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差緣錯第八十五章夫妻夜語
第八十五章夫妻夜語
洛祈涵笑了笑，卻是說不盡的森冷意味：“我十五歲那年就被我的好父皇趕出去開府，明面上享受郡王的待遇，實則整個府里從上到下就沒有幾個是我的人，隨便哪個都是探子，他們覺得我這個從來沒得過圣寵的皇子就算有了委屈也決計不敢有什么聲張，實在容易撈油水，畢竟如果鬧到皇帝面前吃虧的一定是我，所以那些在他們主子那兒混的不如意的奴才就巴巴地來我這兒，都算計著我那一點安家銀子，還覺得自己是屈就了，畢竟我沒有前途嘛”說道最后，已經是無盡的嘲諷與譏笑。
清暖從小在家人的寵愛中長大，雖然憂心未來，但整個家里根本沒人會給她半分臉色，所以她只能想象洛祈涵的艱難，卻從來不曾親自感受過，現在聽見洛祈涵寥寥幾語道盡不平，不免生出了一絲難過，心里也覺得洛明霄太過心狠，其實在洛祈涵中毒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何必這樣打壓呢？
洛祈涵看到清暖眼中的難過，便收起那一絲殺意，繼續說：“他們覺得我不受寵，所以心大了，卻沒有想過，我就算不受寵，但好歹也是正宮皇后生下來的嫡皇子，就算那些兄弟再得寵都不能越過我的待遇去，對付幾個奴才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我不管他們是誰派來的，不管他們代表哪方勢力，更不管他們有誰說情，反正我和任何人都沒什么情分，就算殺了他們又如何？”
清暖終于知道洛祈涵這糟糕的名聲哪來的了，這種大換血一樣的舉動，而且還是不問過錯直接連坐的政策，也難怪會坐實殘暴之名順便得罪一大批人呢她心思玲瓏剔透，很快便問：“你殺了幾批？”
“你知道不止一批？”洛祈涵來了興趣。
清暖點點頭，她怎么會不知道，朱元璋為了穩固孫子的統治，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對朝臣進行了四清洗，那還是他沒有壽命繼續做這件偉大的事業了……看現在廚房這么迅速的動作，便知道洛祈涵在府里必定是說一不二的，光殺一批人根本不能讓那些奸猾之人心生膽怯，只能連續不停地殺，用鮮血來鋪路，反正洛祈涵本來就不被任何人看好，所以也就不需要小恩小惠地籠絡了——對于府里的大部分奴才來說，都是如此。洛祈涵知道她不是尋常女子，所以她也不藏拙，回答：“我是從史書中得到的想法，僅僅是一批人的鮮血會讓很多人心存僥幸，所以必須要不斷地動手進行震懾才行。”
洛祈涵頓時覺得自己找到了知己，所以笑道：“不錯，我是名正言順的皇子，奴才心大了欺負主子當然要殺，沒有株連九族就算不錯了，而我這里又不能缺了奴才，所以內務府很快地撥了一批奴才下來，然后他們又有小心思，我又繼續……這樣弄了個七八次，所有奴才聽見要分到我這兒來，都覺得一只腳踏進了閻羅殿，那些有點臉面的奴才都用了手段不來，剩下的便只有沒路子的、心思憨的、被打壓的……我府里名聲這么可怕，他們來了都夾著尾巴做人，戰戰兢兢地唯恐我不高興，所以才讓我這么多次徘徊鬼門關都沒有出事，你說這樣處理可好？”
人情這種事情，也只有你不要顧慮。清暖心想，卻抿唇笑道，“你還沒有說那位女官的事情，可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哦”
“自然不會，這并不是什么要瞞著你的事情。”洛祈涵平靜地說，“秋紅她是不僅宮里派來的女官，也是素家的女子，跟在我身邊已經有七年了。”
聽見素家二字，清暖明白了一些，便試探道：“不知淳郡王妃素芊芊和這位秋紅是什么關系呢？”
洛祈涵知道她必定會聯想到素芊芊身上去，所以回答：“秋紅她是素芊芊的庶姐，但你也知道，無論是夏半夏，還是嫡出庶出，這其中的差別有多大，所以她在素家也不怎么受重視。”
清暖看洛祈涵這個態度，提起素家居然毫無尊重之意，不由暗暗心驚，洛祈涵雖然高傲，實則察言觀色的本事一流，便冷笑道：“你從小被千嬌百寵長大，文昌侯家挑選妻子也非常有一手，怎會知人情冷暖。素家從上到下都認為我牽連了母后，導致她現在就像泥塑的菩薩一般不得寵愛，所以他們不僅在母后耳邊進讒言，而且四處搜羅所謂的生子秘方，希望再得一個嫡子，一群靠裙帶關系上位的蠢東西居然想成為戚家第二，卻不知道皇帝并非是那個忠孝和順的孝宗，他們也并非當年英才輩出的戚家。”
