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再次陷入戰亂。一個混亂的時代來臨,有人王圖霸業,有人處心積慮,也有人在這個大亂之年,依然安守著心靈的那片寧靜。
唐京城,王宮。
皇帝自天坤殿之事后,一直很安祥,其實他的生命已在天坤殿時就走到了盡頭,只是他明白了自己生命存在的意義,還有他肩負的重擔卸去后,在那種心靈的解拖中,反而又使他能夠多享受幾天的那種讓他迷戀的寧靜。
此時,皇帝身穿尋常百姓的布衣,靜靜囗坐在房中的病榻前,慈愛地看著自己疼愛的兒子。
太子唐靈山經數月的修養,傷勢已經恢復,只是他的身體仍顯得很虛弱,在皇帝來看望他的時候,他還在沉睡。
沉默之中,過了片刻,門緩緩被人推開。余慶走了進來,低聲道:“皇上,馬車已經準備妥當,可以動身了!”
皇帝沉默,依然看著兒子,緩緩從懷中取出一樣他平時從不離身的飾物,放到兒子的枕邊后,這才站起身,在余慶的攙扶下,最后看了兒子一眼,出門離去。
而就在皇帝離開的剎那,躺在床上的唐靈山突然睜開了眼睛,他取過枕邊的飾物,眼角淚水滑落,怔怔望著那出門遠處的背影,嘴中呢喃:“父親,孩兒會為你,也會為唐氏做完最后一件事情!”
皇帝從側門悄然出了皇宮,馬車駛在冷清的道路上,他望著窗簾外那蕭瑟冷清的街道,他感覺這片熱鬧繁華的城市,如今被一種蒼涼籠罩。
多活了幾個月的他,已經不再留戀于世間的這種繁華,就算如今天下動亂,他已經是有心無力,他無法再撐起這份重擔。
他只想尋找一片埋骨安魂的靜土,正如他出身之時那般。生出旅途,也準備在最后一次心靈的旅途中,悄然而去。
馬車緩緩駛出京城,向大東山而去。
已是晚秋時節,秋風瑟瑟,枯黃的落葉飄零,皇帝出神地望向窗外的景致,突然說道:“余慶,世人生來,就如這天地間的草木生靈,一秋之后,便是枯萎之后的新生,為何許多人執迷于長生,就如這草木,扶搖而綠一秋的鮮華,綻放他最頑強與旺盛的青春,點綴過這天地自然的芳華,他的生命,即使到了這寒秋枯竭,亦無任何遺憾了,他不需長綠!”
“就算是枯黃之葉。也是為了印證寒冬的來臨,他依然有他存在的意義,這就是天地自然的一種循環法則,有人妄想破壞他,或許終看不到那枯寂之后的新生所帶來的希望,人沒有了希望,還能剩下什么?”余慶駕著馬車,聲音十分平和地道。
皇帝突然笑了,笑的是那般灑拖。
他放下窗簾,回想自己的一生,從老年,到中年,再到青年,一直到少年時代,他的一生都在為這片天下的安定而忙碌奔波。
終了,也不過是歸于黃土,但他的一生,正如那寒秋之中的草木,默默在枯萎之后,去迎接新生……
這般想想,皇帝不由癡了,他臉上的那般笑容更盛,他在這種迷離之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少年立志時的情景,看到了懵懂之中,父母望著他時的那和藹可親的笑臉。
漸漸的,他覺得靈魂好像在孩童時與玩伴在一起時的歡歌笑語之中,漸漸飄浮而去,追尋那下一世的芳華……
這時。駕車的余慶,突然神情一僵,隨即他抹了把老淚,嘆息了一聲,緩緩道:“去吧,去吧,我的兄弟,下一世,我們依然會是最好的玩伴,老奴會載著你走完這最后一程……”
馬車在蕭瑟的秋風之中,緩緩駛離,天地間,只剩一片片枯黃的飄搖落葉,為他送行!
世人不知,皇帝已悄無聲息地故去于那心靈的旅途之中,沒有給這片已經動蕩不安的天下帶去任何的波瀾。
次日,正是太子的登基大典。
這本該是一個天下共慶的喜慶日子,然而天下已經是戰火遍地,一股陰云,也正向這東土的天空涌聚而來。
登基大典由杜遠羅等一班皇帝的老臣子主持,簡單而莊重。
然而就在唐靈山身穿皇袍,頭戴皇冠,在太監鄭和的主持宣布下。準備登上那正殿上方,象征著天下與至高無上權利的九龍寶座之時,一份遲來的詔書,卻打亂了這個莊重的登基儀式。
當群臣看到二皇子也同樣穿著一身皇袍,頭戴皇冠,帶著一班人馬圍住皇宮,并且手持一份詔書公然出現在那正宮大殿前方之時,皆是嘩然一片。
沒有人知道,這位性格懦弱并且行事低調,悶聲不響的二皇子,為什么會突然間在這個時候。這身行頭冒出來,并且手中還捧著一封所謂的詔書,
現在這個關頭,一些重臣們豈容這種逆詔奪位的事情發生。
杜遠羅出列站了出來,怒目橫眉瞪著依然大步走向正殿臺階的二皇子,喝道:“二殿下,今日新皇登基大典,豈容你這般胡鬧,還不退下,這詔書一事,皇上并未曾提及!”
