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在韓風和木華黎身邊的蒙古兵,急忙舉起高高的皮盾,將木華黎與韓風緊緊地包裹在其中,無數利箭擊打在那些皮盾上,發出嘭嘭的聲音,每一下都像刺在韓風的心里。
韓風從盾牌的間隙中遙望過去,只見那些塔塔爾部的騎兵,已經沖下了半山坡,不由得贊道:“蒙古騎兵果然是天下最強的騎兵。”
雖然他們并不是鐵木真麾下,但是這些塔塔爾的騎兵,無論是比起大宋的騎軍,還是比起女真的那些騎兵,都要強出太多了。
漫山遍野到處都是塔塔爾人,瘋狂的揮舞著馬刀,鋼刀在他們手中,照耀出明亮的光芒。
木華黎面色凝重,臉上的神情卻是鎮定無比,他親自從腰間取下一個巨大的號角,放在嘴邊,端坐在馬上,嗚嗚地吹動了起來。
乞顏部的蒙古兵不退反進,催動跨下戰馬,與那些從高處迅雷一般沖下的塔塔爾蒙古兵,混戰在一起。
堅守在薩里河兩岸的乞顏部蒙古兵,就像是海中的礁石一樣,屹立不倒。而從兩翼狂撲而下的塔塔爾人,就像是大海中的浪濤,奮力拍打在礁石上,兩邊的兵馬撞擊在一起,就像浪花拍打在礁石上,頓時激起了一片血的浪花。
刀槍并舉,羽箭亂飛,不知道多少人就在這一瞬間,失去了生命。
借助馬力,從高處沖下的塔塔爾人,很明顯占據了上風,他們就像一只只下山猛虎一般,撲進了乞顏人的陣地。
而不斷收攏的乞顏人蒙古兵,就像風雨中的小船一般,雖然搖晃卻始終屹立不倒,在木華黎的號角指揮下,奮力反抗著。
韓風心中唯一的底牌,就是成吉思汗在三十歲以后從來沒有打過敗仗。但是,歷史早已被自己改寫,以前的成吉思汗打仗的時候,身邊是不會有一個叫做韓風的漢人,今天自己出現在這里,會不會對戰斗的走向,產生什么意義深遠的變化呢?
難道說,自己會導致鐵木真的第一場敗仗嗎?
韓風正在胡思亂想,秋月白已經喃喃地說:“太狠了,實再是太狠了。”
木華黎緩緩放下嘴邊的號角,反問道:“有什么狠的?”
秋月白說:“你看看那些如狼似虎的塔塔爾人。”
他伸手指著從兩邊山峰不斷沖下的塔塔爾騎兵,對著木華黎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懂不懂兵法,敵人居高臨下,又用戰馬沖鋒,這種情況下,一定要避其鋒芒,伺機反擊,可是你卻讓你的騎兵們駐守在河水兩岸,死戰不退,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造成很大的傷亡嗎?”
木華黎輕蔑地笑了笑,看了看這位大宋的四品帶刀侍衛,到底還是解釋了一句:“退?要怎么退?難道要我們都擠在河里,一旦進入河水,馬力就無從發揮,若是塔塔爾人占了上風,我們連跑的機會都沒有,駐守岸邊與其反擊才是正途。此外,我還有更為重要的任務,我要在這兒盯死了那些塔塔爾人,等候鐵木真大汗的到來。”
秋月白站到馬背上,左右看了一圈,又跳了下來,對木華黎說道:“鐵木真大汗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木華黎信心百倍地說道:“在鐵木真大汗需要出現的時候,他一定會出現的,從來都沒有一個丟下自己手足將領于不顧的大汗。”
韓風看見秋月白的臉色有些發冏,便對木華黎解釋道:“其實,我和他都不懂兵法,行軍打仗的事,難免會說出來一些貽笑大方的話來,還請木華黎將軍不要見怪。”
木華黎嘿嘿笑道:“你們都是我乞顏部的貴客,我又怎么會見怪你們呢。”
說著,木華黎又把號角端在嘴邊,這一次吹響號角,竟然是敦促乞顏部的蒙古兵反撲。成百上千的蒙古兵,沖著那些塔塔爾人惡狠狠地沖了過去。
河灘上本來就十分狹窄,塔塔爾人和蒙古兵加起來有一萬多人,在河灘上混戰,留給騎兵們充分的空間就很小,蒙古人一貫的騎射功夫,在這兒都發揮不出來,只能憑借手中的馬刀、鐵錘、戰斧,不斷地混戰廝殺……
狹路相逢勇者勝,在這一片狹小的空間之中,乞顏部蒙古軍的勇氣,明顯要高于塔塔爾人太多。
之前他們已經不止一次在正面戰場上,把塔塔爾人打得望風而逃。正是因為過去的輝煌戰績,所以當他們看到這些塔塔爾人的時候,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一次,老子又可以領戰功了!
