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格格”有禮

91.第九十一章

[清朝]“格格”有禮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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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往城外去,溫涼也沒有在意,只是一直在聽著窗外的動靜。

夏日炎炎,就連街道上的行人似乎也很少,來回走動的人大都是走街串巷的小販,偶爾還能聽到幾聲叫賣聲,以及孩童嬉鬧的聲音。這構成的畫面煞是普通溫馨,才是人間百態。

溫涼閉著眼靠在車廂上,禛見溫涼一直和車廂有些碰撞,便伸手摟住了溫涼的肩膀,他也順勢靠在禛的肩膀上,這處更舒服。溫涼直接把臉埋在禛的脖頸處,禛身上常年帶著清冷的幽香,這味道順著溫涼的呼吸侵染到了肺腑。

禛為溫涼難得的順服有些欣然,他沒有開口說些什么,只是伸手安撫著溫涼的背脊。

馬車半個時辰后停下來,溫涼估摸著時間,約莫也就是在京郊的距離。這里能判斷的地方也就是幾個雍親王府名下的莊子。

溫涼隨著禛下了馬車,這地頭的確是個不大不小的莊子,光從外面看也看不出什么來。蘇培盛上前在門扉處拍了好幾下,半晌才有人出來開門。

蘇培盛顯然是這里的熟面孔,開門的人帶著強烈的警惕心,在看到蘇培盛的時候顯而易見地放松下來,“蘇公公。”

蘇培盛并沒有順著他的手勢往屋內而去,而是順勢看了眼身后的兩位主子。看門的粗漢在看到禛時,連忙跪下行禮。

禛隨意地擺手,“起來吧,一切從簡,不要那么麻煩。”

溫涼直到入了院內后,方才發現這里面別有洞天,遠遠便能聽到些許混亂的聲音。等著溫涼抬頭看去的時候,他為他做看到的東西挑眉,“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準備的?”

溫涼沒想到他會在這里看到一座小型的工廠?或許他不該這么說,這尚且還沒有到那種程度,但是眼前的東西的確有些類似。

禛道,“幾年前開始的。”

禛麾下的船隊出海的收獲并不只是錢財,還有其他更多的東西,禛起初的確不在意,不過前兩年開始慢慢的重視了些,也上心了些。

他對這里從來都是秉持著不管的態度,錢財照給,只需要有成果便是。然若是虛偽應付,也沒誰打算體會下禛的能耐。

溫涼繞著走了一圈,這里面稀奇古怪的東西是不少,然或許有用的也有幾個。

“爺把航海的收入都用在這里?”工業的進程并不是靠著一人之力就能夠推動,然若是主事者有著點點的耐性,總好過一概不知強烈得多。

禛淡笑道,“也并不是如此……”他帶著溫涼把幾個比較新奇的東西都看了,而后才說道,“這些都只是普通的東西,也花不了多少。”

溫涼頷首,還沒等他說話,禛道,“不過這些只是順帶,”他帶著溫涼往后院走去,隨著愈發深入,里面顯得靜謐安閑許多,“或許這里面的東西,先生看完后會高興些。”

溫涼挑眉,隨著禛往屋內走去。

禛推開門,里面是一件普通的房屋,溫涼入內后,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屋內的環境,便看到書架上的書籍。他先是皺眉,半晌后微怔,幾步上前,動作間隱約帶著匆忙。

禛含笑看著溫涼的動作,直到溫涼確認這本孤本的確是他尋找已久的古籍后,他露出個最接近心滿意足的表情來,“爺是如何找到這本的?”

溫涼心水的古籍不少,然其中有幾本是幾乎再也尋找不到的,畢竟在戰亂中遺失幾乎等同于毀滅,他沒想到禛竟然尋到了其中一本。

禛輕笑,“只是個偶然。”

溫涼不愿相信,要真是偶然,禛也不必特地帶他過來。溫涼尋這本可已經好幾年了,遍地的傳言都是再也不能尋到,眼下禛能尋來,定是廢了不少功夫。

溫涼道,“爺可以在府內告知某。”特地來此倒也沒什么錯誤,就是顯得勞師動眾了些。

禛道,“這里安靜些,也是個偏僻安全的地方,外面的人只認雍親王府的人,只要先生來此,他們會直接安頓。這莊子底下還有密道,直接通往外面十里的墓地,遇到危險時也可從此通過。”

