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多方向,突如其來的炮聲,如同一盆徹骨的冰水,迎頭潑下,將亞歷山大滿腔的熱忱和希望,化為刺骨的寒冷,冷的心都冰封起來,思維凝固!
他臉上淌著汗,目瞪口呆的看著前來報告情況的參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怎么會是這樣?西多,什么時候落到唐秋離的手里?布雷斯特一個團的守軍呢?他們在那里,為什么事先沒有一點兒征兆?更沒有示警?
無數的疑問,以及這疑問帶來的可怕后果,一團亂麻一樣,糾纏在亞歷山大的腦海里,理不清個頭緒,他只知道一點,西多已經被唐秋離的部隊占領,堵住了自己繼續西撤的通道,幾萬人的部隊,走到了一條絕路,接下來該怎么辦?
此時的亞歷山大,已經是六神無主,兩眼發直的看著,那個一臉驚恐的小參謀,西多方向的炮聲,已經沉寂下來,亞歷山大周圍的人,包括十幾個參謀,隨軍醫生,抬擔架的士兵,還失魂落魄、一臉絕望的木然呆立。
亞當斯參謀長,比亞歷山大司令官,還要早接到報告,而且,更具體,先頭團在進入西多的時候,遭到突然的炮擊,傷亡大半兒,剩下的,立即撤回來,不過,沒有遭到追擊。
亞當斯的心臟,猛地緊縮起來,一陣絕望的情緒,瞬間充滿了他的大腦,“完了,西多落到了中隊的手里,幾萬部隊的退路,被徹底切斷了,這怎么可能呢?”
“就在今天上午,部隊出發之前,自己還給西多守備司令官布雷斯特上校,發去一封電報,也的確接到了回電,密碼和暗語都對。一切都很正常啊,那這一陣炮擊,一千多名士兵丟掉了性命,又是怎么一回事兒?”
亞當斯的腦袋里。甚至比亞歷山大還要亂,這事兒是自己親自處理的,遭到的打擊,也就更大,他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司令官負傷,幾萬人的部隊。主心骨兒就是自己這個參謀長,一旦自己亂了陣腳,部隊就真的走上了絕路。
拿出一支雪茄煙點燃,在繚繞的輕霧之中,亞當斯逐步理清思緒,西多落在唐秋離部隊的手里,撤退的道路被切斷,已經是不可爭辯的現實。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必須拿下西多。
亞當斯看著自己身邊,軍裝上。沾滿泥土,滿臉驚恐不安,狼狽不堪的先頭團上校團長,問道:“仔細講述一下,剛才發生的戰斗,不許有任何的寬大或者是隱瞞,你應該知道,你的話,將會決定我們部隊幾萬名士兵和軍官的命運!”
其實,戰斗發生的很突然。這個團長,根本連敵人的面兒都沒見著,就挨了劈頭蓋腦的一頓炮彈,甚至,他連打死了自己一千多名士兵的敵人,是哪一方的。都無法判斷出來,可參謀長卻不厭其煩的追問每個細節,他也就只能將剛才那恐怖的一幕,顫抖著嗓音講出來。
聽著、聽著,亞當斯的眼神里,有了若有所思的光芒,再一次追問道:“你能確定,進行炮擊的,都是迫擊炮,而沒有大口徑重炮?”
上校團長心里一陣不舒服,害怕歸害怕,怎么說,自己也是在駐印軍服役十幾年的資深軍官,迫擊炮和重炮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那該自殺得過了,十幾年白混了不是?
可看著參謀長,平時和藹可親、溫文爾雅的面孔,此時已經是青筋暴起,眼珠子發紅,就跟要吃人的餓狼似的,上校團長只好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參謀長,卑職敢以性命擔保,對我的團進行炮擊的,的確是迫擊炮,而且,數量眾多,最起碼有三四百門以上!”說著,還不禁打個寒戰。
亞當斯鄙夷的看了一眼微微顫抖的上校團長,心里一陣厭惡,“就這樣的軍官,挨了中隊的一頓炮彈,所有的勇氣都被打沒了,我們大英帝國的軍隊里,怎么都是這樣的軍官?”
但是,他什么也沒說,擺擺手,趕蒼蠅似的,打發走了這位臉青唇白的上校,然后,帶著幾名衛兵,急匆匆的往亞歷山大這里來。
見到了亞當斯,亞歷山大的眼睛里,終于有了一絲鮮活的氣息,在衛兵的攙扶下,顧不得自己腿上的傷,拉著亞當斯的手,幾乎是語無倫次的說道:“參謀長,這真是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噩耗,唐秋離的士兵,怎么會突然出現在西多,難道,中國人是從天而降的?”
