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會議的國民黨中常委委員們,那個不是在國民政府的政治漩渦里打滾過來的老手,久經風浪的老蟹,CC系干將徐望亭力推閻錫山,擔任國民政府接收東北大員,本來就很怪異,見閻錫山表態又很慷慨激昂,大有接下這個差事的打算,均覺得其中必有蹊蹺,且閻錫山也不是個愚笨之人,甚至比一般人都狡猾,甘心為CC系吸引火力,便都耐著性子,靜等下文。
果然,閻錫山的話風一轉,接著說道:“怎奈,百川近年來身體欠佳,多有不適,不能擔當大任,所以,蔣委員長才體諒在下,安排在行政院擔任閑職,東北剛剛光復,百廢待興,千頭萬緒、工作煩累,非有才能且能堪當大任之人,所不能勝任也,因此,百川感謝徐書記長的好意,還請另舉賢明!”
說完,閻錫山坦然落座,還跟陳立夫頷首打個招呼,陳立夫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想到:“真是個識時務之人,這番話也說的漂亮,不過,也夠老奸巨猾的,看出了自己的用意!”
蔣委員長高踞主席臺上,慧眼如炬,對于陳立夫和閻錫山演的這套雙簧,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也覺得閻錫山識時務,否則,陳立夫必然會對他有所動作,便笑著問道:“既然百川兄身體欠佳,那就不勉為其難了,諸位,還有誰推薦合適的人選啊?”
出人意料的是,徐望亭開了頭炮之后,便再也沒有出手,別的CC系干將,也是按兵不動,于是乎,其他派系的大佬們,紛紛起立發言,推出自己派系的人選,一時間,會場是群情激動、各抒己見、互不相讓,吵得是天翻地覆。
在會場的另外一個角落里,新桂系的首腦李宗仁和白崇禧,擺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勢,沉默不語,坐看各個派系你方唱罷我登場,從內心來說,對于東北這塊流油的肥肉,若說李宗仁和白崇禧不動心,那是胡扯,新桂系里有能人,就是現在擔任廣西省府主席的黃紹竑,足以擔當主政東北政局的人選。
可李、白二人,比其他派系的大佬,頭腦要清醒得多,對于唐秋離的了解,也知之甚詳,雖然從廣西南寧以南直至邊境,現在被劃為獨立師南方戰區后方基地的范圍之內,等于是把廣西割去一半兒,但對于新桂系來說,利益不僅沒有受到損失,反而因為唐秋離在兩廣地區實行的經濟政策,李、白二人大為受益,賺得腰包鼓鼓。
并且,在與唐秋離接觸的過程之中,深知這位年輕的副委員長的厲害之處,若按當時廣西的局勢,獨立師部隊殲滅大軍壓境的日軍南方方面軍之后,大可以把廣西納入囊中,但人家沒有那樣做,不但給新桂系廣西北部之地,以休養生息,還多方照顧,讓李、白二人悶頭發大財,算得上是恩澤不淺。
所謂的知恩圖報,對于東北的事情,李、白二人早有定計,絕不蹚渾水,當然,更多的,還是出于對唐秋離個人的敬畏和獨立師實力的畏懼,在中南半島,唐秋離可是屯兵數十萬,殺回國內,不過是幾天功夫的事兒!
見各個派系爭論不休,跟見了骨頭的狗似的,齜牙咧嘴的吵鬧不休,反而是點了頭把火的CC系,偃旗息鼓,大感有趣的李宗仁,轉臉問白崇禧,“鄰葛,你怎么看?”
“哼!”白崇禧不屑一顧的冷哼一聲,低聲說道:“利欲熏心,只看見眼前的利益,而沒有考慮到其中的危局,唐秋離收復東北,軍事實力在哪兒明擺著,豈容他人染指,將此事交給國府,不過是顧及不分裂國民政府的名聲罷了,這些人,還真以為東北是他們發大財的機會,白日做夢,德公不蹚渾水的策略,高明啊!”
吵鬧了半天,各個派系爭持不下,眼看著到了中午,也沒有定論,被吵得頭昏腦脹的蔣委員長,只好宣布,“暫時休會,下午繼續開會!”
參加會議的大員們,一哄而散,心急火燎的鉆進轎車,準備趁著休會的幾個小時的時間,來個合縱連橫,拉盟友找幫手,陳立夫也不例外,將干將們召集到了自己的官邸,簡單明了的說道:“下午會議開始之后,咱們要推出自己的人選了,諸位切記,國民政府主政東北大局的人選,我們志在必得!”
“天駿兄,下午就看你的了,有關施政東北的綱要,想必天駿兄已經爛熟于心了,下午開始會議時候,你是我們推薦的人選,屆時便拋出去,打壓一下其他派系的氣焰!”