溫涼的視線在手里的孤本同地面徘徊了兩遍,最后挑眉看著禛,“某深以為,爺所說的最后一點才是你帶某前來的要點。”

禛但笑不語。

溫涼抿唇,從前些日子禛帶著他去粘桿處認門,到眼下他帶著禛來此處認路,其中顯露出現的意思,同康熙帝的做法也相差無幾。

康熙帝是在逐漸地給溫涼的身份增加籌碼,當初的王命旗牌也是某種利器。眼下禛的做法更像是在增加保險。

“爺,情況尚未到如此的地步。”溫涼放下書籍,漫步走向禛。

禛淡聲道,“現在看來是不止如此,可也相差不遠了。”他伸手摟住溫涼的肩膀,帶著他往屋內走去,兩人面對面坐下,桌面上擺放著一張西北的地勢圖。

“直接對額娘下手,是為了把禎帶回來。本來皇阿瑪已經打算給禎任命升職,這一出被打斷后,禎再想重新回到西北,至少被拖延了半年時間。這是沖著我來的。”禛的指尖在西北那塊地方敲打了兩下,漠然言道。

溫涼抿唇道,“皇上震怒,八爺的事情也瞞不了多久。”

禛點頭后又搖頭,“大哥雖然警惕老八,卻沒有真的把他麾下的人挨個剔除一遍。這一次的事情查到張同名身后的事情便暫時中止了。老八那邊,除非把奸細的事情暴露,暫時皇阿瑪還沒有注意到這點。”

張同名就是那名負責著德妃病情的御醫。

溫涼淡漠道,“要是爺讓某來,或許有些法子。”沒有證據便生造一個,也不是什么難事。

“此事先生不要插手。”禛道,“皇阿瑪信任先生,若是因此折損了這點,倒是有些得不償失了。”禩的算計總是借著別人的手來,然這其中的溝通定然存在著痕跡,不可能如此天衣無縫。

粘桿處已經尋到了些蹤跡,順藤摸瓜,也只差些時候了。

溫涼望著禛,確定他是真的心中有了主意,也沒有繼續留在這件事情上,“德妃娘娘的情況如何了?”

“好些了。”禛淡聲道,“禎和溫憲在宮內照料,也沒什么大礙。”

溫涼點頭,他注意到禛在稱呼德妃額方式上發生了改變。以往禛都直接稱為德妃,眼下卻是換做為更親近的額娘,然溫涼并不以為禛同德妃的關系是真的發生了改善。

要真是如此,禛的行蹤便不會顯得有些奇怪了。

禛不知道溫涼眼下在思考的是關于他的問題,他的視線在屋內看了一眼,淡笑著說道,“先生可打算同我一起去看看這所謂的地道到底是什么模樣?”

溫涼欣然應允。

等到兩人從城外回來的時候,彼此身上都帶著些土腥味。溫涼在下馬車的時候看見了禛額頭的土漬,原本是打算隨意擦去,在意識到兩人眼下正在大門口后,選擇了忍耐。

等到禛同溫涼兩人入了府內后,溫涼才從袖子里抽出了手帕遞給禛,“爺。”

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輕笑道,“難道是哪里出了差錯?”剛才他們從地道里面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打理了自身,沒想到還是有些問題。

溫涼淡聲道,“是額頭。”

禛伸手擦拭了一二,并沒有讓溫涼離開,兩人直接回到了外書房。

武仁送來的東西很快被禛檢查過,又拍了專人好生負責著這件事情。溫涼的意見很是正確,只要這里面果真沒有任何的問題,那很快就能夠確定很多事情。

溫涼抿了口茶水,看著禛囑咐了些事情,張起麟很快便退下去做事,留著蘇培盛還站在旁邊。張起麟一直都是負責著外圍的事情,這些事情由他來經手比較適合。

“蘇培盛。”

“奴才在。”

“你去把往年的來往節禮整理一下,爺要具體到年月。”

“喳。”

溫涼待蘇培盛離開后才道,“爺打算尋些什么?”

“按著武仁送來的消息,里面可有幾位也是板上有名,我倒是想看看到底相不相符?”禛伸手端起了茶盞,里面清澈的茶水帶著茶香裊裊,讓人舒心。

溫涼挑眉,通過看這些?禛的想法也確是健走偏門。

禎離開阿哥所,腳步不停地往永和宮而去,在到了安靜的永和宮時,他看到了從里面出來的溫憲。溫憲笑著說道,“怎么匆匆過來了,昨個兒不是同你說過,下午才來嗎?”

