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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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一聽這話,眼睛一下恨不得直接瞪得掉出眼眶,她嘴皮子直哆嗦,急促的喘息了幾聲,若不是因為方才被打得太狠,如今根本爬不起來,瞧她那表情,簡直恨不能將冷清月千刀萬剮。。
“你……你……”她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像是就要炸開一般,身上無邊的痛楚,伴隨著瘋狂的怒氣,讓她覺得呼吸都困難了。
但未等她繼續說完,冷清月便又是一聲冷笑:“怎么?到了如今這等地步,你還想狡辯?你想把罪過嫁禍給誰?你最好睜大眼睛看清楚,咱們剩下的這些人,可不是你說陷害就陷害的好好動動腦子想一想,可千萬別因為一時的沖動,丟了自個兒的性命”
“我……”寶兒又是一噎,深深看了她一眼,剛剛才跑出來的一點勇氣,因這飽含深意的警告,又縮回去了一半,變得猶豫起來。
她求救一般看向大少奶奶,結果發現夢心此刻竟然又閉上眼養神去了,不得已,她只好又偏了腦袋去看李冬巧,一時哭道:“主子,主子救我,奴婢真的沒做,主子,求您替奴婢求求情吧,求她們不,不要再打了,奴婢……”
也不知是因為委屈或是因為害怕,她是越說,聲音越抖,到了最后已經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李冬巧捏著帕子跪在一邊,此刻眼看著自己身邊的丫鬟被打成這等慘狀,自然心中不快,但若是因此要幫她替老太太求情,她又實在不樂意。畢竟這件事鬧到這么大,誰要是出一點兒錯,少不得都要因此而受到牽連。
剛剛陳姨娘站在一旁不肯出來時,她還冷嘲熱諷,說她若是沒做,根本不必害怕。可沒料到一轉眼的工夫,自己身邊的丫鬟竟然就成了第一嫌疑人。就算她真個要求情,這等護短,老太太那一關也是過不去的。
這般一想,李冬巧沉默片刻之后,終于有了動作,不過卻不是磕頭求饒,而是將雙腿往邊兒上又移了一寸,將自己和寶兒之間的距離又拉開了一些:“寶兒,不是主子不救你,實在是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是可以確定當時你在我身后,不過……”
她微是拉長了音,話鋒一轉:“當時我的眼睛一直只看著大少爺,后腦勺也并未再長出一雙眼睛來盯著你,因此并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寶兒,其實也不是主子不愿意相信你,實在是你現在的表現,讓我沒法子幫你。你好端端的,嚇成這樣做什么?”
“主子……”寶兒眼睛撐的更大了,幾乎已經達到了人體的極限。她口中喃喃,不敢相信竟然真的一個愿意幫她的人都沒有。若真是她做了倒也罷了,但她真的沒有,又為何要受這樣的罪
背脊和臀部灼燒般的刺痛感,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眼前不斷閃過先頭在池塘邊的那一幕,又閃過一雙明明可人卻那樣冷冽的眸,她渾身一抖,終于咬著下唇,不吭聲了。
院子里頭再次安靜下來,不過這回,老太太的眼中也明顯有了疑惑,她偏了頭去,只見夢心躺在躺椅上,頭則枕在羽揚懷里,看上去似是又睡著了。
而羽揚則是目光溫柔地看著夢心,嘴角甚至還掛著笑。
不對這件事,越想越是不對。老太太皺了眉,原本夢心來了之后,只跟她打了招呼,便躺在一旁,因一直未曾開口,讓眾人都以為她是真的睡著了。可寶兒暈過去的那一瞬,夢心卻突然插了一句話,愣是將整個局勢全都改了。
還是說,她根本從開始就知道寶兒是假裝的?為什么?她甚至算出了這幾個掌刑的婆子行事粗魯,聽到要將昏迷的人救醒,必然會毫無預兆地掐她人中,而寶兒根本不可能有所防范,這一下便會立時打破了她的謊言。
難道,夢心覺得,這寶兒果真就是害她的人?
老太太疑惑地看了寶兒一眼,覺得她實在可疑。但轉而再看向李冬巧時,卻又皺了眉。按理說,身為寶兒的主子,她就算再怎么害怕,替自己的丫鬟說上一兩句,也并不是不可以,但結果她卻只想著撇清關系,難道是因為寶兒要替她頂罪?其實是她推的?
老太太微微搖頭,又覺得不像,再看向離兒和錢素雅,這兩人一個說是為了送東西而來,一個是因為跟蹤尾隨而到,但若果真只是送個東西,那見著大少奶奶不在,她完全可以將白玉觀音直接交給冬雪即可,為什么非要跟著夢心跑?
