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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仁親王口述完電文,記錄之后的山田少將,禁不住一愣,心里泛起一股怪怪的感覺,怎么說呢,親王殿下給關東軍總司令官南次郎大將的回電,內容也太——那個了?
怎么了?不合乎親王殿下的一貫作風,論職務,是大本營總參謀長,帝方的巨頭之一,現在,又統帥著帝國最大的一支軍事集團,論身份,是天皇陛下的親弟弟,而且,沒有之一,身上流著最高貴的血統,身份之顯赫,在帝國范圍內,自不待言,廣泛來說,整個大rì本帝國都是人家哥倆的,舉止風度,自然有皇族的尊貴和高傲。
平素里,對待下屬,自然是和藹可親,可誰要是忽略了親王殿下的身份,那可是自討苦吃,倒霉都不用等,馬上就到,可如今,為了一個下轄部隊的指揮官,竟然如此的低姿態,嚴重點兒說,是自降身份,折節屈交的意味兒很濃,甚至,都有些曲意逢迎的意思,還肉麻了些!
不過,山田本部長畢竟是個老油條,馬上就捕捉到其中的一絲玄妙,“恐怕親王殿下,要對關東軍動心思了!否則,不會如此的低姿態!”他暗自揣測到。
山田少將剎那間的錯愕,沒有逃過狡猾如狐的載仁親王的眼睛,也覺得自己口述的電報內容,有些著相了,讓這個不簡單的部下,感覺出了一絲異味兒,掩飾的解釋道:“南次君,是帝國陸軍不可多得的將才,能夠以本部久戰力疲的部隊,為了遠東戰役獲勝,不惜再次以弱擊強,其中的兇險,實在是難以預料,盡管如此,南次君還是顧全大局,義無反顧的執行命令,其心可嘉,其志可贊,值得我輩敬仰和效仿啊!”
山田少將是何許人也,否則,也不會因為一個臺階,就驟升高位,是個眉眼通透的人,豈能不明白載仁親王的意思,當然,還不能說破,也不能表現的懵懂無知,期間的尺度拿捏,很考究功力,馬屁拍處,不露痕跡,不著煙火,被拍者,如沐chūn風,遍體通泰,渾身的毛孔眼兒都張開,則是拍馬屁之最高境界也!
山田少將肅然起敬的說道:“是的,總司令官,您的話,當為帝國將軍們的座右銘,南次郎大將此舉,可謂是奠定了您遠東戰役計劃獲勝的基礎,這樣的指揮官,這樣的一支部隊,再有一位能力超絕,身居高位,高瞻遠矚且有戰略眼光統帥,定會如虎添翼,成為百戰百勝之師,為大rì本帝國征戰四方!”
載仁微笑了,他明白山田話里的意思,也知道,這個精明的家伙,大約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就憑這一點,山田的能力,要比新野那個榆木腦袋的家伙,高出幾籌,是個更合適的參謀長人選!”他暗自想道。
彼此的目的,都達到了山田便知趣的告辭,剛剛走到辦公室門口,還沒來得及出門兒,又被載仁親王喊住了,“山田君,請稍等,既然關東軍執行了總部的命令,新野君再呆在關東軍總司令部,就顯得意義不大,南次郎大將也可以放開手腳的指揮部隊,我打算將新野君調回總部來,山田君有什么建議嗎?”
什么建議,山田當然不高興了,自己這個代行參謀長職權的參謀本部本部長,剛剛大權在握沒幾天,還沒有體會到權力所帶來的快感,馬上,實質中的上司要回到總部來,親王殿下還會事事征求自己的意見嗎,還會如此的倚重自己嗎,畢竟,新野那家伙是正牌兒的參謀長,自己總不能隔著鍋臺上炕吧,以后,自己還有得混嗎?
不過,這樣的心思,同樣不能表露出來,山田佯作思考了一會兒,謹慎的說道:“總司令官,職部覺得不妥,新野參謀長進駐關東軍總司令部,實際上負有督軍之責,在南次郎大將來電,明確表示服從命令之后,就將新野參謀長調回,太露痕跡,反而會引起關東軍諸將的不滿,認為新野參謀長,是為了監視他們而去!”
“哦?”載仁親王略顯詫異,目光灼灼的看著山田少將,“山田君,那你意下如何?”
山田同樣是顯得很謹慎,說道:“職部認為,新野參謀長可繼續留在關東軍總司令部,不過,需要總司令官閣下,拍發一份秘密電報,約束其行為,只負有觀察之責,并不得干涉關東軍的作戰行動即可。”
載仁親王點點頭,很是滿意的說道:“山田君考慮的周到,我的主要精力,要放在遠東戰役上,你就以我的名義,給新野參謀長發一封電報,具體的內容,就是你剛才的建議,如何措辭,你斟酌著處理!”
