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太后又問:“你們都讀過什么書?”
純血夏女子,都必須識字而且能把常用字認全會寫,但至于學得多好這就完全要看了。比如清暖——和她兩個哥哥一同學習,端的是才華橫溢文采斐然,這種事情既靠訓練也靠靈性,她兩者都有,是以遠勝絕大多數男子;又比如太后和榮妃,這兩位都是不怎么喜歡看書的,所以也就認得字,最熟悉的也就是佛經道經和賬本罷了。
這次倒沒有人敢插話,清暖避重就輕地回答:“回太后的話,臣女頗為喜愛讀書,閱讀的書也頗雜。”
可憐的戚寶珠剛要說話,榮妃尖銳的聲音便已經響起:“蕭小姐太過謙虛了吧?你可是能在猜燈謎上贏過尊貴的七皇子殿下,聽說到了后面的時候每一個燈謎都是華麗的詩詞歌賦,光憑這一項,蕭小姐就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才女了。”
太后掃了榮妃一眼,極為不悅,覺得榮妃是在故意給清暖下套,而清暖又何嘗聽不出來?所以她刻意避開那個天下第一才女的頭銜,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臣女也只是上元燈會的見獵心喜,憑著一股好勝的勁頭想贏得那盞琉璃燈罷了,結果臣女還是才學不足,最后引用他人之物,雖勝實敗,臣女著實羞愧,難道攤位的主人是七皇子殿下?”字里行間,都流露著極度的詫異,就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不相信尊貴僅次于太子的七皇子跑去擺攤呢,還是不相信殘暴荒淫之名傳遍天下的七皇子居然有如此高的才學。
榮妃頓時一噎,她既不能說七皇子的才學是天下第一——雖然能夠探到這位皇子底細的都有這種感覺,但誰真的說出來那可就得罪了一票人;也不能說七皇子為什么在這天跑去擺攤——這是打皇帝的臉;更不能說清暖是天下第一才女——人家已經明確表示自己是請了外援做了弊的,你知道她引用了多少?
太后連續兩次表示親切的問話都被自家人打斷,臉上更不好看了,皇后一向是裝木頭人不參與任何話題更不引火燒身,惠妃仗著資格老加上有皇子傍身,所以倒是毫不客氣地截斷榮妃要說的話,順便賣一個好:“榮妃妹妹,現在是太后娘娘詢問諸位秀女,和蕭小姐聊天也不急于一時。”
榮妃一時最快加上嫉妒之心起了才這樣說,頓時有些訕訕的,不過她是什么人,明明自己做錯了卻還冷哼一聲,靠在椅子上,結果所有人都在心中冷笑心想她這樣的脾氣難怪皇上根本不喜歡她。
戚寶珠哪里是笨蛋,雖然知道榮妃話里話外都有找茬的意思,但清暖的才學必定也是極為出色的,現在讓她來回答自己的才學,這不是明著沒臉嗎?但大家都在等她的話緩和氣氛,所以她只得收斂了一貫狂傲的申請,有些拘謹道:“臣女也讀了幾本書。”
阮玉萱就更是精明,她以前經常進宮,大家也熟悉她的性子,所以她帶著笑說:“臣女生性不愛讀書,也就是認識幾個字,不會遭人恥笑罷了。”
接下來已經被訓斥過的蕭秀敏,本來就沒有什么底氣的素芊芊,還有岳家姐妹都更是唯唯諾諾,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也都謙虛地說自己就是讀過幾本書罷了。不過她們的回答也符合身份,能夠掙到爵位的大部分都是武將出身,這些大貴族更是如此,文官武將歷來矛盾重重,武將也不怎么看得起那些天天就知道風花雪月吟詩作對,縱使關心國家大事也是紙上談兵的文人?所以對自家女兒的要求無非是識字罷了,而文昌侯這個爵位是世襲的,又是世代清流領袖,對于女兒的標準自然又不一樣。
太后問過幾輪之后,便是氣氛更加“輕松”一點的聊天時間了,如果沒心眼的人自然覺得這個氛圍很好,但真正聰明的人不免將每個人的話揣摩了再揣摩。而或許是因為這些女子都在北方沒有去過江南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清暖是所有秀女中身份最高分量最重的,所以大家就紛紛向清暖詢問江南的風土人情。
清暖說話自然是滴水不漏的,所以她神色自如地回答文妃的問題:“說來慚愧,臣女雖然生長在江南,但自幼家教極為嚴格,家父在懷瀚行省任職之時,臣女沒有一個好友,而且從來沒有出過家門。到了玉瀚行省之后,才認識了幾位純血貴族家的小姐,步入交際圈,而江南女子一向生的纖弱婀娜,所喜愛的也不過是繡花賞花吟詩作對,倒不似我們北方女子一般愛好騎馬打獵,英姿颯爽。”
清暖這一句話將幾位妃子都捧了起來,她早就知道,宮中半夏白音女子中,受寵的多半為江南女子,雖然不會對這些妃子們造成太大威脅,但她們也不高興,而且北方的女子多半是瞧不起南方女人的,一是覺得她們太過柔弱,風一吹就要倒,什么話都沒說就先流淚,在暗暗敬佩她們總有一兩項十分擅長的技藝的同時,也天天咬牙覺得她們狐媚。
惠妃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說:“聽說江南對于女子特別嚴苛,是這樣的嗎?”
清暖輕輕點了點頭,方道:“咱們純血夏女子自然尊貴,而江南多半是白音女子,就連半夏女子也極為稀少,她們要博得好的名聲才能夠過的更好,自然要求嚴苛了些,然后又攀比,所以形成了惡性的循環。比如咱們純血夏女子,都有人服侍,也就是動動針線繡繡小物件,但江南的大部分女子,這一生倒有大半的時間都花在了女紅上。”
“這么久?”在場的女子雖然都錦衣玉食,但大都沒有出過遠門,清暖和陳嫣然兩人倒在天水城知名景點都混過,有時候清颯也會帶清暖去轉轉,自然比她們見得多,而清暖又比較注意觀察物價和大眾的生活水平,所以知道的更多,所以她解釋道,“由于她們的血統決定了很多東西她們都不能用,自然只能在刺繡的花樣上下功夫了。”
清暖這樣說,也是預先堵死了很多人的話頭,畢竟北方才是純血夏人居住之地,只是派了一些人去控制南方,所以很多人就以清暖是在南方生長的為理由,暗暗斥責她低人一等。但這個劣勢先被清暖九個月的規矩給挽回,現在又隱晦地表示自己在南方也只和純血的人交往,騎射什么的也很不錯,這樣別人縱使說,也會覺得沒有那么理直氣壯。
更重要的是,榮妃不會騎馬,因為她討厭動物。這一點也經常是皇帝用來申斥她的原因,說她武將世家出身居然連騎射都不會,所以每次狩獵都不會帶她去,讓她十分沒臉,分得的各種皮毛也少。清暖漫不經心地提了提騎射,自然會觸動榮妃那本來就敏感的心弦,讓她更加仇恨自己。
既然太后已經看出了局勢,想將蕭家兩脈和好,以她的分量,雖然不能夠讓這兩脈真的好起來,但也足夠弄個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想必前世的自己能夠嫁給洛祈涵還有她的一份功勞。清暖自然知道太后之前的舉動都是因為她成為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所以驕狂了,但只要想明白,那自己這點小花招她還是能夠容忍的,自己必須從榮妃下手。但僅僅是榮妃恐怕不夠,如果不是皇上和太后下旨,婚事是沒有權威性的,榮妃在中靠著太后,只可能對自己下絆子,就算有毒計都得不到同意說不定還會被訓斥,自己得想個法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