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差緣錯

第四章 順勢思退

清暖很郁悶。

她不知道古代的規矩,只是按自己看的有關中國古代的書籍來推測,男孩女孩就算在嬰孩時期應該也是分開養的,自己為什么就和愛哭的哥哥住在一間屋子里的呢?看自己家這個裝飾,應該不缺錢啊!

她不知道,因為是龍鳳胎,加上不見了妹妹,她的哥哥就不會停止哭泣,大家都說雙生子不應該分開,所以才這樣做,這也導致了清暖每次都被吵醒,怨念深重——就算她的靈魂是大人,但嬰兒的身體可是嫉妒缺乏睡眠啊!

在清暖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場風波已經展開,起因便是龍鳳胎的命名。

嘉臨皇朝對等級制度的嚴苛已經體現在了方方面面,不單單是服飾嫡庶儀仗之類,對于名字也很有講究。比如蕭家這一輩,如果是嫡出的兒子,那么名字的第一個字便是“清”,而第二個字從立,比如清暖的大哥,文昌侯府的嫡長孫名字就叫清翊。所以二少爺的名字已經定下了——蕭清颯,可遇到清暖,卻發生了爭執。

如果按照宗族的規矩,這一代的嫡女,名字的第一個字應該是秀,第二個字反文,比如現任致遠承恩公的嫡孫女,清暖的族姐,名字便是秀敏,但蕭晉初卻不同意了。

首先,他嫌棄“秀”這個字,覺得太難聽了,過于俗氣,不符合他們文昌侯一脈清流的風格;其次,反文旁的字,適合女子的實在不多,蕭家家大業大,和清暖一輩的嫡出的女子卻也不少,好的字早用完了,剩下的不是太男孩子氣就是意思不好,不要說他看不上,蕭宏誠也是不同意的,和同一輩分的女孩子重名更是絕對不可能。再加上聽到有他們這一脈居然生下了女兒而趕回來的老祖宗們果斷地否決了這個建議。一家人商量了很久,覺得既然是兩兄妹的話,名字就相似一點好了,所以想讓這個女孩從“清”字輩,連名字都已經想好了,就叫清暖,這樣也沒有和男子之名相沖。

但當蕭宏誠帶了厚禮去致遠承恩公府商討這件事的時候,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由于夏人壽命長,所以一般來說,都是以兩百年為分界,比如文昌侯一脈,只要侯爺年紀到了六百歲,便向皇帝要個恩典,傳給兒子,自己則去云游四海。而當了這個侯爺之后,便漸漸將重要的事情都交給兒子做,培養他,自己則只是鎮守在那里罷了。

因此,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如今侯府大部分事情,都是這位世子爺管的,蕭宏誠親自上門來商討,并且還帶了厚禮,實際上也是給足了面子。

由于致遠承恩公蕭晉安去城外的宅子修養了,接待蕭宏誠的,是致遠承恩公的嫡子,也是蕭宏誠的族兄,蕭宏諄。

“賢弟想讓侄女從清字輩?”蕭宏諄做出驚訝的模樣,然后毅然否決,“祖宗規矩,怎可隨意更改?”

蕭宏誠微微一笑,剛想說什么,蕭宏諄卻不等他說話,又道:“為兄知道,侄女是賢弟這一脈幾十代來唯一的女孩兒,自然要嬌寵一些,但無論如何,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是絕對不能動搖的。,否則我爹這個族長還怎么管理偌大一個家族?還請賢弟體諒一二。”

蕭宏誠知道這件事情是自己理虧,但絕對也有蕭宏諄刻意刁難的原因,畢竟自己比他小了五十多歲,但無論是名聲還是官職都遠遠高于這位未來的族長,致遠承恩公這一脈,早對文昌侯一脈有氣了。所以蕭宏誠故意做出為難的神色,嘆道:“愚弟何嘗不知道伯父的難做,但聽說愚弟有了女兒,家中幾位老祖宗都盤桓在侯府不走,還對愚弟說,如果不聽他們的……”他故意搖頭,嘆道,“唉,愚弟也是沒有辦法,才厚著臉皮來此,請兄長通融一番。”