山田少將鞠躬退出,載仁親王的臉上,露出玩味兒的笑容,他沒有看到的是,關上辦公室門的山田少將,臉上帶著陰冷的笑意,“新野龍昭,哼哼,你的參謀長也該做到頭了!非我不仁,是你太蠢!”在關東軍總司令部內,新野中將完全被邊緣化,現在,親王殿下又把他掛起來,兩邊混得都很慘,就算呆在參謀長的寶座上,又當如何?
遠東戰場,關東軍總司令部臨時駐地,一個山坳間的空地上,新搭起一頂寬大的帳篷,這就是即將開始的緊急軍事會議會場,有著堅固掩蔽部的總司令部作戰室太小,擱不下近百位高級軍官,所以,參謀部就想出這么個注意,原本以為,南次郎總司令官會很不滿意。
可倉促之間,也只能這樣做,忐忑不安,等著總司令官閣下大發雷霆的參謀部部長,匯報完了之后,腦袋恨不得掖進褲襠里去,就等著挨罵了,豈料,南次郎大將竟然對這個做法,大加贊賞,“要西!——大大的好!很有創意,就在隆隆的炮聲之中,召開軍事會議,會令許多人的頭腦,保持高度清醒的!”
軍事會議還沒有開始,說是后方,其實和前線差不多,外面是轟隆隆響聲不覺的炮聲,黑暗的天空之中,交織著蘇軍和rì軍炮彈拖曳出的暗紅色彈道,炮彈劃破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聲,從頭頂掠過,不時有幾發蘇軍大口徑榴彈炮炮彈,不知道是偏離了彈道,還是捕捉到了目標,就在帳篷附近不遠處爆炸,一時間地動山搖。
炮彈爆炸激起的泥土,“刷刷”的落下帳篷上,火光閃閃,映照著負責jǐng衛的關東軍士兵,木然的臉,一名名關東軍高級將領,穿著骯臟不堪的將軍服,或是乘車,或是騎馬,帶著滿身的硝煙味兒,疲憊不堪的神態,和緊張的猜測、不解,從血肉橫飛的戰場上,一臉殺氣的急匆匆趕回來。
類似的夜戰場面,對于這些活著就算撿著一條命,睜開眼睛,就不知道能否挺過今天,看見明天太陽的rì軍軍官來說,司空見慣,炮彈就在距離自己幾十米遠的地方爆炸,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更沒有關注的興趣兒,與蘇軍打了近一個月的時間,隕落在戰場上的將軍,還少嗎?
可對于應邀參加軍事會議的新野中將來說,卻是心驚膽戰,以前,一直在大本營總參謀部作戰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內,指揮大rì本帝國的千軍萬馬,炮火硝煙,那是想象之中的畫面,來到關東軍總司令部十幾天時間,也都是呆在堅固的掩蔽部里,轟隆隆的炮聲,被掩蔽部隔絕在外,沒什么太大的感覺!
按照關東軍參謀長的話說,“新野參謀長閣下,您是來自總部的上司,對于您的安全,南次郎總司令官特別交代,要確保萬無一失,因此,沒有我的允許,請您不要擅自離開掩蔽部!”見新野中將的臉色不大好看,他又解釋道:“請您不要誤會,蘇軍的大口徑炮彈,會經常落在司令部附近,您不掌握規律,擔心您遭遇到不測!”
如此一說,新野參謀長的臉色,才好看起來,心下也就釋然了,既然南次郎大將一片拳拳之心,一片好意,自己也就樂得接受,蘇軍的炮彈可不長眼睛,分不清你是中將還是列兵!
現在,從堅固的掩蔽部里爬出來,來到地面,鼻子里聞到的,是嗆得人嗓子眼兒火辣辣疼的硝煙味兒,是即便是強勁的夜風,也吹不散的血腥味兒,耳朵里聽到的,是焦雷般巨大的轟鳴聲,彈片橫飛的尖嘯聲,眼睛看到的,是布滿夜空的彈道,是閃閃的火光,是隨著火光和巨響,騰空而起的巨大煙柱!
別看新野龍昭掛著中將軍銜兒,可論起戰場經歷的那一套,是地道的菜鳥一個,咋一投身于真正的戰場上,腿肚子不禁打哆嗦,眼睛都不夠使了,每一聲炮彈爆炸,都嚇得他一縮脖兒,每一次火光閃起,都晃花了他的眼,腦袋暈乎乎的腳底下沒跟兒,凸凹不平,遍布彈坑的地面,讓這位中將參謀長閣下,腳底下一閃,鬧個大前趴。
新野中將這一跤,跌得夠狠,實實在在的摔倒地上,一張刀條臉兒,與冰冷的地面,來個親密接觸,差點兒磕掉了大門牙,這也怪他自己,倆眼睛光顧盯著,遠遠近近炮彈爆炸而起的火光,生怕落到自己身邊,沒顧得上腳底下。
摔得夠狠,新野中將眼前金星亂竄,心里的火氣,也“蓬”的一下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