禎道,“我想尋尋四哥。”早朝后,禛一下子便消失得沒影兒了,禎照著先前的想法,以為會在這個時候見到他。

溫憲無奈道,“四哥早就走了,你來得有點遲。”

禎挫敗地說道,“我就覺得他在躲著我,要不然就是在逃避些什么。”溫憲有點想拍拍他的肩膀,半晌斟酌了下兩人的身高,這才說道,“你到今日才發現這事,我也是沒想到。”

禎皺著眉,“難道真的發生了什么?”

溫憲搖頭,看著永和宮內說道,“這事只有額娘和四哥知道,你想知道,還是自己猜吧。”禎撇嘴,越過這個一直沒給他好話的姐姐,直接去里面看望德妃了。

德妃眼下的情況好上許多,人也能下床走走,就是還是很容易虛弱,往常總是躺在床榻上。眼見著禛過來,德妃高興起來,輕笑著說道,“不是說下午才來嗎?”

禎笑嘻嘻地說道,“兒臣想念額娘了,便先過來看看。”

德妃輕輕拍了他一記,“油嘴滑舌。”然而并不是不高興。

禎陪著德妃說了好半天的話,看著她的神色倦怠,便打算告辭讓她休息,人還沒有說話,德妃面露些許猶豫,好半晌后才說道,“老四,這些時日沒有過來嗎?”

禎一愣,連忙說道,“當然是有的,四哥每天都過來,只是那個時候額娘都剛好在休息。”

德妃不自然地笑了笑,顯然是不相信禎的話。不過禎從德妃的模樣看來,看來她很是清楚四哥不來的原因。

禎心里驟然劃過一個猜測,那日踹門而入前隱約聽到的激烈聲音驀然撞入禎心里,狠狠地撞出一個凹陷來。他忍住任何異樣的表現,同德妃說完話后,這才從殿內出來。

如果那日他聽到的沒有出錯的話……那四哥如今的模樣,倒也是可以解釋。

禎打算明日下朝的時候便把四哥給堵住。

次日,禎在慣常的位置站定,便搜尋著禛,直到康熙帝來前的幾息他才堪堪從門外進來。禎不滿地眨了眨眼,這下子他就得等到康熙帝離開后才能夠找四哥了。

然今日的朝會從一開始的時候就不好過。

剛開始沒多久,康熙帝便突然就著一事大力訓斥褆,那前所未有的力度像是要把褆給責罵得無言以對,就連說話的禩都被康熙帝給連帶上,一時之間無人敢出頭說話。摸不著康熙帝發脾氣的緣由,便是上前也沒法說些什么。

不過這是朝臣的想法,俄便直接上前勸阻了,禟一個沒拉住,好懸變成第四個被責罵的人。這風向就讓人有些看不懂了,禎隱晦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三人。除開俄這個二愣子不說,其他兩人看起來都誠惶誠恐。

禎也知道兄弟幾個全都是偽裝的高手,這表露出來的有幾分真假都還是未知數。

只是誰都沒想到康熙帝當朝又把褆給圈禁起來,禩直接削成庶人,這猝不及防的速度讓禎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猛然抬頭看著那兩個面如死灰的兄長,又悄悄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禛。

他總感覺這件事情同四哥有莫大的關系。

朝會第一件事便是如此嚴肅,梁九功連著喊了兩遍“有事請奏,無事退朝”后,才有人找回話語聲,開始陳訴今個兒想說的事情。

兵部尚書說了些什么事情,同四川與西北有點關系,禎有些走神,似乎只聽到了年羹堯的名字,不過也沒有仔細聽,直到禎的名頭被念了兩遍后,他才回神過來皇阿瑪在叫他。

康熙斂去剛才的怒意,對禎的走神很是寬容,“這兩日,十四照顧德妃的確辛苦,不過這旨意還是要領的。”其中蘊含的笑意打趣,讓禎有些臉紅。

禎的確升官了,雖然西北那旮沓的事情還沒有梳理完,但是康熙帝開始注重禎在這方面的才華,日后他打算再去西北,也會比尋常皇子容易些。

這點小插曲讓朝會的氣氛變得正常了些,哪怕還是和皇子有關的,到底明面上也算是好事。

豈料下一件事便驟轉急下,山東和福建兩地都接連出事,甚至爆發了些許起義事件,福建甚至壓了幾日后才敢告知京城,好在造成的問題并不是很大,眼下福建的被鎮壓,山東的領頭者逃入大山,事情正等待善后。

