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衙內

第九章 無線電

“兆和,你怎么搞的?不是跟你說過一萬次了,不要帶小俊下河?你怎么就是不肯聽呢?小俊要是……可怎么得了?”

阮碧秀驚慌失措,連鞋都來不及脫,直接跳入河中,一把將兒子摟了起來。

柳俊心中一陣酸酸的,竟然有要流淚的感覺。

就是在前世,柳俊也差不多有一年沒見過老媽了。總是在外打工,與親人聚少離多。

河岸上,大姐二姐三姐一字排開,朝我扮鬼臉。

柳俊這才意識到,老媽還在不停地修理三哥。可憐三哥眨巴著眼,提著個水桶站在水里,不敢吭聲。

柳俊又是小眼睛一轉,計上心來。

(再次聲明,柳俊成年之后,劍眉朗目,濃眉大眼,乃是帥哥樣板。考慮到前世半輩子草根,沒什么人待見,偶爾自戀一把也屬應該。各位看官老爺勿要嘔吐。)

“媽,你不要怪三哥了,是我自己要來的。”

“小俊,媽媽跟你說過,你是小孩子,不許玩水的。”

阮碧秀將柳俊抱到岸邊,從頭捏到腳,確定兒子沒有任何傷痕,這才長長吁了口氣,埋怨道。

對付老媽,柳俊經驗豐富。當下小手一伸,撲到老媽懷里,摟住她的脖子,笑道:“媽,你老不回來看我,我可想你了。”

阮碧秀立即眉花眼笑,將滿腔怒火拋到九霄云外,連連親吻他的臉頰。

“小俊乖崽,媽媽也想你!”

柳俊心下暗笑。這一招用了幾十年,百試百靈。

“媽,水都快潑干了,咱們把魚都抓回去吧。我想送給周老師,他好久都沒吃過魚了。”

這倒不是矯情,柳俊也確實有這個想法。周先生實在是太苦了。再說總不能跟老媽講自己想吃肉,那會讓老媽心中愧疚。前世這個兒子已經做得很失敗,難道重生之后,仍然這么混賬不成?

“周老師?”

阮碧秀一時回不過神來。

她還不知道柳俊拜周先生為師的事。

“是啊,我現在每天跟著周老師讀書。就是周先生啦。他對我可好了,教我語文算術,還教我學英語呢。”

“小俊真是乖崽,真懂事,真有孝心。”

阮碧秀聽兒子那么喜歡讀書,著實夸了幾句。眼睛卻是直瞄那個河壩。

“媽,你看,很快就能抓到魚了。這時候放棄,太可惜了。未免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這話說得就不是一般的有水平了。倒也不是成心賣弄,只不過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沒有什么顧忌,沖口而出。一說出口柳俊就有點后悔,好在老媽察覺不出來。

“哎呀呀,瞧瞧我的乖崽寶,才讀小學一年級,就會用成語了。”

阮碧秀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柳俊趁熱打鐵:“這都是跟周老師學的呢。”

“那好,就把魚抓起,給周先生送去。華子,葉子,你們都去幫忙。”

華子是大姐柳華。

大姐二姐答應一聲,卷起褲腿就下到河中。三姐也想去,被老媽攔住了。

“小嫣,你就不要去了。”

三姐還不到十歲,其實玩心也挺重的,無奈之下只得委委屈屈站在岸邊,眼巴巴地瞧著。

柳俊微微一笑,沖她猛做鬼臉。

三姐氣得不得了,扭過頭去不理他。

唉,這都怎么回事。穿越之后,不但身體返老還童,心態居然也變得越來越年輕。該不會是潛意識里有些倚小賣小,刻意裝嫩吧?