聽見文昌侯府的老祖宗們也到了,蕭宏諄不得不收起那幾分輕慢之心。

文昌侯一脈,各個武藝卓絕,完全不是吹的,所以論起壽命,他們也是夏人中難得的高壽。這種經歷風風雨雨的人物,就是皇上也要給幾分薄面,現在文昌侯一脈還是蕭家兩大支柱之一,萬一哪位老祖宗將什么帽子扣在自己父親帽子上那可就不好了。他們這一脈本來已經保不住族長的位置,是因為出了一個太后才發達起來,可當今皇上對太后實在沒有太多情分,只不過礙于情面擺出一個孝子名頭,如果老祖宗硬要動手,那可不是好事。若只為了這樣一件事蕭家內訌,不是白白被其他家族笑話了去?那自己的太后姑姑和榮妃姐姐都會受到影響……但如果給蕭宏誠這個特例,他卻又不甘心。

蕭宏諄比蕭宏誠大了五十多歲,蕭宏誠出生的時候,蕭宏諄已經娶了妻子,而且庶子庶女也有了四五個,但兩者的待遇卻完全不同。

蕭宏誠不僅僅是文昌侯府的繼承人,而且容貌俊美氣質文雅,言談舉止之間永遠令人感到如沐春風,從小到大都是贊美,官運也是極為亨通,縱使在子嗣上也是春風得意,誰人不贊一聲好?而自己呢?因為是獨子,父母都不允許自己上戰場,旁人聽到自己名字,從致遠伯爵的繼承人變成太后的侄子,榮妃的弟弟,總之都是依靠裙帶關系,真正有本事的人對自己都是不屑一顧的,就連他的兩個嫡子也都是平庸之輩……加上蕭宏誠這幅表面上謙恭實則內心無比倨傲的態度,蕭宏諄就一肚子火,他越想越不開心,只覺得方才蕭宏誠故意提出老祖宗來壓他,無疑是看不起他們這一支的表現,于是聲音也冷了幾分:“不是為兄不給面子,若侄女從了清字輩,那名字到底記載在族譜的哪一邊?總不能弄出一個不倫不類吧?”

“這……”蕭宏誠露出為難之色。

蕭宏諄見他為難,不由心中冷笑,暗道大名鼎鼎的蕭宏誠也不過如此,兩人話不投機,蕭宏誠便找了個理由告辭。

蕭宏諄頓時得意起來,覺得心情大好,應該擺酒慶祝,而坐在轎子里的蕭宏誠卻也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我是蕭宏誠大有深意的分界線——————————

蕭宏誠多年來處事圓融,能夠以文昌侯世子這種被人地方的身份成為左諫議大夫,足可見他為人處世的高明。

如果他真的想辦好這件事情的話,大可以不著痕跡地吹捧一下蕭宏諄。那人也不是什么聰明貨色,更看不到什么長遠目標,一直是他無法追趕的蕭宏誠真的向他服軟,他一定會飄飄然,說不定真的會答應這件事情。但蕭宏誠卻故意提出極為老祖宗,雖然也讓蕭宏諄忌憚了,卻也取到了“文昌侯一脈無視我致遠承恩公一脈”這種不好的效果,但這恰恰是他想要做的。

蕭家致遠文昌,一文一武,一軍一政,早就引起皇室的不滿。要不是文昌侯一脈世代純臣又認定單薄,致遠公那一脈也沒有出過什么厲害人物,只是不咸不淡,他們蕭家絕對不會有現在的榮光,本來吧,這樣也好,但現在卻不行了。

太后無論怎么說也是皇上的生母,榮妃縱使再不受寵那也是九妃之一,繼后母族式微又出身旁支,平日只能小心謹慎的過日子,儼然蕭家第一。榮妃一直沒有身孕,蕭家又頻頻和太子接觸,讓他們看出了不好的苗頭。

元后難產而死,皇上與她少年夫妻甘苦與共,自然是悲痛欲絕,將還是襁褓中的三皇子冊封為太子,在蕭宏誠看來,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畢竟皇上和太子的年紀只差了一百多歲,而歷代皇帝大多都會活到八九百歲,這其中太長的時間,讓他們本能地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這時候和太子走的太近,可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如果蕭家軍政宮都那么有勢力,估計下場不會多美好,所以他們早早地在尋找一個好的脫身之法。恰好清暖的出生,讓他們有了極好。

鬧吧鬧吧,最好鬧到皇上面前,讓太后對自己這一脈更沒有好感,反正自己這一脈的指婚,一向是自己求或者皇上挑選,插不上多少話的,當今圣上也不會允許干政。太后越是進言,就越容易加劇皇上對于那一脈的厭惡,等到秋后算賬的時候……行事謹慎,方是他們文昌侯一脈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