去年的收成的確不好,年末年初的雪不夠厚,新發的莊稼又遭了災,這的確是鬧事的緣由。不過官員的處理方式讓康熙帝神色肅然,連聲訓斥,直接把山東的幾位官員一擼到底,福建的調職換人。

這一日內的大起大落的確讓人有些遭不住,甚至有人默默希望不要再有事情,好在接下來的事情都很稀疏平常,雖然有點費勁,但是當他們從殿內出來的時候,的確算是松了一口氣。

禎雖有些驚訝他升官的事情,不過最緊要的還是堵人。在下朝后他便馬不停蹄地來到了禛旁邊,連按慣例需要去安撫兩位遭難的兄長的做法都忽視了。

想必大哥和八哥最想看到的人也不是他,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四哥!”禎直接拉住禛的袖口,兇巴巴地說道,“你今個兒再跑試試看,我就同你耗上了!”

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別鬧。”他把禎的手指給扯下來,看著外面的天色,就在禎打算開口阻止他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前,他聽到禛道,“陪我去看看額娘。”

“……哦。”憋著一口氣想要說的話完全被吞下去了,禎的表情就跟吞了酸澀的藥汁一般。

“你想說什么?”

兄弟兩人并肩往后宮而去,蘇培盛同禎的貼身侍從就在前面引路,留給兩位說話的空間。

禎原本想說的自然是德妃的事情,不過被今個兒的事情一打岔,便先問了這事,“四哥,我的事情你是不是在其中插手了?”

禎對此心里有數,他得這個的時間有點過早了。

禛淡聲道,“你是皇子,本也不需要升官發財,封你個名頭,不過是嘉獎你在西北的表現罷了。”

“不對。”禎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被禛三言兩語就糊弄的人,在外面自個兒走了一圈,能長進不少,“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皇阿瑪也不用趕著今日來公布啊。”剛好和褆禩兩人的事情前后腳,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皇阿瑪當朝把褆和禩兩人擼得也太痛快了點,總不可能是真的因為那幾個大臣上折的內容,便生生把皇阿瑪給氣瘋了吧?

“你想的時候,能不能別只想到一茬,另外一茬呢?”禛的話語有點無奈,既然禎都猜到了今日的不對勁,后面的事情總得也順著線索好生想想。

禎撇嘴,被禛的話勾起了今個兒的正事,“你和溫憲姐姐一樣煩人,有事難道不能直接說,總是讓我猜測。你和額娘的事情是這樣,眼下的事情又是這樣。”話剛說出口,禎就有點后悔,他還沒忘記溫憲說過的話,本來沒打算這么直接。

禛原本眼含暖意,初聽此言,眼眸中頓時冰冷下來,“你想說些什么?”

禎抿緊唇角,咬著腮幫子說道,“我沒說什么。”他倔強地看著遠處,就是不看禛的眼睛。

禛知道禎是在打聽些什么,不過這是德妃同他的事情,他并不打算把禎和溫憲給卷進來,“額娘是被禩和褆兩人所害。”褆應該是被禩給拉下水,然張同名的確是褆麾下,這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否決的。

禎原本還想著當做聽不見,在聽到此語猛然站定,神色扭曲起來,“他們兩人怎敢如此!”德妃的情況兇險異常,要不是及時發現不對,事后被陳御醫妙手回春,眼下都不知情況如何!

禛神色淡漠,“皇阿瑪便是在責罰他們,而對你也有補償的意味。”

“補償?”禎起先有些疑惑,繼而臉色大變,“他們是為了把我從西北弄回來?”

“你在西北風生水起,皇阿瑪有意讓你接手軍權的事情。”禎既然猜到了一些,禛也不打算隱瞞,“此事是沖著我來的,的確是有些……”

他還沒說完,便被禎重重打斷,“好了,四哥。你不必安慰我。”

哪怕禛的說法也是正確的,然若不是因為禎,禩等人何以會弄出這等動靜,若真的有罪過,也是他同四哥的問題。他聽不得四哥總是把責任往自個兒肩上扛。

“所以這一出,你早便知道了?”