管他的!自己本來就只有七歲,嫩得滴水的年齡。前世的時候,可是正流行裝嫩,據說上海的女大學生,竟有“嫩”到以奶瓶喝水的。比起柳俊現今這點表現,那可驚世駭俗得多了。

大姐二姐一加入戰斗,越發進展得快,不到半個小時,小河壩基本干涸,所有魚蝦鰍蟹一體成擒,無一漏網。雖然沒有過稱,瞧那架勢,總有兩斤上下。尤其是一條特大號的黃鱔,如同一條小小的水蛇,怕不有三四兩重。

盡管堵河壩功勞最大的是三哥,既然阮碧秀到了場,戰利品自然歸她處置。一切繳獲要歸公嘛,呵呵!

阮碧秀看著水桶里活蹦亂跳的小魚小蝦,很快有了決斷。說是一分為三,一份歸三哥,一份歸自家,一份給周先生。

不愧是做公社干部的,處理事情極有魄力。

阮碧秀只上過兩年學。這已經很了不起啦。柳俊記得老媽是四零年生人,舊社會女孩子哪有讀書的機會?這兩年學還是參加工作之后才上的。阮碧秀自幼特別能吃苦,全國大修水利的時候,擔任“鐵姑娘隊”的隊長,依靠扎實的工作硬是招了干,吃上了皇糧。她的故事在柳家山,在整個紅旗公社,差不多都成為了一個傳奇。如果寫成小說,便是中國版《鋼鐵是怎么煉成的》。

無論前世今生,老媽都絕對是柳俊崇拜的偶像。

柳俊指著那條大黃鱔說:“媽,這黃鱔很補的,留給你吃吧。”

黃鱔營養價值高,老輩人都知道的。

阮碧秀大是感動,摸摸他的腦袋,臉上露出無比慈愛的神情,點了點頭。

“伯伯,我給你送魚來。”

周先生看著大海碗里煎得金黃噴香的小魚小蝦,愣住了。

“小俊,哪來的魚?”

“我和三哥去堵了一個河壩,抓的。是我媽媽煎好的,可好吃了。”

想起剛才吃過的煎小魚,柳俊不覺又舔了舔嘴唇,真是嘴有余香啊,仔細想想,似乎兩輩子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小魚呢。

周先生雙手顫抖著接過瓷碗。師母更是眼圈一紅,撩起衣襟擦眼淚。

碰上這種事,柳俊臉皮就薄,兩輩子落下的壞毛病,見不得這個,趕緊鞠一個躬,說聲“伯伯師母再見”,車轉屁股飛也似跑了。

周先生端著碗,望著他小小的背影,百感交集。

晚飯時分,柳晉才也回來了。一家人歡聚一堂,其樂融融。說起柳俊撈魚給周先生送去的事情,柳晉才大加贊賞。他以前是老師,對“尊師重道”甚是推崇。

阮碧秀就將柳俊摟過去,摸著兒子的頭夸獎道:“我家小俊從小就這么講禮義,將來長大了一定有出息。”

柳晉才點點頭,深有同感,嘴里卻說:“別夸壞了小孩子。小俊,跟爸爸說說,隨周先生都學了些什么知識啊?”

“語文,算術,歷史,英語……”

“啊?你還學英語?”

阮碧秀吃了一驚。

當時還是“一切以階級斗爭為綱”,英語可不是什么好東西。一說起英語,不免讓人浮想聯編,想起“里通外國”這頂大帽子。

柳晉才不以為意:“小孩子多學點東西總不是壞事。我們一大家子都是貧農成分,十八代祖宗里都找不到一個外國華僑,也不必擔心。”

主席辭世不久,“四人幫”尚未粉碎,文化大革命尚未結束,這個家庭成分還是挺重要的。

這種大事,阮碧秀一貫信服柳晉才,見他如此說法,也就不再多言。

“小俊,英語學得怎么樣呢?”柳晉才問。

“學了二十六個字母,還學了一些單詞。”

柳俊想了想,很小心地回答。

周先生不是專職英語教師,因此教英語的法子有些“蠻氣”,見我二十六個字母上手極快,也不講究什么循序漸進,索性直截了當摁住《哈姆雷特》來硬的。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往下學。頗有“見招拆招”的味道。雖然前生英語學得一塌糊涂,多少總有些老底子,碰到這么一位“高手”師父,沒奈何,也只能頂硬上。幸而柳俊生理年齡只有七歲,記憶力超好,師父教得硬,學得也不軟。尤其讓人興奮的是,周先生口語極佳,十來天時間下來,師徒倆居然可以進行簡單的對話了。《哈姆雷特》也學到了第三頁,單詞記了上百個。

