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宅

第一百六章 卻道天涼好個秋!

第一百六章卻道天涼好個秋!

第一百六章卻道天涼好個秋!

斜倚孤枕向黃昏,屋里屋外秋意深。擱茶微冷懶度日,閑賞落花不羨chūn。日子一天天過去,不過一晃眼的功夫,中秋節便又到了。

照著往日的慣例,這天晚上在后花園,老太太自會集聚眾人賞月觀花,并大擺宴席。夢心跟著忙了個焦頭爛額,只將一切事情通通打點妥當,直到午時才得了閑。

歪在屋內的軟榻上,夢心又有些懨懨的。冬雪正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繡花,晚晴則是靠在桌子邊兒上,右手撐著腦袋,一點一點,時不時直接將頭砸到桌子上,發出“咚”一聲輕響,又立時被驚醒,正在打瞌睡。屋子里安靜的很,讓夢心又有些mímí糊糊的。

今年這一整個夏天,朝中事情繁多,大少爺離多歸少,聽說前些日子,大皇子不知突然犯了什么事,被皇上當眾責罵,說他“心計頗深”,更直言他“居心叵測”,甚至在朝堂上就大發雷霆,說他“其罪當誅”!

這簡直將大臣們嚇破了膽,滿朝文武力勸,事情才算罷休。

夢心不知具體發生了什么,大少爺更是沒空跟她細講,即便有時回來了,也不過略與她說幾句話,便又出mén,竟是連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她雖然心中記掛,但也無能為力,只好替他管好后院,管好那些細作,便是盡心了。

至于冷清月和李冬巧,到是真正熱鬧了一個夏天。

夢心窩在房里,也不去管她們,卻隔三差五地就聽人報,一回說冷主子吃壞了肚子,一回說巧主子摔壞了腿,過個沒兩日,又說冷主子失足掉下了河,結果沒多久,又回巧主子不小心將自個兒的房子燒著了,總之就沒個消停。

兩人此消彼長,誰也不輸誰,不過那手段卻是越來越狠,越來越毒,從開頭的小打小鬧,已經漸漸升級為你死我活。夢心懶得管她們,越是暗著來,她越是不管。只要這兩人再沒時間往外頭露àn遞消息,隨她們斗去。

至于錢素雅那里,夢心微一皺眉,卻讓她有些頭疼起來。

那日她到自己這里來鬧,又哭著鬧著死活要她幫忙想辦法,夢心實在看不過,才給她指了一條路,讓她去找老太太,把這個消息告訴她老人家去。

本來照理說,這自然是最好的法子。只要老太太知道了這件事,定不會不管,而她老人家早經歷過大風大làng,也自然會有最好的法子將此事辦妥,更不會牽連任何一個旁人,即便是去告狀的錢素雅,都能想方設法保住。

可結果……結果這位倒好,她當時得了主意,便一溜兒去了老太太那里,也不管有沒有旁人,竟然當著青宇本人的面就將此事給挑明了,對著老太太就是一通地哭,更將那青樓女子貶了個一文不值。

青宇在家時,是驕縱慣了的,要什么有什么,除了大少爺,誰敢跟他說一個“不”字?!否則當日在學堂,也不會為了別人的一句話就動上手。

他聽了錢素雅的哭訴,哪里還肯罷休?這不僅是丟他的臉,簡直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了,自己的女人,居然敢告自己的狀,還是當著他的面!

原本還有回轉余地的事情,被她這么一鬧,卻越發堅定了青宇的決心,非要把那青樓女子給nòng進mén來!就算是老祖宗在旁好說歹說都沒用,把錢素雅急得又哭了好一場,聽說后頭還想著要上吊自盡,卻又被人給救下來,一時只鬧了個激飛狗跳。

夢心伸出右手扶額,每當想到這件事,她的頭還是隱隱會疼。這個丫頭,實在是叫人無話可說!本來鬧成這樣也就罷了,結果她也不知怎么想的,與青宇據理力爭之時,竟把她這個大少奶奶也給供出來了,這事怎么就這么……

果然,好人有時是根本當不得的,她受的教訓還不夠嗎?

夢心突然面sè一冷,這一回,青宇即便是心中不信,但事情已經發生,錢素雅又言之鑿鑿,他少不得對他的大哥和大嫂,也會有點看法了。更何況夢心聽說,二少爺自打在朝中為官之后,便時時跟在大皇子身邊,已經成了他的坐下之賓,兩人關系匪淺。

而大少爺卻一直是態度不明,政見不同,少不得也會有些爭執。

正想著,冬雪已經繡好了一塊帕子,忽見夢心又一臉萎靡,不由開口低聲勸道:“主子,前些日子大少爺就一直在說,要給他做雙靴子,您不是答應了嗎?趁著今兒得空,不如就拿出來做會子吧,若是再拖,少不得又沒時間了。”

夢心“恩”了一聲,沒動。

卻是晚晴,被冬雪突然出聲嚇了一跳,整個身子一哆嗦,人也跟著醒來,口中還喃喃回道:“主,主子,奴,奴婢知道了。”

冬雪一呆,平平地將頭轉過去朝她瞧,晚晴這才回過神來:“啊?不,不是在叫我?”