禛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識摩挲指腹,想起了溫涼,“是溫涼警惕在前,而后發現了端倪。此事復雜,皇阿瑪能做到如此便是極致,你若參與反倒是大禍,余下的,讓我來便是。”禛對禎知之甚詳,看著他的模樣便知道他仍以為是不夠的。

那自然是不夠,謀算到他們額娘身上來,只是這般,自然是不夠的。然這不能在康熙帝面前表露,禎若是動手太過直接,被康熙帝發現不是好事。

禎有點不甘愿,不過他知道眼下能到這個地步,已經是禛極力爭取。康熙帝不會希望看到兄弟相殘的畫面。

“我知道了。”

永和宮就在眼前,禛停下腳步,沒有進去,“你進去看看便可,我待會再來。”

禎的話噎在喉嚨,目送著禛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禛若不想在德妃清醒的時候見面,禎也無法做些什么。每個人心中都有跨不過去的坎,有邁不過去的坑。爭取不來,久而久之,也便習慣了。

禎嘆了口氣,轉身入了宮內。

朝堂上康熙帝驟然來的這一出,惹得不少人心中腹誹。康熙年間的這些個皇子,堪稱是大清朝以來升降速度最快的一批。禩這一次被直接擼了個干凈,褆更是被徹底圈禁,這讓人二丈摸不著頭腦,一時之間竟是摸不準康熙帝心中的脈絡。

溫涼聽聞消息的時候,便知道康熙帝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不論禩褆兩人誰為首誰為從,此事被康熙帝所知,兩人在康熙帝心中徹底失去可能。

康熙帝不會容忍一個打算弒殺庶母的皇子登位,在太醫院安插人手這事明里暗里是有的,可直接到德妃這一出的情況,足以讓康熙警惕!

溫涼在心里盤算了一二,經此一事,禛的地位倒是越發穩固起來。

久久不曾出聲的系統也在這個時候刷了一把存在,滴——任務進度:百分之九十。

溫涼微瞇起眼睛,倒是也快了。

只是任務的完成,便意味著康熙帝的逝世,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隱隱有種難受的感覺。這感覺來得莫名其妙消失得又很快速。

然溫涼仍記住那一瞬間刺痛的感覺,那叫做難過。

溫涼抿唇。

康熙五十年七月,武仁送到雍親王府的東西都被一一甄別,里面有真有假,不過大部分都是有理有據的真貨,倒是為禛省了不少功夫。其中一部分不適合公布的自然是暗地里被解決,剩下的一一開始被酌情拋出來,惹得朝野有些動蕩。

至于事關噶禮的那本賬本,最終依舊被壓下來。溫涼仔細斟酌后,認為賬本的情況有真有假,不論武仁是從什么地方得到這本,顯然是有些問題的。若是把這樣的賬本呈現上去,自然做不得數,索性便直接判做是假。

溫涼生辰那日,禛同溫涼喝了一宿酒,溫涼徹底醉倒。如水月色灑滿了庭院,那寂寥暗淡的星辰偶爾一閃,透出些許蕭然的氣息。

禛扶著溫涼入屋,兩人的氣息混合在一處,酒意混著禛身上的清冷幽香,讓溫涼一貫清醒的頭腦越發迷糊起來。纖長干凈的指骨扯著禛的領口,他靠在禛肩窩處嘟噥了兩聲。

禛一怔,聽得清清楚楚。

“先生不后悔?”

禛的酒量甚好,哪怕喝到了后半夜,漆黑的眼眸也只是越發清明,帶著些酒后的涼意,他伸手摩挲著溫涼的脖頸,像是在給他后悔的機會。

溫涼輕笑了兩聲,清冷的嗓音帶著懵懂的誘惑。禛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把這兩種截然相反的語調融合在一處。

他說,“你何時見我悔過?”

伴著夜色寂寥的冷意,如火一般的熱情混雜著搖晃的節奏,像極了夜間乍放的曇花,美麗至極,又珍貴至極。

溫涼不愿回想夜間的畫面,但那是他睡得最沉的一夜。

八月底,刑部尚書啟奏噶禮貪污,接連批判數條罪責,康熙帝沒有在朝堂上立刻回復,而是壓下不提。

九月,江南鄉試結束,不久,江南巡撫張伯行密奏江南出現科舉舞弊,副主考官趙晉受賄,閱卷官合伙作弊,主考官左必蕃知情不報。次日,康熙帝發現江南織造李煦奏報,江南學子涂抹考場字跡,又抬著財神爺游街,惹來萬人圍觀。

張伯行、李煦皆是康熙帝信重的能臣,此事必定不是無中生有,康熙帝連派戶部尚書張鵬翮,漕運總督赫壽為欽差大臣,同江南巡撫張伯行一起處理此事。

康熙帝震怒,被派去的官員自然是認真辦事,不過十日便接連有消息傳回。此事不僅是江南學子重視,就連京城內也屢屢提起此事。

禛因溫涼一直盯著噶禮,對噶禮的情況也很是清楚。噶禮本來就有前例,又因著武仁那本無中生有的賬本,倒是把目光鎖定了此事,“先生以為,噶禮是否參與其中?”