周先生對自己獨創的法子甚是得意,不止一次對柳俊說,什么時候將現代版《哈姆雷特》倒背如流了,英語也就出師啦。

柳俊想想也是,真要能將《哈姆雷特》硬背下來,估計考托福不在話下。

這些卻不必忙著讓父母知道。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做人還是低調一點好。

“那語文呢,學了多少生字?”

大姐饒有興趣地問道。

大姐柳華,比柳俊整整大了八歲,是真正的“長姐如母”,據說自己小時候是大姐帶的,上輩子她對柳俊可好了。這輩子假如真能出息,一定要加倍報答她。

這個問題可不大好回答。因為打從第三天上,周先生就不再教柳俊生字,用的是和教英語同樣的法子,直接拿《中國通史》當教材,一章一章往下學。而《詩經》和《二十四史》這些書籍,先生將其當成了我的課外書,允許柳俊帶回家自己讀,有不明白的地方打上記號,第二天再請教。

“嗯,伯伯現在教我《中國通史》。”

“什么?”

其他人還則罷了,也不知道《中國通史》是個啥東西,柳晉才卻已經滿眼小星星了。

柳俊嘻嘻一笑,有些得意。

“伯伯說了,學完《中國通史》,再學《中國文學史》,然后再學……嗯,好像是《古文觀止》……”

“等一下等一下……”

柳晉才伸手止住他的話頭,大大喘了口氣,平定自己激蕩的心情。過了好一陣,柳晉才才以很不肯定的語氣問道:“小俊,這些書你都看得懂?”

“不懂啊……”柳俊故作天真地搖搖頭:“不過伯伯教我,我就懂了。爸爸,伯伯學問可大了,什么都知道呢……”

這話倒沒有撒謊。跟著周先生學語文,老實說一開始柳俊有些敷衍的心態。不管怎么說,上輩子自己也看過不少雜七雜八的書,識字不少。就是《古文觀止》,對照注釋看的話,也能蒙個八九不離十。但隨周先生學了幾天,便徹底將柳俊所謂的“自信”學沒了。周先生不用看原文,就將一部《中國通史》講得天花亂墜。無論多生僻的字眼和多艱深的問題,只要柳俊問得到,他就答得出,絕無半點遲滯,實乃真正的大家風范。柳俊那點語文底子,和人家比起來,連“半瓶子醋”都遠遠夠不上。

“啊,對了,其實伯伯也有不懂的東西。”

“哦,伯伯還有不懂的東西?你說說看,是什么東西呢?”

柳晉才來了興趣。

“收音機啊。伯伯的收音機壞了,就不懂得修。他不懂無線電!”

“啊?連無線電你也知道了?”

柳晉才看兒子的眼神,真有點看外星人的意味了。

柳俊撇撇嘴,故意裝出不在乎的樣子:“收音機上面寫著呢,青島市無線電二廠生產。爸爸,你懂不懂無線電?”

阮碧秀就笑了,笑著捏捏兒子的臉:“你爸爸是技師呢,只要是電的東西,都懂!”

柳晉才也是嘿嘿一笑,有點矜持。

柳俊拍手笑道:“那太好了。爸爸,你教我無線電。”

繞了半天,這才是柳俊的目的。無論如何,這個過程總是要的,哪怕是做做樣子也好,總要“師出有名”。不然的話,以后再幫人家修收音機什么的,可真要被當成怪物了。

“好,爸爸明天就教你。”

阮碧秀不禁有些擔心:“晉才,小俊還只有七歲,學這么多東西,會不會把孩子累著了?”

“沒事。”

柳晉才大手一揮,說道:“小孩子接受能力強,多學點東西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