亞當斯苦笑一下,他也很想知道,唐秋離的部隊,是怎么在自己毫無覺察的情況下,神兵天降般的,出現在西多,并且,還迎頭給了自己一悶棍,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打開西多通道,才是面前唯一要做的事情。
看著已經六神無主,眨眼工夫,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雙手微微顫抖的司令官,亞當斯心里一陣無奈,他清楚,亞歷山大司令官,終于徹底崩潰了,兵敗梅思開嶺,還有撤回東印度的希望,在支撐著他,現在,唐秋離用無情的事實,完全擊碎了他的希望。
幾萬名士兵的生命,就掌握在的自己手里,亞歷山大司令官指望不上了,亞當斯盡量輕松的語氣,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一樣,來安慰隨時都可能神經錯亂的司令官閣下。
他說道:“司令官,我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占領西多的師部隊,應該是輕裝急進,搶在我們前面,占領了西多,我已經了解過了,對我們先頭部隊,實施炮火打擊的,都是迫擊炮之類的輕型火炮,所以,我請求司令官閣下,賦予我全權指揮部隊的權力,在今天夜里,奪回西多!”
還有幾句話,亞當斯沒敢當著亞歷山大的面兒說,害怕嚇著這位已經是驚弓之鳥的司令官,“如果今夜拿不下西多,打不開撤退的通道,我們就永遠沒有機會,回到東印度去了,沿著胡康河谷追擊的師部隊,很快就會出現在后面,前后夾擊,幾萬士兵面臨什么樣的命運,還用細說嗎!”
接著夕陽的余暉,亞歷山大顫抖著手,毫不猶豫的簽署了一道命令,“鑒于本司令官身負重傷,已經無法對部隊進行有效的指揮,為了確保所有士兵,都能夠安全的撤到東印度,將部隊指揮權移交給參謀長亞當斯中將,并代行司令官的全部職責。”
亞歷山大還沒有徹底糊涂,自家事自家知,自己現在的狀態,已經是進退失據、六神無主,恐怕連一個上尉都比不上,只要是能帶著部隊,沖出絕境,就算是一個普通士兵,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簽署這個命令,何況,還是亞當斯參謀長呢?
看著亞當斯敬禮之后,快步的離去,亞歷山大心里一陣失落,“自己真的老了,中南半島的戰爭舞臺,已經不屬于自己,就如同曾經的輝煌,不再伴隨大英帝國一樣,退出,應該是個明智的選擇,愿上帝保佑亞當斯,能殺出一條血路來!”
“也許,明天一早,擔架就已經踏上了東印度的土地,一切都成了過去,”亞歷山大裹緊軍毯,自我安慰的想到,但是,內心的落寞,還有不詳的預感,如同附骨之蛆一樣,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拿到了部隊指揮權,亞當斯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盡管時間很緊,他還是臨時召開了一個緊急軍事會議,將那些惶恐不安、就跟世界末日來臨一般的師長、旅長們,召集到一起,有些話,他必須得說。
而亞當斯自己,也撕下了謙謙君子的面紗,眼珠子發紅,滿臉殺氣的看著,下面十幾個縮頭縮腦、心神不定的師長和旅長們,開門見山的說道:“諸位先生們,剛才那一陣炮聲,告訴了我們一個什么樣的現實,大家都清楚。”
“對,西多被唐秋離的部隊占領了,這是我們撤往東印度的唯一主要通道,當然,還有其他的道路可走,那么,你們之間的那個人,愿意帶著自己的部隊,渡過無數條河流、翻越無數座大山,穿過暗無天日的原始森林,戰勝毒蟲和瘴氣,用幾個月、半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返回東印度。”
“或者是,我們放棄抵抗,做中國人的俘虜,等著他們發善心,一車又一車的,將我們幾萬士兵和軍官,押送到戰俘營,但是,你們要清楚,東方人有虐殺戰俘的習俗,第一次中南半島戰爭,與日本人作戰的時候,亞歷山大司令官的部下,就慘遭日本人的屠殺,你們相信中國人,不對放下武器的大英帝國士兵,舉起屠刀嗎?”
下面一陣竊竊私語的騷動,有關前英緬軍士兵,在中南半島之戰的時候,放下了武器,遭到日軍士兵大規模槍殺的事情,在場的這些英印軍軍官們,也都多少有些耳聞。
不過,當時對于他們來說,是太遙遠的事情了,跟自己根本不沾邊兒,但是,這樣的事情,卻實實在在的落到了自己的頭上,當自己面臨同樣的命運,那些可怕的傳言,就變成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和本能的抗拒。
亞當斯一番煽動的話,有效果了,十幾個英印軍高級軍官的身上,升騰起一股決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