自打那日因為冷清月的事情,夢心狠狠地責罰她之后,這丫頭如今是只要瞧見冷清月就沒個好臉sè,時不時還要挖苦嘲諷幾句,若不是夢心千叮嚀萬囑咐,她恨不得直接要打上mén去了。

不過奇怪的是,她雖然經常對冷清月進行挑釁,但等到夢心再問她時,她卻根本不生氣,有時還會偷笑幾聲。看來,她的心思,只怕也未必就比冬雪差到哪里去。

“是啊,是在叫你。冬雪讓你替我給大少爺做鞋呢,還不快去?你看看你,口水都睡得流下來了,還不快去擦擦?這若是給別人瞧見了,還不知會如何說我呢。這就是咱們東廂房的規矩?”夢心笑著開口,一下將晚晴說的臉都紅了。

連忙伸手去摸嘴邊兒,結果根本什么都沒有。她僵在原處,愣了半天,突然又朝夢心上下不斷的打量了半日,到把夢心看得有些máomáo的:“你這丫頭,做什么呢?我臉上有東西不成?”

“不是,主子,奴婢是覺著,您現在好像……好像……和前幾年瞧著,不太一樣了。”過了好半晌,晚晴才慢慢吞吞開了口。

“哦?”夢心一挑眉,“哪里不一樣了?”她心里頭自然知道。

當年剛進府時,她步步為營,處處謀劃,每走一步都是小心再小心,生怕被人挑錯兒。因她根本不懂大少爺,甚至不懂整個南宮府。為了不受傷害,她只有努力保護好自己,自然是少說少錯,少做少錯,更加不可能如現在這般和她們玩笑。

隔墻有耳,她是最明白不過的,定是不能讓旁人聽了去說三道四。但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經不同,至少,對大少爺……

對大少爺究竟是怎樣呢?她突然又有些mí茫。她原本以為大少爺對她,只是純粹男人對女人的yù望,反正從前每次他倆要不就是吵架他走,要不就是他留下來折騰她,到了第二天早晨,他還是走。

可如今,他和她有時明明只是躺著說話,也不干別的事,為什么卻偏偏好像不如從前那般難處了呢?

略呆了一陣,卻聽晚晴回道:“奴婢,奴婢也說不明白,總之就是覺著,主子現在這樣很好,要是一直能這樣,就更好了!奴婢倒覺得,主子如今的模樣,和很早很早以前,主子的模樣,有,有點像!”

很早很早以前?夢心呆了一下,沒吭聲。

冬雪悄悄抬頭瞧她,忙止了晚晴:“說這些做什么?你就知道瞌睡,主子交代給你的事情,你都辦完了?還愣著,快去啊!”她說著,便擠眉nòng眼,夢心回過神來看見,一擺手道:“無妨,不是什么不能說的事,只是突然想著,從前那樣,也并不是不好。不是嗎?”

她揚了眉朝冬雪看,冬雪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正了臉sè道:“主子,其實,照理這話不該奴婢來說,只是,只是當初的事情,真的不是主子的錯兒,主子已經為那件事情規矩了十幾年,難不成真要一輩子都如此活著嗎?有時候奴婢看著主子的模樣,都會忍不住想到……”

她突然咽了一下,眼眶有些發酸:“奴婢那時候就已經跟著主子,看著主子和人比畫,與人斗詩,那時候是何等風采!可如今卻這般隱忍,事事忍讓,只為圖一個虛名!主子,都已經過去十幾年了,難道您就不能放過自己一回嗎?!”

她說著,早已哭倒在地,晚晴也有些發怔,卻沒開口。

夢心抬眼,揮揮手讓她起來,自己閉了眼靠在榻上,半晌沒說話。冬雪一時哭起來,卻是越想越傷心,哪里還能停地住?

便卻聽夢心忽然又悠悠地道:“是啊,十幾年了。有時候想想,時間過得可真快。小時候與人yín詩作對,為了能贏,總是想盡好詞好句,可見古人誠不欺我。那時候‘為賦新詞強說愁’,可如今呢,識盡愁滋味,卻只會嘆一句‘天涼好個秋’!”

她自個兒說著,眼眶一熱,竟也險些落下淚來。夢心忙忍住,沒敢繼續往下說,卻聽mén外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又在這里胡露àn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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