蒙古部族是以戰功來決定每個人的地位,決定他所擁有的奴隸多少,決定他可以分到多少戰利品。
那些年輕的狂熱的蒙古小伙子們,做夢都想加入鐵木真身邊的怯薛軍。
但是加入怯薛,卻有一個十分恐怖的條件,那就是至少要斬首三十,換言之,現在鐵木真身邊的一千多怯薛軍,就足足殺死了三萬以上的敵軍,而且,還要那些活著的幸存者,才有機會進入怯薛軍。
韓風看著那些嘶吼廝殺的蒙古兵們,心中感慨萬千:現如今,蒙古人的戰斗力實再是太強了!那些大宋的官兵,跟眼前的乞顏部蒙古兵一比,就是職業農夫和職業屠夫的區別。
在他的眼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蒙古兵,揮舞著手中的戰斧,惡狠狠地將一名塔塔爾人斬于馬下,他手中的戰斧十分笨重,還沒有來得及轉過身體,身后另一名塔塔爾人便一槍捅穿了他的腰間,那個蒙古兵大聲嘶吼著,反手握住了槍桿,回手一斧,便將槍桿砍斷,順勢調轉馬頭,沖到那個偷襲他的那個塔塔爾人面前,趁著他還在目瞪口呆的時候,揮起手中的戰斧,一斧便將他的腦袋砍了下來。
每一個人都陷入了瘋狂的苦戰之中,就算身上濺滿了鮮血,他們也在所不惜。
無論是馬刀、馬弓,還是戰斧、鐵錘,在他們的手中都用得無比純熟,所有殺人的技巧,在韓風看來,都是最直接、最凌厲、最狠毒,直奔主題的,一刀下去不是要了你的命,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而正是這種悍不畏死的勇氣,讓這些蒙古兵將來僅僅以三萬人,就打下了幾乎整個歐州。
人數上不占優勢,地利上更不占優勢的乞顏部蒙古兵,居然在木華黎的指揮下,硬生生地抵擋住了塔塔爾人第一拔進攻。
依然留在山頭上的塔塔爾人,再也站不住了,看著自己的兄弟,自己的部屬,在下面瘋狂地做戰,卻始終不能突破乞顏部蒙古軍的防線,頓時心中焦急。山頭上號角連連,最后一批塔塔爾人也狂風一般的,沖下了山頭,照著那面黑色的大汗旗幟,猛沖過去。
他們當然不知道,那個穿著鐵木真衣服,站在大旗之下的是一個漢人,可是,每個塔塔爾人的眼中,都閃爍著貪婪的光芒,抓住了鐵木真,或者殺死了鐵木真,自己就可以得到無數的財富,無數的女人,無數的奴隸,還有無比崇高的地位。
木華黎依然是一臉鎮定的樣子,扭過頭來,看著韓風說道:“最后一批塔塔爾人,也已經投入戰斗了,我想大汗也應該來了吧。”
木華黎的聲音剛落,忽然在薩里河兩側的山頭上,重新出現了一批騎兵的身影,他們看起來人數并不是很多,像是一道深褐色的潮水,順著山頭,朝著山頭下混戰的塔塔爾人和乞顏部蒙古兵,猛沖下來。
木華黎眼前一亮,驚喜地高喊道:“大汗來了!”
韓風頓時心中一震,鐵木真的出現,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只不過出現的時機未免太過于詭異了。
塔塔爾人剛剛傾巢出動,這邊鐵木真的怯薛軍就已經沖上了山頭,在這時機上,要把握多么準確,才能造成現在的戰局。
如今形勢逆轉,所有的塔塔爾人都已經沖下了山頭,陷入和那些乞顏部蒙古軍的苦戰之中,而山頭的地利優勢,已經被鐵木真握在手中。
當鐵木真的怯薛軍出現在山頭的時候,木華黎大手一揮,掌旗的蒙古兵立刻把手中的大汗旗放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在山頭上另一面黑色的大汗旗,緩緩舉起,高高飄揚,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似乎能夠讓山下的每一個人都聽見,鐵木真的那面王旗不住地獵動著。
天才,這只能用天才來形容。韓風嘆了口氣,回過頭來看著秋月白,喃喃地說道:“這可真是打仗的天才!”
秋月白雖然對于戰斗是門外汗,可是他也知道,要做到現在這一步,不但需要一個能夠統率全局,準確地尋找到最佳出擊時間,更需要這個統帥能夠對他手下軍隊,如指臂使。
一道軍令下去,就有無數人為之赴湯蹈火,更重要的是,他的部下都對他充滿了信心,在這位大汗還沒有現身的時候,木華黎能夠指揮數千乞顏部蒙古軍,硬生生地扛住了塔塔爾人的兩拔進攻,若不是對于自己的統帥,有種幾乎神話般的崇拜和信任,這樣的戰果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