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你沒有大名?”
去李家村的路上,陳卿卿問二毛。
“我就叫二毛,上面還有個哥哥叫大毛,六歲上就死了。咱們三日內能回來嗎?”
陳卿卿瞥了眼他后腰處支起來的棍,于不離得到她暗示,把二毛腰后的棍子抽出來。
是一把磨好的小鐮刀,刀頭用布條包裹著。
二毛見小鐮刀被拿走了,伸手要奪,被于不離一腳踢得后退兩步,跌坐在地上。
“就你這身手,還想跟郝三硬碰硬?”陳卿卿想伸手拽他起來,于不離先她一步,拎著二毛的脖領子拽起來。
二毛漲了個大紅臉,不甘心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郝三尋仇?”
他覺得服徭役肯定回不來,橫豎都是死,那在走前把欺負大丫的郝三宰了,一命換一命,不枉人間走一遭。
“你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了,這可不行,年輕人得學會收斂情緒,跟你族爺爺學,看他這冰塊臉,你能讀到他下一秒干嘛?”
“嗯,也要學你族奶奶,天天笑,心里飄滿了刀。”
二毛茫然地看著兩位祖宗。
陳卿卿還是男裝打扮,跟于不離站在一起,倆俊俏書生,可二毛覺得,這倆人站在一起就有噼里啪啦的火苗往上冒,他形容不出這是什么感覺。
依稀記得,上次在村口,看貓交之事,倆貓貼一起,就是兩位祖宗站一起的感覺。
二毛的想法虧得沒讓眼前這倆位知道,否則少不了要挨幾腳。
“我是想跟郝三同歸于盡,要殺要罰隨便。”二毛嘴上這么說,小臉寫滿了不服。
平白無故多了倆祖宗,誰知道這倆人在大家走后,能不能善待他娘和妹妹?能不能善待族里其他人?
說不定,這次進城,都是想跑路,二毛這么想著,頭頂被陳卿卿錘了下。
“都讓你學著收斂心事了,怎么還都寫在臉上?我不想說什么蒼白的語言來說服你,人心也不是靠嘴收服的,我們是什么人,你早晚會知道。”
陳卿卿的話讓二毛雙目圓瞪,族奶奶會讀心術?
“你與他一命抵一命,你死了一了百了,你娘你妹還有全族人,都得遭殃。你本意是想替天行道,卻是好心辦了壞事。”
二毛手握成拳,陳卿卿這番話直擊他內心深處不愿意面對的現實,可少年的熱血,還是讓他不甘反駁:
“我就算不找郝三拼命,村里的男丁走了,郝三兄弟能放過村子里的女眷嗎?”
“這個問題,我一會回答你。”
說話間到了李家村,二毛不覺得族奶奶真能回答他的問題,只當她是逃避回答。
陳卿卿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也不急著表態,倒是于不離呵了聲,笑二毛天真。
這傻孩子對卿卿的能力一無所知。
于不離知道,卿卿對二毛的印象不錯,一直在點撥他,就看這小子有沒有悟性了。
二毛領著陳卿卿找到李老五家。
到院前,二毛吞吞吐吐道:
“李家村跟咱們不合,借車少不了受他一頓奚落。”
“你往前看,看到什么?”陳卿卿問。
二毛看過去,李老五家的院子啊,還能有啥?
“是一把合上的小鎖。”
二毛都快看成斗雞眼了,也沒看到鎖在哪兒?
門也沒鎖啊?
“你再向遠看,看這個李家村,是什么?”不等二毛回答,陳卿卿自問自答,“還是一把鎖,比眼前這個大點,但也不算太大,沒有大到解不開的地步。”
“族奶奶......瘋了?”二毛憋了半天,只想到這句。
不瘋怎么說胡話?
于不離抬腿踢他一腳,他不介意先把這小子踢瘋。
陳卿卿抬手,示意不離不要對孩子這么粗魯,進一步解釋。
“現在,我來回答你剛剛的問題,你問,男丁走后,女眷們會是什么下場?這個問題跟借驢車以及我們進城想要達成的目的,都是‘鎖’。世間一切的困難,都是鎖,你解開的鎖越多,你眼里的世界就越寬廣,你能給你和身邊人帶來的幸福感就越多。”
“無論是大鎖小鎖,只要是鎖,就一定有鑰匙,沒有解不開的鎖,只有開不了鎖的人。”
就是因為她自創的開鎖理論,她才對找方法回家懷有希望,別人認命,她只信自己。
“不否認,有時候鎖太大了,我們的能力是真解不開,但你嘗試開,無論好壞,都會給你個明確結果,可你從一開始就放棄了,就只有一個壞的結果。”
陳卿卿說這一串,就是想看看二毛有沒有悟性,話點給他,多久能參透就看這孩子的理解能力了。
“有時候,鑰匙在我們自己手里,有時候鑰匙在同伴手里,有時候鑰匙甚至在我們敵人的手里,怎樣讓這些人配合我們開鎖,這就要看本事和運氣了。”
陳卿卿說完,對著院里喊了嗓子:
“有人在嗎?”
“你找誰?”一個中年漢子從屋里出來,看到二毛,臉唰地沉下來。
“臭小子,你來我們村干嘛?找揍?”
“我是于家現任族長,借一步說話。”于不離上前。
中年漢子正是李老五,聽于不離自稱族長愣了下,哈哈大笑:
“你就是滿山嘴里說的那個京城的秀才?你還真敢回來,瞅你這身板子,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啊!”
中年漢子捂著肚子,臉都綠了。
于不離收拳,依然是文質彬彬。
“可以借一步說話了嗎?”
“你,你要干什么?想干架?”
李老五被這一拳揍得五臟都像是挪了位置,見識到于不離拳頭厲害,語調多了幾分忌憚,一雙眼卻是滴流亂轉,隨時準備喊人過來打群架。
但很快,李老五變了臉,握著拳頭,聲音好了起來。
“于族長找我有什么事?您貴人的腳怎么沾我們這賤地?”
“雇你家驢車去縣城,你愿意陪我們走一趟嗎?”于不離問,順勢比了個1的手勢。
李老五馬上點頭哈腰:“我這就套車,幾位稍等!”
轉身把手里多出來的碎銀塞腰里,笑得比樹上掛著的柿子都燦爛。
“這......族爺爺施展了什么法術?”二毛的角度看不到于不離往人家手里塞錢,陳卿卿也看不到,但她能猜到。
“他沒有用法術,他只是開了這把‘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