二皇子望著讓在大殿臺階龍椅前,神色平靜的唐靈山,嘴角lou出一絲不明含義的笑容,卻冷眼看著杜遠羅:“杜大人,為何如此重要的登基大典儀式,卻未曾出示先皇的遺詔,從而詔告天下,卻如此匆忙舉行登基大典,未免太兒戲了?”
杜遠羅臉色鐵青,怒道:“先皇曾召我等甘lou殿議事,曾留下口喻,由老臣與列位主持大典,況且這太子使命登基,乃順理成章之事,豈容你在此攪局!”
“那就是說,父皇未曾向你等明確提及由哪一位皇子登基了?”二皇子冷笑著,隨即將手中詔書遞給站在臣班的兩位大臣,道:“蕭尚書,郭尚書,這封詔書是真是假,想必二位經常接觸父皇筆跡,自然認得真偽,請二位將這封詔書宣讀一下吧?”
二皇子唐靈城此時心中甚是得意,肅靖王被逼造反,而他隱忍謀劃多年,并且終于從皇帝的秘密行事的蛛絲馬跡之中,根據線索。在大東山皇陵中找到了這封被藏匿起來的遺詔。
然而他絕對沒有料到,上天真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那詔書上的內容,竟然對他極為有利,今天出現,他就是要等到這關鍵時刻,一舉定乾坤,實現肅靖王積心積慮很久,卻都沒有實現的帝王夢想。
雖然他得到這封詔書內容說的有些模糊,但他手下自有能人異士,只要在詔書上點上幾個點兒,那么這詔書便堪稱完美,可以幫他順理成章地登上帝位。
看著群臣沒有動靜,此時唐靈城朝身邊的兩位老者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接過詔書,便走到了郭衍面前,塞進他懷里。
群臣紛紛臉色一變,不由轉頭看向郭衍。
郭衍此時也沉著臉,將詔書緩緩撐開,只是看過詔書的內容后,卻是臉色大變,手也在微微顫抖,使勁搖頭:“這不可能,不可能……”
“郭尚書,將詔書內容念給眾位大臣們聽聽吧!”唐靈城此時臉上一臉得色。
郭衍嘴唇蠕動半天,卻說不出聲來,而旁邊那位老者則一把奪過詔書,移交給旁邊的蕭遠山,道:“你來念!”
蕭遠山看著唐靈城眼中那戲謔的神情,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不過他看過詔書后,也是臉色大變,帶著不可思議。
“念!”那位老者盯著蕭遠山,又重重喝了一聲,頓時整個皇宮回音陣陣,群臣臉色又是一變,這兩位老者均是高手!
蕭遠山蠕動了下嘴唇,最終還是念了出來,群臣一聽前面的內容,都是皇帝說大唐基業創立之后,歷代皇帝勵精圖治的一些豐功偉績,然后下面再話鋒一轉,說到當今大唐國現狀,帝位傳承,應由賢能繼承……
到最后,也到了最關鍵的地方,蕭遠山咬了咬牙,還是念道:“今帝位禪讓于姬氏血脈次子,繼帝脈守護,以承代唐千秋大業!”
詔書宣讀完畢之后,此時整個皇宮一片死寂,只有倒吸氣的聲音。
群臣們不敢置信,皇帝留下的遺詔,竟然是將帝位禪讓,而并不是直接傳承,而且更讓群臣們疑惑不解的是,這姬氏究竟是誰,次子,難道就是眼前的這位二皇子?
這時,唐靈城一臉得意地大聲提醒道:“現在這封詔書已經宣讀完畢,至于真偽,各位大臣可仔細辨認,絕不是偽造,均是先皇親筆書寫!”
說到這里,唐靈城將聲音提高,道:“想必大家并不知道皇后姓氏,我與皇兄的母親的姓氏,正是姬姓,鄭和與宮中資歷較老點的太監宮女,皆知此事,不信群臣可查問,而今這詔書之上明言禪讓次子,這說明父皇并沒有打算讓皇兄直接繼承皇位,而是由本王繼位,皇兄繼續當他的太子嘍,哈哈……”
群臣嘩然之時,杜遠羅問向鄭和道:“可當真有此事,皇后原來并不曾公開的姓氏,可是姬姓?”
鄭和本也是被這封詔書驚呆了,此時聽到杜遠羅尋問,也lou出一臉無奈的表情,點頭道:“皇上曾經確實不愿意公開故去皇后的姓氏,但皇后殿下確實是姬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