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龍見余慈躍起半空,腳下便是深淵,不由大笑,區區通神小輩,馭不得器,飛不上天,如此情境不死何待?
“小輩死來!”
笑聲中,虛空立起狂飆,要吹卷著余慈遠離山體,往無底深淵落下。
然而緊接著他便看到,那人往這邊瞥來一眼,腳下邁出,竟是如履平地,仿佛云霧中有一條大道,由他馳騁自如。
伏龍的戰斗經驗非常豐富,稍一怔便醒悟過來:“這是神行符。”
也在此時,他終于認出了余慈的身份:“那小子竟是離塵宗的!”
連續幾個意外,讓伏龍不可避免地呆了呆。余慈便趁著這個空當,一舉破開化形兇煞的圍堵,重向山體投去。氣機變化讓伏龍驚覺,盯著余慈的背影,他呼吸變得粗重,光禿的腦袋上更是青筋暴起,下一刻,他就做出決斷:
便是離塵宗的,也一樣殺了!黃泉秘府只能是我的,我的!
伏龍發出一聲暴吼,兩個化形兇煞掉頭發起沖擊。此時余慈還未能腳踏實地,在空中,無論神行符怎樣神妙,比之還丹修士的馭器飛行,都有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最重要的是,此符蹈空踏虛的效力是有限的!
“崩崩”兩聲響,化形兇煞沒有擊中余慈,而是撞在下方山體上,土石飛濺如雨,每一道都堪比強弓硬弩,更厲害的是這兩擊正中這半邊山體的著力點上,這邊崩缺,連帶著大片石壁都為之開裂,立時引發山崩。
在余慈這邊,看起來幾乎就是整座山都傾頹倒下,如此大范圍的山崩,根本就無法躲閃,山壁的陰影轉眼將他埋了進去,隨后便是徹底崩解,漫天塵煙把黑夜變得更加混濁。
看著余慈被山崩的亂石砸下,伏龍咧嘴而笑。
這個離塵宗的弟子雖然只是通神境界,可一身功夫非常扎實,奇功秘技也層出不窮,戰力極強。若不是他上來便用化形十煞功全力壓制,又迫得此人身懸虛空,恐怕還沒法這么容易收拾掉。
“這些大宗門的弟子當真可惱,唔,不知道能不能扒出些好處?當然,先要把事情處理周全才好。”
伏龍經驗豐富,縱然是下狠手要殺人滅口,也要做得天衣無縫。下手時,他便想到好幾個毀尸滅跡,或是誤導追查之人的主意,山崩只是第一步……
他終于從高空落下,也不忘朝山上褚妍處掃一眼。黑暗中,女修蜷著身子,正頗是惶惑地望過來。她似乎受了剛剛山崩的波及,此刻口角溢出血絲,雙手合握在胸口,看上去狀態比之前還要糟糕。
伏龍卻是很喜歡女修這模樣:“這女人,回頭必要好好炮制……”
念頭未絕,他心頭便是一緊,猛回頭,卻見翻滾的塵煙中,一個人影在飛濺的碎石中幾次借力,電射而上,轉眼破開云霧,竟是往他這邊沖過來。伏龍當即倒抽一口涼氣:難道說,這家伙竟是借墜落的巖石發力,飛轉挪移而上?
&30097;惑間,兩人目光遙對,他只覺得那年輕人的眸子冷澈冰寒,竟是沒有半點兒因為死里逃生而應有的情感波動!
此子可怕!
伏龍心生寒意,這余慈既得大宗門根基之精純厚重,又有千錘百煉的心性修為,絕非是那些嬌生慣養的毛頭小子可比。如此人物,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是最難纏的那一類,他在修行界摸爬滾打兩百多年,又如何不知其中的厲害?
“今日便要斬草除根,否則日后便沒我的活路了!”
伏龍咬牙,瞬間把余慈提到生死大敵的級數。正要全力發動,但緊接著他的眼珠子已凸了出來:“那是什么?”
&26366;經還丹上階的修為,使伏龍至今還保持著一些金丹“虛空懸照,映徹大千”的敏銳感應,這也是他賴以超越同儕的倚仗之一。此時,感應便牽著他的視線,往余慈后面看,入目的卻是一道黑芒長線!
黑線貫空,千尺距離一掠而過。那邊,余慈突地跳起,落下時恰是黑線經過之時,隨后便是全無先兆地加速。
即使伏龍先有所感應,可那速度已經完全超出他的反應極限,一眨眼,森寒劍氣已經與他的護體真煞正面沖撞,哧哧幾聲短促濁音,護體真煞劇烈動蕩,伏龍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是冷森森的,汗毛為之倒豎。
直到此刻,伏龍的反應才變為現實。化形兇煞由實轉虛,憑空移來,在半空中交錯而過,真煞激撞,一道強勁龍卷在他體外轟然生就,隨后就是“嘶啦”一聲響,聲如裂帛,余慈的劍芒終于撕裂護體真煞,化為千絲萬縷,如同無數犀利的尖針,透入體內。
“嘩!”
