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撲朔迷離
第九十一章撲朔迷離
“我并沒有向工部了解任何狀況，只不過重建宮殿的時候，一筆筆款項都是戶部撥下去的，所以我從賬冊里面可以知道很多事情。”洛祈涵唇邊又掛上了他習慣性的嘲諷微笑，“因為不受寵沒事做，所以我只要身體狀況好一點，就滿京城轉悠打發時間，因此對物價人力這些東西都很了解，雖說那位驚才艷絕的宸親王為了防止生長在宮廷的貴人被那些下人蒙蔽而弄出一個雞蛋一兩銀子的蠢事而制定了一些制度，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何況這些條款都被研究八萬年了，自然會生出各種各樣的應對方法，無非是上頭人吃飽底下人賣命的事情罷了。我是知道，為了防止那些工匠嘩變導致全家丟了爵位，工錢是不會不給的，但變著法子克扣是免不了的，加上那些磚瓦也有專門仿制出來以次充好的，我特地派人打聽了一個下，粗略估算了一個兩百四十萬的數字。至于為什么我知道太子得了兩百萬，那是因為我對這個哥哥非常了解，什么事情他都要劃拉八成銀子走，底下人也不可能會把真實價格爆出來，大家上報扣下兩百五十萬……你應該明白吧？”
清暖徹底服了洛祈涵，只不過是看賬本，他居然能夠能夠分析清楚事情，這等才華和能力果然變態，然后又暗嘆果然世界上什么都有，連仿制磚瓦的都有……但她很快便不亂想，而是點出關鍵：“他們連紫陽宮的修建都如此大膽，那若是大堤城墻……”
“所以，這才是我擔心的地方。”洛祈涵冷笑，“從這件事情能夠可以看出，太子已經控制不了他手下的人了，若是他們真的無法無天到這種程度，我是否要為了蒼生百姓而上書。”
洛祈涵不討洛明霄喜歡，身份又尷尬，若是他上書，那絕對是被申斥甚至處罰的結局，但給別人他不放心，壓著不報他就更加不好受，是以左右為難。
“你不能從賬本中看出什么嗎？”清暖問。
洛祈涵搖搖頭：“修筑堤壩這等利國利民的大事，連皇帝都會親自關心，若是真的能夠在其中撈到油水，可想而知困難程度，帳也必定是平整得不能再平整，我單單列出賬本沒用，要有證據。”
清暖便不說話了，證據這種東西談何容易，能在這種大事里面做手腳的，哪個不是手眼通天心狠手辣之輩……“不對，那工部尚書是誰？能接觸這個賬本的人有沒有和金吾后衛的懷化中郎將有關系的？”
“你是說……”洛祈涵想了想，卻覺得不可能，“雖說皇帝在當皇子的時候主管工部，但他未必了解這些，何況他一心要做明君，怎么可能會明知道堤壩有問題而不發落？要知道，若是決堤了，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清暖也覺得自己多想了，當今皇上一心要做明君，若是真的哪個地方被水淹了而且是人禍，傳出去未必好聽，可她就是覺得不安，便問：“你覺得這會不會是有幾方勢力一同動手，所以造成了現在撲朔迷離的狀況？”
洛祈涵心里也覺得這最可能，卻還是糾結于到底要不要提醒皇帝這個問題上，最后還是決定壓一壓，找個機會和蕭晉初聊聊天，便說：“無論如何，這件事情影響不到我們的，我們只要跟平日一樣就行了。”
清暖也覺得自己太過憂心了，洛祈涵這個身體……現在出了這種事情，誰都可疑，但就是沒人會懷疑到他身上去，這算什么？有得必有失？但她還是說：“可母后那邊怎么辦？”
“母后經歷的大風大浪比我們加起來都多，這點事情還不是問題，何況還有梁國長公主在。”雖然對清暖立刻關心皇后的行為表示滿意和贊同，但洛祈涵卻相信自己的母親。
素皇后從洛明霄是皇子的時候就跟隨了他，得寵失寵、有孕流產，從低位頗低的良姊到貴姬到庶妃，又經歷了奪嫡風暴逼宮事件，然后安安穩穩地當她的賢妃，又在先皇后過世之后成為貴妃主掌宮務，最后成為皇后還能夠生下洛祈涵并撫養他長大，心機手腕可見一般，雖然此事透著兇險和詭異，但未必就能夠對皇后怎么樣。
局勢越是兇險，皇后的位置就越穩，洛祈涵越是不受寵，皇后就越不容易被廢。
“那我們現在就保持正常的生活？”清暖問。
洛祈涵想了想，正色道：“這段時間，如果母后沒有宣召，你就不要進宮，聽說你很愛看書，我這兒正好有非常多的藏書，不如你就打發打發時間？”他最初是想把清暖送到莊子上去休息的，但轉念一想他們才新婚不久，自己就把妻子給送到城郊，指不定又有什么風言風語，他沒有讓人看八卦的打算，只能委屈清暖這些天呆在府里了，其他王妃在府里還要天天忙著管家爭寵安插人手，其殫精竭慮程度比起朝堂亦不多讓，相比之下，清暖反而像沒有嫁人一般無憂無慮。
