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通訊器對面走馬燈似蹦出來跟自己打招呼提問題以及咿呀亂講的家人們,我這個心里真是感動啊,有家人的感覺真好——不過感動完了我還是要老老實實匯報工作,因為貌似林雪跟姐姐她們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挺理解她們的,自己跟珊多拉這下落不明好些天,家里人恐怕沒少擔驚受怕。
這個世界的復雜情況三言兩語很難說清楚,尤其是那信息量巨大的保護層、第一天區、天神鍛爐、星環碎片以及維斯卡的又一個神經病主機,這要沒點功夫還真說不明白,我只能撿著重要的說一說,但就這也讓對面的人驚呼不已,反正淺淺是聽見什么都要驚呼一下:“哇!你們竟然在深淵區?我們都快把搜索隊開到休倫領地了!”“技術封鎖?失落神教?還有樹精靈?你們這些天好忙活!”“天神鍛爐是啥?名字好厲害……啊?又是深淵希靈造的?我問問她去。”“額,深淵希靈自己已經不知道這些了啊?真奇怪,到時候再研究。等等你說又找到一個神經病是什么意思?”
在淺淺略顯可愛的一驚一乍中,我先大致把這邊的情況介紹完畢,然后終于有機會詢問對面的情況:“話說我跟珊多拉離開這些日子家里沒出什么事吧?那一仗的結果怎樣?”
“家里一切安好,”姐姐溫和地笑著,“戰斗早就結束了,我們已經掃清深淵區最后一片反抗勢力,深淵希靈正在盡快重建那些地方,不過因為新軍在給啟動端充能的時候摧毀了大量宇宙,能重建的世界也沒多少。對帝而言這算是損失最大的一仗吧……到時候看戰損報告可不是什么讓人舒服的事,但幸好神族和舊軍分擔了壓力,咱們不會太傷元氣。具體情況等咱們見面再說。”
“阿俊阿俊我們已經出發了哦!”淺淺不等姐姐話音落下就從旁邊再次躥入通訊器畫面,一臉興奮的光輝。“已經鎖定你們位置啦,我們很快就過去!現在深淵希靈把深淵區的所有世界之門都敞開了,大部隊能直接一路跳過去。話說她還挺上道的嘛……你們收拾一下準備回家,我真想你啊。”
一句話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淺淺從來都不憚于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跟我之間的感情,她將這視作理所當然,這可能是缺心眼的結果,但無論如何都要正面回應,而且說實話……
“我也挺想你的,”我摸著鼻子,心里分外感慨。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說法真不虛,剛聽到淺淺聲音的那一瞬間我是真差點繃不住來著,“你這都瘦了,這才幾天啊瘦成這樣。”
淺淺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我沒瘦啊。我穿著瘦身帶呢,這兩天要保持體型。”
我:“……丫頭咱別這樣,你配合一下讓我好好感動完不行么,咱家難得出現兩筆溫情……”
這時候珊多拉實在看不過去了,一球把我砸到旁邊。整個球撲在通訊臺上:“行了行了,日常放到以后再說。那個啟動端怎么樣了?我跟阿俊自爆的時候威力可不小,不會……完全炸爛了吧?”