溫涼本是在外書房同禛商談朝中的事情,突然聽禛一問,停下毛筆來,“爺以為,區區幾個主考官,若背后無人,敢在江南之地鬧出這樣的事情?”

禛輕笑道,“那可不定,財帛動人心。”

“當初某惦記噶禮,便是因為此人雖有能耐,然貪財過度,所到之處必定瘋狂斂財,事后丟下一地問題。但因著沒有確鑿證據,屢屢被脫身。噶禮雖是兩江總督,不過從他處下手撬開江南,也算是個得宜的著力點。不過那是當初,眼下爺備受矚目,這江南的事情暫且還是不宜插手。”除非是康熙帝吩咐。

此前的情況同現在又不同,溫涼尚且在江南的時候,京城中還不是如今的局面。眼下隱約有著禛一家獨大的局勢,禛便不能肆意妄動,盯著他的人可不少。

“若真的有噶禮參與,那可不容易處置。”禛若有所思地說道,那戶部尚書張鵬翮同那兩江總督噶禮可有著兒女親家!

溫涼漫不經心地說道,“或者同噶禮沒有關系呢?”

禛似笑非笑地看著溫涼,道,“若是真的,先生豈不是沒面子。”他隨著說話的動靜越發地靠近溫涼,先是偷了個吻才低笑著開口,“為了讓先生不會如此,那噶禮總得做點什么才是。”

這狀似昏君的話語讓溫涼面無表情地挪開椅子,“爺還是認真做事吧。”他指了指桌面,那里還有一小堆沒看完的密信。

禛失笑,倒是端正了態度。

果真如禛所言,原本勢如破竹的欽差在觸及到噶禮時,頓時成了寸步難行的泥人,你推搡來我推諉去,戶部尚書張鵬翮倒是和江南巡撫張伯行兩人對上了。紛飛的奏折從江南飛到京城康熙帝的案頭,彼此的意見完全不同,頓成膠著局面。

案情很是波折,康熙帝為了讓案情繼續,先是停職了噶禮張伯行兩人,讓欽差加緊勘查。然得出的結果不盡人意,隨后又有證人上吊自殺,鬧得事態無法阻止。張鵬翮取了折中的法子,懲處幾個小官了事。

然江南學子不滿,康熙帝看著奏折也更是不滿。而后的事態,讓康熙帝又另派欽差戶部尚書穆和倫,工部尚書張廷樞前去,得到的結果也不盡人意。張伯行的奏折鏗鏘有力,堅持為江南學子發聲。

這種結果,早在溫涼的預料中。

溫涼不可能記住曾看過的所有事情,他只記得在今年會發生此事,然猜測出這般情況,也不難。從康熙帝派出戶部尚書張鵬翮時,此事便注定不能容易了解。張鵬翮自然會包庇噶禮,然江南學風盛行,才子矜傲,不必他處容易妥協。沒有合理的解釋,他們無法認同。

科舉是朝廷的命根,康熙帝自不會坐視不管,這是個兩難的局面。又因著后面的人不敢得罪前頭的幾位尚書,就算鬧到中央也沒人敢徹底翻案。

當康熙帝著人把案情快馬加鞭送到京城時,他也同樣在朝堂上提及此事,意見紛紛者眾,有以為噶禮與舞弊案關系不大,只有查實不力的罪責,反倒是張伯行誣陷噶禮,罪責更大些。也有意見不同者,不過聲音較小。

康熙帝蹙眉,又問諸位皇子意見。這倒是有了不同的反應,有以為各有其過,也有以為噶禮罪責。當康熙帝問及禛,禛答曰:“噶禮。”

“為何?”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噶禮本性如何,早有所察,張鵬翮等人的奏折贊譽太過。證人情況蹊蹺異常,眾人皆畏尚書風光,反倒忽略了平凡事。”

康熙帝頷首,決定此案提交中央,讓九卿、詹事、科道等人共同審查這場舞弊案,本也以為此事可到此為止,未曾料到依舊起了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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