清暖很多時候為了不讓人知道某些事情，所以托言她喜愛清凈，連四位婢女都不能打擾，這一點大家都習慣了。既然知道冰室就在寧親王府的下方不遠，她便寫好了紙條，匆匆地趕往冰室，然后用一塊石頭壓在案上，希望清颯能夠看見。
然后，她走到了那個冰棺前，嘆道：“你說，名利富貴，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我其實是知道的，很多人會覺得我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從小出身清貴豪門，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又因為生的美麗智商高性格還好又是嫡女，所以備受寵愛，家里也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糟心……相比之下，我覺得在整個嘉臨皇朝，我或許是物質和精神都得到滿足的最幸福的女子。”清暖自家人知自家事，所以這樣輕輕地說，“但為什么，明明是一樁帶有自我犧牲含義的婚事，我卻覺得，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呢？不是為了清凈，反而是覺得他這個人很……”
“罷了罷了，不說這些，我每每都在想，你到底是不是陌冰彥呢？”清暖凝視著沉睡的男子，喃喃，“我既期待你是，卻又否定這個猜測，因為你不是的可能太大了。”
“我在被幽禁的五百年里，也看了流行的穿越小說，當時我就一直在想，穿越，真的無所不能嗎？一個人的境遇是由他的性格、生活環境和心態等因素造成了，這些也是影響成功的關鍵，難道穿越了，這些就會被自動忽視就不需要了嗎？但事實證明，縱使穿越了，我依然一事無成，這讓我非常好奇陌冰彥的前世今生，若不是他有那樣的結局，就是完美的小說主角了。”清暖嘆道，“你必然是陌家子孫，我不知道你們陌家是如何看他的，但事實上，我非常欣賞他。他希望自己一手創建的皇朝千秋萬代，卻也知道這個世上沒有永恒不變的皇朝，所以他盡力完善方方面面，甚至考慮到了生產力的發展和對人心的利用，但我卻已經發現，在這片太平盛世的背后，隱藏無數地激流。”
清暖是女子，無論她多么受寵，多么聰明，但一個女子，絕對不能夠表現得太過厲害，所以無論是對家人，還是對洛祈涵，清暖都沒有真正露出自己的才華，她一直在偽裝，裝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看透這些，而這間冰室和這個疑似陌冰彥的男子，無疑給了她一絲放松的氣息。
就像那個知道國王秘密的理發師，最后必須找到一個能夠讓自己傾訴秘密的樹洞。
“擁有昔日榮光的古貴族，掌握龐大勢力的老貴族，野心勃勃想上位的新貴族，互相爭斗從未停息；文官武將自古相輕，扯后腿都算是輕的，同時又不滿自己手握大權卻要對貴族卑躬屈漆；諸皇子和宗室各有算盤，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些瘋狂的計劃；北疆西域南越這些地方的民族早就覬覦中原富饒的土地，每隔幾十年便發起瘋狂的戰爭；盤根錯節的勢力分布在地方，限制了那些官員的雄心壯志；夏居高臨下地統治天下，暗流洶涌已成必然……”清暖一一歷數，也不知說了多久，最后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嘆道，“我沒有親眼所見，只是憑著資料就已經發現了這些問題，相比真正的問題更多，若非當今皇帝是明君而且是鐵血主義的信奉者，這個皇朝也大概快走到末路了……”
她還有一點沒說，那是藏在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八萬年前，陌冰彥穿越而來結束亂世，平衡司的人曾經無意吐露過一點內容，讓清暖確定這個世界除了自己和陌冰彥以外沒有任何穿越者，那自己來是為了什么？開啟亂世還是解決這些隱患？但很抱歉，清暖不覺得自己能夠做到任何一項。
那我是為什么，要來到這個世界呢？又是為什么，平衡司要花費那么大的力氣，也要讓自己重生呢？
說出這一切之后，清暖覺得心里擔子少了很多，便原路返回，讓假扮自己的影衛撤去，取過《嘉臨地域志》開始看，沒過多久，抱琴便敲門，得到清暖同意之后走進來，稟報：“小姐，梁國長公主派了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