹走了燥熱感。清涼舒適的感覺讓人有點昏昏欲睡,溫涼本來便是大病初愈,如今靠在窗邊倒是有些迷糊。
揉了揉眼坐正了身子,溫涼看著手里的書發愣,他剛才明明抽出來的是本他之前從書樓找到的古籍,但是現在手里頭看著的卻是他前段時間剛看完的農書。
溫涼回頭看著書桌,只見那本古籍仍然躺在原來的位置上,而他的確是拿錯了。難道這段時間真的有點疲勞過度了?
他摸著額頭發愣,然后收拾完東西直接躺床上去了,整個下午便在睡夢中度過,晚上起來的時候人精神了些,好在沒有其他的癥狀。
綠意提著晚膳進來,對著剛起身的溫涼說道,“格格,朱寶說是得到了消息,正在外頭候著。”溫涼點點頭,隨手挽了個發髻,“讓他進來吧。”
朱寶進來的時候滿臉喜意,“格格,貝勒爺剛回來,說是德妃娘娘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另外您下午吩咐的事查清楚了,那人是往西邊去,但是到了那片六面胡同里便消失了。生怕打草驚蛇,那個伙計便沒進去。”
“確定沒被發現?”溫涼問道,按理說稟報了禛后讓他著人去查探更加妥當,不過據說這個說書先生不是每天都會出現,這是最好的辦法。
“那個伙計眼前是隨軍的,手底下有真章。就跟蹤人這樣的事,應當不會有事。”朱寶雖然是先挑了好的人選,但打包票這樣的事他也不能肯定。
“這便可以了。”溫涼端著小碗吃飯,慢悠悠地點點頭,“你們兩個也先下去吃點東西,待會我要去拜見貝勒爺。”朱寶內心一緊,難道真的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禛從宮內回來的時候有點疲倦,不過精神尚可,德妃的情況好轉讓他寬慰,和禎的那些小摩擦都可以忽略不計,只是德妃一直明晃晃的偏寵,倒也不是沒有感覺。
不過禎還小,禛也沒有和他計較,還未出宮建府的十四弟在他看來還是個毛頭小孩。
“貝勒爺,格格求見。”蘇培盛悄聲進來,奉上茶水后低聲說道。
禛挑眉看了眼屋角的西洋鐘,“這個時候?”
“是,人已經在外頭候著了。”
“讓他進來吧。”禛放下毛筆,凝神看著從門外坦然進來的溫涼,銳利的視線常常讓人回避,溫涼倒是直接對上了他的視線不為所動,簡單明了地把今天的事情和禛敘述了一遍,他的臉色立刻便嚴肅了起來。
“你肯定是白蓮教的人?”
“不肯定。”
溫涼應得坦然,“雖然言語上的確有暗示,但不代表實際情況確實如此。”這回答太坦蕩蕩了,禛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讓著剛進來就說話的溫涼坐下,“你可知道,往常他人同我敘述這樣事件的時候是如何稟報的?”
“貝勒爺,不知道的事情便是不知道,某也不能有所欺騙。六面胡同那里人流來往較多,多數外地人都是先在此落腳。如果真的有白蓮教眾窩藏在內,的確是個不會引起他人注意的地方。若貝勒爺打算有所行動,或許需要先探探路,免得打草驚蛇。”溫涼說道。
禛皺眉,一網打盡不是不可,但若是他出手,便會引起之后的一連串的反應,便是幾位兄弟那里也會有所顧慮。
溫涼坐在禛對面,禛如何考慮,只要不搞那套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東西,決策層面的事情他本來便沒有插手的余地。
“若是你,該會如何處置?”禛眉目間含著淡淡倦怠,語氣溫和了許多,不知是因為這周身昏黃氣氛的緣故,還是由于他著實太過勞累,那股子冷冽氣息收斂了很多。
“某沒有處理的資格,如此假設并沒有根據。若爺不想沾手,此事可交由九門提督處置。”溫涼細細道來,沒有根據的事情,即便是沾手了也沒有太大的益處,交由其他人來辦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禛擺手,淡淡地說道,“這不可能。若是我不知道也便罷了,如今知道了此事,還能當做不知不成?”他復又看著溫涼,“溫涼啊溫涼,你明知道爺最關心的是什么,卻偏生丟出另外一個問題來搪塞爺,是想說明些什么?”
溫涼神色自若地回道,“事有輕重緩急,若是爺能在白蓮教此事中獲得皇上關注,自然該是以此為重,其他事情可以放一放。“
禛皺眉,眼底似乎有瞬間閃過失望的情緒,他聲音沉穩,帶著清冷質感,“溫涼,你是何意。”
“若有利于貝勒爺的,自當去爭取。若是無益的,便盡可以舍棄。某不才,耗費數年才取得貝勒爺信任,自不會浪費時間,讓貝勒爺奔波與您無關的事情。”溫涼近乎嚴苛地說道,“僅是如此而已。”
禛面帶薄怒,似是被溫涼的話語激怒,然片刻后便恢復了如常模樣,清雅地搖頭,“若你真是如此,為何花費大量的時間整理資料。你的文稿字字珠璣,并非虛言。幕僚投身便是為了實現己身抱負,你便是如此看待你的想法?”