珊多拉一說這個我頓時豎起耳朵:這可是自己最關心的事!新軍也好,深淵區內戰也好,又發現了舊帝國遺留事務以及維斯卡的神經病主機也好。這都算附加事項,當前整個秩序陣營最頂天的大事還是即將到來的虛空大災變!架橋是秩序陣營能存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而啟動端是架橋的唯一希望——但這個啟動端經歷了之前那慘烈一戰,還被我和珊多拉聯手自爆一次,我不奢望它還能完好無損,但至少要保留些殘骸可以修復吧?要不樂子就大了。
“啟動端……情況更嚴重,”姐姐一搖頭我就知道情況要糟,“自爆把它撕成了好幾塊殘骸,雖然還不至于不能修復,但修復起來需要耗費的時間很長,另外寧靜核心整個宇宙也被那場大爆炸影響到,它的穩定性現在很不容樂觀,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使用。深淵希靈和帝國這邊的專家們正在對事態進行評估,大概要幾天后才能確定架橋受到的影響有多大。”
珊多拉球滾過來在我身上撞了一下:“阿俊你別太擔心,有曉雪在就說明架橋不會有問題,咱們慢慢找路子就行了。”
我想想也是,只能強行放寬心,抱著珊多拉球跟對面交待幾句便暫時掛掉了通訊。接下來就是等著帝過來接收這個世界了,深淵希靈已經把這里所有的世界之門對帝國敞開,艦隊不需航行一路跳躍就能抵達,大概也就是幾個小時的功夫。話說深淵希靈這誠意確實夠足的——她幾乎是把自己的領土都交出來了,就這么放心神族和新帝國不會找她秋后算賬?雖然也確實不會,起碼我跟父神都還沒這么無節操,有個虛空宣言掛著,深淵希靈的威脅著實已經沒了。
“你們有什么打算?”我轉頭看向身后的一群老頭老太太,這群精靈從剛才開始就表情肅穆地列成方陣在后面看著我和珊多拉跟通訊器對面的人聊家常……額,匯報工作,別看都一大把歲數了,可照樣個個挺得筆直,當年的軍人風采至今未退,“這個世界已經解鎖,你們要盡快重建文明,我們可能會派其他的仆從軍來幫你們進行重建,只是你們這情況有點復雜——基層民眾鈍化已久,宗教宣傳也持續了好幾萬年,社會環境都固化了,一下子能接受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么?”
“無須擔心,”烈風臉上紅光滿面,聲音高昂,仿佛又回到當年接受任務的那一刻,“我們在建立失落神教之初就已經想過所有可能會遇到的情況,我們有許多套針對不同文明階段的宣傳方案,而且在宗教教條里也留下了不少可以操作的空間。我們會首先宣布科技之神和魔法之神已經解除對凡人的詛咒,然后用多年時間一點點重建民眾的思想基礎,一點點把真相告訴民眾,同時由各地教士建立學校傳授知識,當然還要有很多別的流程。都是有計劃的。失落神教最終會消失,而且是在眾望所歸的情況下消失,新的秩序早在幾萬年前就已經打下基礎了。”
“有計劃就好。”我樂呵呵地點頭,“你們比那些最慘的眷族還是幸運很多的。對了順便告訴你們件事。其實帝國上將號——也就是正懸停在你們星球軌道的那座飛船上——關著一大群技術復興派,就是賽琳跟你們報告的那批人,他們沒跑,只是被我們抓起來了。”
“哈?”旁邊的胖主教頓時驚訝了,“怎么在……哦我明白了,你們怕他們在黎明前最后一晚當了冤死鬼,其實我們對這些技術復興派也不是斬立決的。大部分都會盡量活捉……”
我一攤手:“當時不是不知道么,而且這么弄更穩妥一點。現在正好帝過來還有點時間,要不你們先去把那批倒霉蛋接走?他們貌似不怎么習慣飛船上的工作機器人……話說我覺得那些自律機器挺可愛的啊,怎么那么多人就是接受不了呢?”