被陳立夫稱之為天駿兄的,便是現任行政院政務次官的李啟文,字天駿,是CC系在行政院的干將之一,無論是政務處置經驗,還是現在的職位,都是主政東北的最佳人選之一,也是CC系準備的奇兵。
李啟文也是信心滿滿,毫不謙讓的說道:“請部長放心,啟文必當全力以赴,為本派系拿下東北,鉗制唐秋離!”
“好!”陳立夫滿臉放光,心情大好,“諸位,平時大家都公務繁忙,難得一聚,今天便由立夫做東,略備薄酒,以壯行色!”
重慶,軍統局本部,局長戴笠辦公室,辦公桌上,放著一部錄音設備,里面播放的,正是上午中常委會議的錄音內容,說起來,戴笠也是夠惱火的,堂堂的蔣委員長之佩劍,一手掌控國民政府最大情報機關的首腦,竟然連中常委委員都不是,無法進入國民黨最高決策機構。
說起來,還是蔣委員長的用人之道在作梗,對于掌握軍統局的戴笠,蔣委員長的使用方法是,給予重權但卻不給予高位,免得做大,堂堂的軍統局老大,現在不過是個少將軍銜,自然,此次中常委會議,戴笠也是無緣參加了,但這并不妨礙他掌握會議的一舉一動,這不,上午的會議剛剛結束,手下的特務便把會議現場錄音送過來了。
在戴笠辦公室的對面,還恭恭敬敬的坐著一個人,赫然就是軍統局北方區區長葛金林,也是以記者的身份,參加過在唐秋離奉天舉行的新聞發布會,軍統局領隊。
兩個人靜靜的聽完中常務委會議錄音,戴笠關掉錄音機器,看看葛金林,微笑著問道:“金林,你有什么看法?”
葛金林的眉頭一聳,簡單的回答道:“枉費心機,竹籃打水一場空!”
戴笠笑笑,他自然是知道葛金林話里的含義,以自己對那位高深莫測、從來都沒有看透過的唐副委員長的了解,把光復之后的東北大權,拱手相讓給國民政府,其中必有深意,但這跟自己沒有絲毫關系,軍統局也不想攙和進去,東北雖然是一塊流油的大肥肉,但戴笠卻有自知之明,肥肉雖好,但卻難消化!
于是,戴笠便不再討論這個話題,問道:“金林,此去東北,獨立師調查處對你們的行蹤、身份和背景,是否有所覺察,亦或是,采取了什么舉動?”
葛金林苦笑一下,回答道:“局長,以獨立師調查處的能量和手段,恐怕我們還沒有從北平動身,奉天方面就掌握了我們所有的情況,說句笑話,我們的那幾位女記者,穿什么顏色的內衣,調查處處長沈俊都會知道的!”
戴笠深有同感,無可奈何的一笑,對于那位同行沈俊,他有著深深的無力感,示意葛金林接著說下去。
葛金林說道:“獨立師調查處的特工,沒有對我們采取任何措施,卑職根據也局長的指示,在東北期間,除了扮演好記者的角色之外,絕不節外生枝,惹出事端,與獨立師調查處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不過,卑職在奉天期間,倒是發現了一件很有蹊蹺的事情。。。。。。”
“哦!”戴笠兩眼猛地放光,身體前傾,“金林,快說說,是什么事情?”
葛金林說道:“卑職發現,中統局行動二處副處長李博文,在奉天與一個姓尹的女人,接觸密切,隨后,卑職便命令手下摸清這個女人的底細,結果倒是大為意外,這個姓尹的女人,是朝鮮籍,但卻有著日本人的背景,在日本占據朝鮮期間,擔任日本朝鮮駐屯軍司令部情報本部要職,日軍大佐軍銜!”
“深查下去,發現了這個女人更多的事情,在日本朝鮮駐屯軍情報本部內部,號稱‘毒蛇!’殺人如麻,手上有近萬條人命,對了,在新聞發布會上,借著朝鮮半島的歸屬問題,向唐副委員長發難的,就是這個女人!”
“哦?”戴笠眼中暗光閃動,叮囑葛金林到:“金林,北方區要盯緊這個姓尹的女人,如果他在跟中統局聯系,先不要驚動他們,繼續深挖,明白嗎?”
葛金林當然是心領神會,局座是要找中統局的麻煩了,跟日本特務勾勾搭搭,這事兒可是不小,“請局座放心,放長線釣大魚!”
葛金林走了之后,戴笠沉思一會兒,喊進來通訊參謀,吩咐道:“馬上把今天上午中常委會議的情況,根據錄音整理一下,全文發給唐副委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