“您錯了。”溫涼抿唇輕笑,整個面容忽而生動起來,柔美與剛強并存,瞬間煥發陰陽交融的奇異美讓人不敢直視,禛驟然想起,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溫涼的笑容。
“別個投效您,的確是為了實現抱負不假。然某曾同貝勒爺說過,之所以投效您的原因,只是您接納某的奇特喜好。若您現在不是貝勒,也不是皇子,也沒有太大差異。”
字雖清冷,情誼卻濃。
沈竹、馮國相、戴鐸等人投靠禛的緣由,自然是因為他貝勒的身份,悉心為他出謀劃策,則是可借此實現抱負封官拜將。若單憑本身,即便禛是文曲星下凡都不定能擁有如此多人為他,對這點,禛心知肚明。
“呵。”
禛搖頭,卻攤開了手。
“罷了罷了,同你言說真是要了爺的命,趕緊拿過來吧。”貝勒爺似笑非笑地挑眉看著溫涼,“如此說來,爺是通過你的考究了?”
溫涼示意在門口站著的綠意回去取東西,淡淡說道,“如果您不是如此心急,也可等到明日再說。且某之言語并非虛假,若您沒有半分憐憫溫涼之心,也不會收于麾下,這于溫涼已是莫大恩惠。若這份東西對您不利,某自當銷毀,不該獻于您面前來。”
方才那片刻言語機鋒中,禛與溫涼暗自打了幾個交道,又探出了溫涼的暗語,若禛有應對不妥的地方,溫涼自會徹底焚燒那份東西不復再言。
溫涼不是托大,他的任務只有一個,其他再多也不定有益,他自當舍棄才是。
且這份東西里面的東西雖看起來很有分量,然真正實用的人工化肥等物卻不是溫涼能夠弄出來的,農耕社會的框架已定,即便溫涼出謀劃策能夠修修補補,卻無法大動。落到實處上亦不是十分得用,因而溫涼并不認為這份東西真的功勞有多大。
只他如此認為,禛卻不是這般想。
直到禛徹底接過那份東西細細看來的時候,他心里無言搖頭,溫涼看似淡漠無情,然若真的無心百姓,只以禛為首要,這份不過幾日未見又有新舊痕跡的稿子卻又為何?明是心中也存有掛念。
只是溫涼這一步步謹慎而來,禛卻找不到錯處。若是……他低頭看著這份開頭,若是徹底灌輸下去,恐怕阻力不小。
可是內里描述的東西,卻切切實實讓禛發現好處,若是真能落實,便是有再大的阻力,也是值得的。
哪怕需要再多的時間,而現在的禛,最不缺的便是時間。
夜色寂寥,已是深夜了。
“可若是惹惱了爺……”李嬤嬤有些躊躇,烏拉那拉氏和貝勒爺之間感情并不深厚,不過是相敬如賓,畢竟維持著面子上的情分。貝勒爺需要一個大方得體的福晉,福晉需要一個安穩可靠的內宅,彼此間帶著互惠互利,這幾年過來也非常順溜。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福晉有點變了,變得更加緊張起來。李嬤嬤心里默默盤算著時間,約莫是從弘暉出生那年。
為母則強,李嬤嬤暗自嘆息。
“福晉,側福晉回來了,正向著正院趕來。”門口守著的丫鬟進來稟報,李嬤嬤仔細問了幾句,又讓人退下了,“福晉,難道李氏發現了不妥之處?”按照常理,如今李氏應該跑到前院才是,怎么會直接回到內院,更是直接朝著福晉這里過來?
烏拉那拉氏啜飲了幾口熱茶,漫不經意地擱在了邊上,“她便是發現了什么,還能同我鬧騰不成?”無形間威壓便從這句話里滋溜出來,讓李嬤嬤停住了所有的話。是啊,側福晉,這個“側”字,便能死死壓住一個女人一輩子,永遠翻不了身。
只是這李嬤嬤總覺得這心里有哪里不大對勁。
而遠處謀算了此事的溫涼眼下他更關注的是他從書鋪帶來的書籍,以及貝勒府的書樓。從他回來后,溫涼便扎根在書桌面前不動彈,如饑似渴地把十幾本書看完后,又帶著銅雀去了書樓打包了一大疊書籍回來。
銅雀看著屋內幾乎無從下腳的地方,哭喪著臉踱出門去,她是一看到書就頭疼,沒想到跟了個主子竟是如此愛書之人,她只能……默默地躲在邊上認真戳手指,啊不對,是認真做荷包了。
等到了晚上,溫涼才隱隱約約聽到銅雀提了一嘴,說是去提膳的時候聽到廚房的人在議論,說是李氏被禁足半月,福晉被呵斥,貝勒爺的臉色難看得如同鍋底。
銅雀是知道這里面或許有溫涼的緣故的,但她小心謹慎,什么也沒有說。事實上,溫涼什么也沒有做,他不過是去了趟繡坊和李氏打了個照面,又優哉游哉地在外面逛了會街,更從來都沒有讓銅雀去做些什么事情,這李氏和烏拉那拉氏鬧騰起來了,銅雀怎么都沒辦法和自家主子扯上聯系。
溫涼輕飄飄地掃了銅雀一眼,幾乎能猜透她的心理活動。
溫涼一開始就只是打著要見見李氏的主意,見面后才覺得人如其名聲,是真正的肆意放縱。這里面到底有多少分是烏拉那拉氏縱意出來的,又有多少分是禛寵愛出來的,溫涼并不在意。只是這樣更好。他看似什么都沒有說,實際上對李氏來說,他的出現便是最好的證據。
李氏的想法簡單,如果溫涼真的是被禛養在前院的女人,那卑微的身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帶著人出府,更別說隨意地指示底下的繡坊做衣裳。
正因如此,李氏心頭怒火越盛,她只會以為之前她闖入前院的事情是被人誤導的才惹來訓斥,前來繡坊的事情也是被人謀算的,更別說這謀算里面涉及到了她那可憐的兒子!能直接了當報仇的機會只有當下,如果李氏還把握不住,那便真是個傻子了。
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