我讓天神鍛爐上那個神經病主機暫時原地等著。并承諾幾個小時后她就能跟自家將軍團聚,隨后領著一幫精靈直接傳送回到了帝國上將號。
那幫技術復興派倒霉蛋(也可以說是幸運兒?畢竟是幾萬年來第一批真正看見曙光的)還處于關押狀態,不過我已經給他們調整了一下“牢房”,讓他們自己選擇配對跟自己熟悉的人住在一起,并且從巨型房間換成了正常艙室。這樣可以讓他們心里更踏實一點。那位女首領現在就和三個女伴住在一起,這么多天的熟悉下來好像已經有點適應飛船羈押生活了,當然貌似還是不怎么適應飛船上的“電子烏賊”們……
我確認了房里的人沒在換衣洗澡搞姬之后才敢抱著珊多拉球開門進去(咱就是有覺悟),女首領和另外三個不認識的女性看到我們突然出現都很驚訝,不過還是立刻反應過來。從床上跳下來排成一列鞠躬致意,端的是好禮貌。我微微掃視房間一眼,發現所有床鋪上都凌亂地扔著換下來的衣服(我還專門給這兒的人開啟了物資生產線,你說這多大情面!),地上散落著果殼紙屑,房間中央的桌子上是一副還沒收起來的麻將,女首領的床上還扔著半包薯片,頓時就對這些人的精神面貌有了初步了解。
……叮了個當的這適應力簡直臥槽了好么?!雖然你們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囚犯但起碼給我有點被外星人綁架的自覺行不行,別仗著給你們開放了e級物資申請權就亂要東西啊——床上那本《金瓶梅》是哪位姐姐申請的?你看得懂漢字么?哦好像是繪本……這不更嚴重了么!
我的眉毛一跳一跳的,在場幾位姐姐自然可以看出來,但其中三個人都不敢出聲,只有女首領因為跟我們接觸過所以稍微放得開一些,她臉上帶著尷尬笑著解釋:“在這里很無聊……我按你說的從那個小設備上學習怎么在這里生活,然后發現些有意思的東西就想嘗試一下,那個機器告訴我們說這些東西是可以隨便支領的。話說這里真的很神奇嘿嘿……那個,我們是不是犯忌諱了?”
“犯忌諱倒談不上,只是第一次見到被外星人綁架還能這么坦蕩的,”我無力地擺擺手,“當然也興許是這里條件太好再加上我長得也不是小綠人的模樣讓你們沒啥警惕。總之你們可以回家了——跟我身后這幫人一起。”
這時候一幫失落神教的老頭老太太們才出現在房門口,當然沒辦法所有人都擠進來,站在前排的仍然是烈風這樣的根正苗紅老一代。于是精彩場景終于呈現:失落神教的主教和技術復興派的干部,兩方勢力代表以空前絕后的方式在這里碰面了。
女首領和另外三人的反應非常在情理之中:她們迅速后跳,抓住身邊任何能抓到的東西當做武器,然后結成了防御陣型,這反應速度一看就是訓練有素,不過某位姐姐你抓著一本卷成紙筒的《金瓶梅》是打算進行精神攻擊么?
現場僵了一下,但她們很快就發現周圍的氣氛好像跟想象的不一樣,那些主教臉上的表情也跟想象的不一樣。更重要的是女首領記起了前幾天的那次談話,于是她不敢置信地看看那些滿臉尷尬的老頭老太太:“這是怎么回事?你們這些……怎么會在這里?外面的世界變天了?”
“告訴你們個好消息,文明的嚴冬已經過去。”我張開手,讓開一條通道。“真相可能會很復雜,但失落神教和各種技術復興組織的對立已經結束了,真實情況恐怕是你之前不敢想象的。”
兩邊人仍然在略帶尷尬的氣氛中對視著,我在中間夾著當然更尷尬,于是只能撓撓鼻尖:“那什么,要不你們先握個手什么的?哦,看樣子不太可能……”
我覺得自己沒法在這兩方充斥著恩怨情仇的人中間繼續呆下去了。于是拉著珊多拉的……抱著珊多拉趕緊離開了這個即將非常麻煩的地方,看那幫精靈老頭老太臉上精彩的表情就知道其實他們也有點頭大,但這就是他們自己的事,讓老人家們解決這些歷史遺留問題吧。雖然事情很麻煩,但這么多年他們應該很有經驗。