再看向冷清月,她也不是沒有可能,但畢竟還沒問,也不好妄下斷言,至于陳姨娘,除非她是想直接被趕出府去,否則諒她也沒這么大的膽子
這一溜溜看下來,老太太竟然發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極有可能。這樣下去可怎么行?既然夢心覺得可能是寶兒做的,那不如別人就暫且放下不管,只拿她一個開刀:“好了,”想到這里,老太太再次開口,“既然她主子也不愿幫她,那就繼續打,打到她肯說為止。”
“老太太”寶兒一聲慘叫,那邊那婆子根本不等她的求饒,這里話音剛落,那邊木板跟著就再次砸了下去,“啊”
她吼著,脖子一歪,又暈了過去。
那幾個掌刑的婆子此刻顯然是不管不顧,明明人已經暈了,還是繼續打,拼命打,往死里打。寶兒暈了醒,醒了暈又弄了幾回,這下臉色慘白,喊叫聲都沒了,正打得熱鬧,外頭突然有人來報,說方才被打的那六人當中,有兩個丫鬟撐不住,剛剛已經氣絕身亡。
這一下實在太過驚人,院子里頭哄一下炸了開來,紛紛議論著,不知怎么會有這樣的事兒。但一陣熱議之后,卻突然就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死亡就這樣到了跟前,有誰不怕?
南宮府這么多年來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兒,在京城的世家大族中,國公府對待下人一向都是最寬容的,旁人家中可能還有濫用私刑,甚至直接便將家中的奴才打罵致死的情況,但南宮家卻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原先老太太就是個寬容大度的性子,后來自打大少奶奶進府之后,南宮家更是成了下人們的天堂。連人牙子都知道,若是在南宮府當差,收得銀子都要翻倍,因為進府就代表著吃香的喝辣的,只要自己不作惡,保證不會莫名其妙把小命給丟了。
可今日,不過才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先是六個奴才被打得鮮血淋漓扔了出去,此刻一下又死了兩個,如今又一個人要淪落到那樣的下場,這樣下去,今日這一天說不得便要死更多的人
周姨娘和方姨娘在旁看著,終于忍不住了,她們方才雖然剛剛被老太太呵斥過,但此刻夢心顯然是沒精神力氣管事的,再說,她就是被害人,連孩子都沒了,就算平日里再大度,此刻心中也必定不知道怎么恨呢,又怎么可能替她們求情?
沒了夢心,她們便是這里頭唯一可以說的上話的人了,兩個人偷偷摸摸低聲交流了幾句,越發肯定要開口阻止這等懲罰繼續的信念。
偏偏老太太得了消息,不過輕飄飄地應了一聲,壓根兒就沒感覺,只命令那個停了一下的掌刑婆子道:“愣著做什么?死了就死了,拖出去埋了就是,她們膽敢以下犯上,結果硬是謀殺了我的嫡孫,我要了她們兩條賤命又如何?這一個,繼續打”
眾人臉色全變了。
周姨娘站在前頭,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背后被人推了一把,她踉蹌兩步便到了前面,一轉頭,方姨娘正對著她擠眉弄眼,意思讓她說兩句話。她悶著腦袋,險些氣得罵人,又恨自己手慢了一些,早知如此,就該先將她推出來的。
這里兩個人正眉來眼去著,老太太那邊早看見了,一時皺著眉頭道:“做什么呢?指手畫腳的,你有什么話要說?”
“我……”周姨娘一噎,眼看著老太太就是一臉的不耐煩,本來想說的話也不敢說了,“我,我沒什么要說的,沒什么要說的,”重復了兩句,她甚至“呵呵”干笑了兩聲,便想轉身趕緊再站回去。
結果方姨娘哪里肯這樣就饒過她?見她不肯說,方姨娘上前一步,又推了她一把,朝老太太笑道:“姐姐,方才你不是還跟我說,有話要同老太太講的嗎?這會兒老太太問你呢,你怎么卻不開口了?你不是要替她們求情的嗎?說啊”
“求情?”老太太眉毛挑得更高了。
“沒有,沒有沒有”周姨娘臉色一白,人已經整個開始往后縮,慌忙擺著手,拼命搖頭,生怕老太太信了方姨娘的話。這樣還嫌不夠,她轉身沖著方姨娘就是一頓抱怨:“你胡說什么?這等丫鬟,該當打死,我求什么情?別亂說話。”
方姨娘瞪著眼睛,沒想到周姨娘竟然這么膽小,剛要自己上去替她們說兩句,寶兒那邊卻剛好睜開眼聽到了周姨娘的話。打死?打死?憑什么?