“既然看透了他們，又何必生氣呢？”清暖聲音平靜，卻有如清泉一般透徹柔和。
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知道雖然素皇后當年是最有資格的，但出身低等士族而且也陪伴了皇帝多年的妃嬪也有兩三個，之所以挑中素皇后，一是看她多次流產又因為幾個孩子的死去而元氣大傷，二是看在素皇后的家人實在上不了臺面，根本不可能成為什么威脅，關鍵時刻只有拖后腿的份，所以洛祈涵根本不需要對自己的母族有什么指望。
“一般的皇子，十二三歲就有半夏的女子教導他們成人之事，同時管理照料著他們，等到第一個側妃過門的時候再進行交接，反正是半夏的女人，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脅，但到我這兒就完全行不通，加上我處死了那么多奴才，導致沒有任何奴才敢來我這兒，母后沒有辦法，就去向娘家要人。”洛祈涵說，然后問，“你雖然被家人保護得很好，但絕對不是沒有見過世面，那些大家族的庶女的下場你知道么？”
清暖搖了搖頭，露出幾分不好意思：“我自小被家人囑咐，只能和夏人交往，這么多年真正的朋友也只有陳嫣然，到現在還加了個阮玉萱，我家中又沒有這些爭端，自然不會有人告訴我。”
“是了，我想岔了。”洛祈涵失笑，“也就我這無聊的閑人會去打聽，你怎么可能知道這些？”
清暖卻道：“就算我不知道，但我也能猜得出幾分，不如我們賭個彩頭，若是我猜中了，你給我什么東西呢？”
“你想要什么？”洛祈涵眼神澄明，笑意溫暖。
他知道清暖不缺好東西，那些嫁妝足夠讓任何一個人甚至是皇帝都動容，而雖說奴才不敢怠慢他，卻也不會拿定例之外的東西給他，所以他這里其實是沒有最頂尖的東西的，而他非常好奇，清暖要和他賭什么。
清暖也知道洛祈涵的意思，她早就盤算好了，所以說：“你欠我一個要求就好。”
“要求？”洛祈涵頗為玩味，“這范圍可很大啊”
“我又不一定能猜對。”清暖說，“你不讓？”
洛祈涵一攤手，他與清暖談得來，清暖對他也沒有半分厭惡和不滿，他自然不會擺出其他人面前那副冰山臉，而是回答：“那如果你輸了呢？”
清暖微微側了側頭，才說：“你要什么？”
洛祈涵一下倒被問倒了，他真不知道要問清暖要什么，所以他說：“我們只是聊天而已，不需要彩頭這種東西吧？”
清暖見他這樣說，也笑了：“的確，你我夫妻之間，是不需要計較得這么清楚。”
聽見“夫妻之間”四字，洛祈涵著實愣了一下，他這個狀況卻又是這等尊貴的身份，自然知道無論自己娶了哪家貴女最后都只能是怨偶，那嫁過來的女子縱使礙著他的身份不敢說，內心里卻一必定是滿懷恨意的，卻沒有想到本來可以直接入宮當九妃甚至能坐上更高位置的清暖不但沒有一絲責怪，反而是真心想和他相處，他又想到今年上元燈會自己想讓她想辦法退了這門婚事，雖然知道自己幼稚，卻也不免難過，畢竟是他耽誤了她。
清暖見他突然收斂了笑意，自然知道自己的話觸動了他的心弦。
洛祈涵天資卓絕容貌俊美，才華手腕樣樣不缺，是以極為高傲自負，卻對自己的身體自卑不已……清暖想到這一節，便開口道：“你不妨聽聽我的猜測，如何？”
“好，你說吧。”洛祈涵對情緒的控制也非常厲害，他方才只不過是觸動了內心的深處，現在立刻就回過神來，便調整心情讓清暖猜。
“本朝的制度我是知道的，我想，一等一的良配應該是那些中了舉的半夏士子們，聽說每五年一次的春闈放榜之后都非常熱鬧；第二等呢，應該是豪門的庶子，他們都能夠分出去單過，想來也是不錯的；第三等大概就是……”清暖猶豫了一下措詞，“若是出挑的，中選或是被其他顯貴看中，也是好的；至于第四等第五等，庶女的后半輩子都拿捏在嫡母手里，我也想象不出來，就不說了。”
洛祈涵聽見清暖這樣說，不由露出一絲笑意，用調侃的語氣說：“這你可猜錯了。”
清暖佯作不開心的樣子：“我又沒有訛你的東西，你應該不會輸不起吧？”
“但你的確是猜錯了。”洛祈涵攤攤手，表示自己很無辜。
清暖便道：“我哪有猜錯的？自古士農工商，當官自然比當個富戶好，當正妻總比當妾室好，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