趁這個機會,我又順便帶著幾個年輕主教去接走了青葉和列昂,這小兩口早已經完全恢復健康,只是我和珊多拉一直沒找到機會把他們送下去。現在正好事情全部解決,讓他們跟著失落神教的主教們一起回去再好不過,他們倆還省得跟人解釋自己死而復生的問題。我覺得這些失落神教在善后方面的作用此刻就已經慢慢凸顯出來——起碼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各種麻煩事交給他們了。
等這些臨時乘客的事情忙忙活活都安排妥當,時間也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主教們帶著技術復興派成員先回了一趟圣城——這些復興人士還不能直接全部釋放。之前我就說過。技術復興派中間有不少激進派甚至還有單純報復社會派是必須處理的,我相信失落神教這么多年面對各種各樣的復興組織也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現在世界危機已經解除,他們應該知道怎么妥當處理這些成分復雜的復興者。
而我和珊多拉則來到帝國上將號巨大的上層平臺之一上,打開這里的合金護壁,等待淺淺她們率領的帝出現:多日不見,還真挺想的。
我面前泡了一杯熱茶,旁邊珊多拉則把自己泡在一盆熱茶里,我們倆一邊天南地北地聊著閑天一邊猜測帝要多長時間能跳進來,因為深淵區的世界之門只能跳躍到距離這個宇宙最近的某個“鄰居”世界,所以帝出現的具體時刻就值得一猜了,結果我倆還沒討論出點結果來,帝國上將號前方數萬公里外的太空中便驟然亮起一陣閃光。
閃光過后,一架流線型的高速虛空穿梭機出現茫茫太空中,瞬間和帝國上將號完成識別代碼交換,這架穿梭機便閃電般朝這邊飛來,腦海中響起了淺淺歡天喜地的聲音:“阿俊嗷嗷嗷嗷——剎車被我拽下來啦啦啦啦——”
這一點都不歡天喜地好么!
我都不敢想象以帝國制造的堅固到喪心病狂的飛行器是怎么被淺淺在幾個小時內折騰壞的,甚至連穿梭機主機直接控制的緊急制動都被這丫頭鼓搗爛了,總之這場本應該挺溫馨感動令人淚下的重逢就變成了這個宇宙自打文明封鎖至今的第一次空難——溫馨感動沒了,不過仍然挺令人淚下。
淺淺駕駛的穿梭機一頭撞在兩公里開外的裝甲帶上,我跟珊多拉呆呆地看著這丫頭驚心動魄的出場方式,爆炸火球亮起的時候我還默默感嘆真不愧是淺淺,風格無法復制……
不過我倒是不擔心穿梭機里一幫人的安全,偶爾撞個機爆個炸,對家里人都是毛毛雨啦,我們平常都敢騎著琳出門旅游還怕這個?
片刻之后一幫灰頭土臉的家伙出現在我和珊多拉面前,正是自己那一大家子,不過好像人還沒全,起碼我沒看見莉莉娜的身影。淺淺臉上黑乎乎的,隔著十幾米就朝這邊飛撲過來,我這時候正好還抱著珊多拉球,當時連把后者扔出去的機會都沒有就跟淺淺撞一塊了,我敢肯定自己聽到珊多拉球發出了“噗嘰”一聲……反正等淺淺意識到胸前有東西的時候珊多拉球已經比紙還薄了。
這畫面太美我幾乎不敢看。
“阿俊,想死你啦,”淺淺高興地蹦著,隨后從地上撿起已經變成薄片的珊多拉,“抱歉哈,剛才沒注意,我幫你——”
說著淺淺就把扁型珊多拉湊到嘴邊使勁吹起來,吹了半天發現沒動靜她還好奇呢:“誒,這個吹不進去氣啊,你平常是怎么鼓起來的?”
……有個腦洞比腦子大的女朋友真令人身心俱疲,跟淺淺在一塊的日子每天都是精神污染。
“我不是氣球!”珊多拉無可奈何又哭笑不得的聲音從心靈火花中傳來,隨后這團陪伴了我好些天的金色光暈便漸漸消失,“正好身體也修復完了,這個心靈火花算功德圓滿……”
心靈火花完全消散在空氣中,我則感覺到一個溫軟的身體從后面抱了上來,珊多拉笑嘻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咱們兩個也算好久不見吧——至少好久沒以這個形態跟你見面了,抱一個。”
我長出口氣,心下舒泰。
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