她不甘心,不甘心又不是她做的,為什么要將她打死?若是說與不說,全都要死,那她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她驀地開口,就想要尖叫,但此刻她根本就沒這個力氣,幾乎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等,等一下……”她的聲音幾乎是藏在口中的,她后悔了悔得幾乎連腸子都青了她沒想到老太太竟然下了這樣的狠心,她以為自己反正沒有做,即便不肯說實話,也不會至她于死地。
這是南宮府一向的規矩,有時候若有下人真個犯了死罪,老太太大多也是著人將人送去官府,由官府查辦定罪在賜死。
冷清月對她的威脅,讓她害怕,她以為自己什么都不說,頂多便是挨兩板子就過去了。但她沒想到,前頭那幾個人,竟然已經死了兩個。那她能撐過去嗎?能嗎?如果她就這樣死了,那不是世上第一等冤死之人?
這樣的念頭讓她心生怨恨,如若最后都是要死,為什么那個做了這一切的人,卻可以逃過一劫,而她卻要承受這樣的飛來橫禍?
她奮力想要掙扎,但氣若游絲的她,畢竟力弱,那掌刑的婆子也根本不想饒她,不說根本就未曾聽到她的呼喊,即便是聽到了,也未必就會愿意停下。因此一時間,又一頓板子砸了下來。
就在寶兒即將再次昏迷的那一刻,大少奶奶突然開了口:“等等,停下。”
“大少奶奶?”掌刑的婆子木板舉起一半,剛要繼續,就突然聽到這叫聲,她不敢違抗,連忙停下手轉頭看向夢心,“大少奶奶有何吩咐?奴婢這里數著,還剩五下便打完了。大少奶奶是要……”
她還待再說,卻被夢心緩緩打斷:“她在說話,你們先等等吧,聽她在說什么。”
“啊?說,說話?”她怎么沒聽見?那婆子有些傻眼,難不成大少奶奶還是千里耳?
“我看到她的嘴一直在動。”像是知道她的疑問,夢心半瞇著眼睛,緩緩吐出幾個字來,接著朝冬雪招了招手:“我肚子餓了,讓廚房準備一些點心來。”她若無其事地吩咐完,又朝寶兒點頭道:“你說吧,你想說什么?”
“大少奶奶,我……”她的聲音實在小到讓人聽不見,夢心微皺了眉,索性抬起頭對羽揚道:“扶我起來去她跟前好不好?”
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在人前,還從來沒像今日這般親密過。她們倒是知道,自打過年那陣子開始,這兩位主子之間的關系是越來越好,往常大少爺經常埋身脂粉堆,后來也明顯收斂,從前他們稱呼對方都是喚名號,如今都變成了直呼其名。
但像今日這般,光明正大地在眾人面前表現出來,還真是從未見過。
羽揚低著頭,發絲垂落,微風撫起,揚出一道悠揚的弧度,他輕勾唇角,點頭道:“太醫吩咐了,你還不能亂動,你若果真要去,我便抱你過去。或者你讓她直接這般說,我聽了再告訴你?”
夢心一呆,沒想到在眾人跟前他竟然又這樣跟她說話,雖然經歷過今日之事之后,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比從前更好了些,但此刻這么多雙眼睛看著,還是讓她覺得壓力很大。
“你……”她微帶著嗔怪的眼,卻不知在旁人眼中看來,已經徹底成了撒嬌的模樣,“你扶我走過去吧,我一定要過去的。”
為什么?這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被羽揚生生壓住了。在屋里頭的時候,夢心頭一次將全部的自己,完完整整徹底不留任何掩飾的展現在他跟前,外頭雖然鬧得一塌糊涂,但他們在里面卻說了好多好多話。
雖然羽揚還是沒有告訴她,他倆很早便見過的,但他們卻從夢心進南宮府的第一天,一直聊到他們三年的冷戰,聊到府中不斷出現的女人,聊到這些女人中哪些可能是外頭的細作,聊到他曾經利用這些派進府來的細作,整垮了哪些人。
然后,他們聊到了他們的孩子,一個盼了四年,好不容易到來,卻又突然間便失去的孩子。夢心窩在他的懷里,哭了好久,邊哭邊說,說他們的曾經,說他們的未來,說她一定會為孩子報仇,一定
也許是這回終于看到了他的感情,她也終于敞開心扉,將自己的態度直接說明。毫不掩飾自己的手段,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心,她原還等著他吃驚的模樣,卻未曾想他本就早知道的,其實,他還是懂她的。
白夢心,絕對不可能多做任何一件無用之事,當旁人以為她根本是無心之談,亦或者是大發慈悲時,也許她的計謀已經開始。
因此如今見夢心堅持要到寶兒跟前,羽揚不過是一瞬間的愣神之后,便立刻肯定,這必然是有意圖的。若問出來,少不得打草驚蛇,勢必讓旁人有了可乘之機,到不如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心下計議已定,羽揚托起夢心的胳膊,不動聲色一下便將她扶了起來。
夢心的身子微微靠向羽揚,兩人抬了步子便要朝寶兒的方向去。
這里才剛剛一動,那邊冷清月張了口便想勸,誰料到一個聲音卻急切地直接搶到了她的前面:“啊喲,羽揚,你這是做什么?不是我說你,夢心既然剛剛受了傷,你偏還這般讓她走路,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在萬籟俱寂當中,陳姨娘突然冒出的這一聲叫喊,實在有些突兀。她才剛說完,自己也立時發現了不妥,但再要改時已經來不及,只得尷尬一笑,索性捏著帕子擺出了一張無辜茫然疑惑的臉:“你們,你們看我做什么?難道不是嗎?”
陳姨娘一轉身,便朝老太太福身:“老祖宗,雖然羽揚剛剛對我表示懷疑,但有些話,我身為長輩,還是不能不說。”
她說著,便幾步走到了寶兒跟前,她動作幅度很大,臉色有些怪異,語氣有些急切,頭上的朱釵因她的動作直晃,發出“啪啪”的聲響。
一手指著寶兒,陳姨娘義正言辭:“這個丫鬟,一聽到老祖宗問話,就突然嚇得魂飛魄散,偏打了這么多下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今咱們根本猜不透她究竟想做什么,夢心雖則此刻能走動了,但我覺得,寶兒太危險,夢心實在不該到她跟前去。”
話說到這里,她又懇切地去勸夢心:“不是姨太太故意要和你過不去,只是你已經沒了,沒了孩子,若此刻再因為這丫鬟而……那……”
“可是……”夢心被她這么一番義正言辭的話弄得有些傻眼,為難得看向她道:“可是她想要說話,而我也想要聽。那么按照姨太太的意思,又該當如何?至少夢心覺得,寶兒如今已經奄奄一息,她就算真個要做什么,也力不從心吧?”
“力不從心?”陳姨娘冷笑,面上添了三分戾色,“大少奶奶是不知道,這等丫鬟,死到臨頭最是想要拖人下水,你還年輕,不知道有些江湖上的把戲,她若是想害人,就算還剩一口氣在,都能下得了手,再說……”
她此刻是越說越來勁,剛剛還微微有些猶豫的態度,此刻順溜起來,一下便消失了個無影無蹤:“剛剛打她那么多下她都不肯說實話,怎么此刻卻突然有話要說了?夢心,這丫頭指不定是想要臨死拖個墊背的,不知要陷害誰呢”
“是嗎?”夢心猶豫了,“姨太太這么覺得?”
“當然”陳姨娘點頭,點得不知有多用力。
“那……你們覺得呢?”夢心繼續問,不過這回問的不是旁人,而是一直跪在地上,靠她最近的那幾個。
“我們……”這一下,她們明顯有些猶豫,李冬巧是不肯吭聲,錢素雅還在拼命哭,離兒則是滿臉不耐煩,滿腹心思已經全都隨著錢素雅去了,李芳兒和她的丫鬟跪在地上發呆,感覺像是外界的一切她們全沒聽著。
只有冷清月還微微有些清醒,在半刻的發愣之后,她已經接口道:“是啊大少奶奶,姨太太此話有理,妹妹瞧著這丫頭便不老實,方才就不知想要說什么,偏偏又不肯說出來,不知是不是盤算著什么鬼主意,大少奶奶可別輕易被她給騙了。”
本來倒未必贊成,但此刻被這兩人這么幾句話一說,眾人再這么一想,到覺得也許有這個道理。一時連老太太都開了口:“罷了,夢心啊,你若實在要聽,便讓羽揚替你聽好了。若真個又讓你出了什么意外,你可叫我怎么辦?就是羽揚,也不肯放我好過的。”
“老祖宗……”夢心聽到最后一句,一下便鬧了個大紅臉,撒嬌道,“您說便說,怎么又當著這么多人笑話我啦”
“呵呵呵”老太太本來板著一張臉,結果一見夢心這般露出小女兒的神情來,立時來了勁頭,笑呵呵地逗她:“啊喲,還害羞了方才也不知是誰被羽揚抱在懷里,就這么出來了。讓我這個老人家看著都臉紅啊,更別說,瞧你們那眉來眼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