伏龍狂噴鮮血,劍氣所及,脆弱的肺部已被攪得一團糟,之所以沒有喪命,卻是化形兇煞形成的龍卷狂飆將劍氣消損小半,也擊傷了那離塵宗的小輩。余慈也吐血飛退,兩人同時下落,幾乎不分先后,摔在山上灌木亂石之中。
幾乎在撞地的剎那,余慈便彈射起來。
真煞轟擊,導致他內臟有些移位,可他不能耽擱,剛剛他已經錯過一次機會了!
若不是他也是頭一回以步虛修士的速度發劍,發力慢了半拍,剛剛那一劍便能將伏龍穿心而過。但現在也不晚,此時此刻,伏龍已經徹底被他拉到了由劍所稱量的天平上,一線貫生死,何其公平!
&21478;一邊,伏龍也從地上跳起。此時他再無還丹修士的風范,光頭上蒙著一層灰土,錦衣也當胸裂開,露出沾血的胸毛黑肉。他雙目赤紅,卻是咧開大嘴,露出沾血的牙齒,便如一頭擇人而噬的兇獸。
“離塵宗的小輩……”
他仰天咆哮,真煞轟然爆發,剎時間云霧亂攪,飛沙走石,一里方圓的大氣悶濁得讓人無法呼吸。塵煙中,兩頭化形兇煞再度成形,卻又融在飛揚的沙塵中,若隱若現,兇厲之氣,則猛增十倍。
金丹懸照的感應下,余慈的氣息的便如黑夜的火光那般明顯,引得伏龍真煞傾泄而去,那處山體承載不住強大的壓力,發出瀕臨崩潰的呻吟。
如此殺法,完全以勢壓人,那小輩又該如何應付?
伏龍想笑,但笑到嘴邊,卻是又一波涌上來的鮮血。
這既是劍創,也是剛剛誅神刺留下的暗傷。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褚妍所發的誅神刺雖是個速成的外道法門,被他嘲諷為“名過其實”,但其陰毒的特性并未改變。攻入體內之后,仍是傷損經脈,且試圖脫開他的封堵,直接殺傷還丹定鼎的要害。
若在受傷之初,他能夠及時修養,三五天的功夫大概也就差不多養好了。可如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那小輩走的竟是劍意霧化的路子,劍氣精純不說,性質更隱與誅神刺相類,兩相攻伐,這傷勢竟有復發的趨勢。
絕不能再給那小輩一點兒機會!
心念至此,他的臉色卻是變了,那離塵宗的小輩,在哪里?
漫天塵煙狂飆中,余慈身形微微前傾,腳下步幅不大,但頻率極快,如此奔行數丈,忽地側移,讓過一波呼嘯的真煞鋒刃,又在地上一滾,接續上幾次縱躍,靈動如猴,忽又全無先兆地翻倒,貼地滑退,妖異如鬼魅。
便在此過程中,他的氣息越來越弱,幾近于無。
在此刻,息光遁法已經被他發揮到極致。他看似在真煞激流中狼狽躲閃,但每一次躲閃,都是按著息光遁法的勢子,形成一股對內的壓力,在一點點封閉自身氣息的同時,也逐分逐毫地積蓄力量。
他的動作輕靈,然而那感覺卻是愈發地厚重,厚重到讓他的內臟都有些吃不消的地步。他有一種感覺,如果他再不及時將這股積蓄的力量揮發出去,他很有可能會給擠得肚破腸流,或者干脆轟地一聲,爆成漫天碎肉。
手中希光劍透過一層寒氣,像是一個引子,勾動那沉凝到極限的巨力,如同蓄勢的巨弩。化形兇煞已經失去了對他的感應,前方,伏龍的氣息便是他唯一的目標。
便在此刻,伏龍真煞二度爆發!
強勁的沖擊不留任何死角,將方圓里許范圍洗了一遍!余慈身形受震,方一平整氣息,身上卻是一燙,猛抬頭,前方有人影破開塵煙,周身真煞繚繞,像是裹著一層灼灼火光,沖擊而上。
此人不是伏龍,又是誰來?
“去死!”
也不知伏龍是第幾次發出類似的吼叫,但沒有一次比現在這樣,更具備暴虐兇戾的氣息。
&21917;聲貫穿耳鼓,余慈身形再震,希光劍卻似有了靈性,迎著伏龍的拳頭,正面迎上!只一閃,雙方齊齊濺血,伏龍臉頰中劍,余慈則被拳鋒撕開了肩上的皮肉。
當那血光在眼前閃耀,兩人的眼珠瞬間也被涂染上同樣的顏色。
得手的喜悅和受創的痛楚同時到來,在心頭交匯撞擊,如同在心臟上猛擊一拳,強勁的沖擊擠迫血液,噴出心室,遍及全身。這一刻,血氣直貫天靈,灼熱的感覺漫過所有神經。
兩人齊齊發出厲嘯,身形沒有退開,反而再次貼近。
劍光拳鋒在數尺方圓交錯,正是最兇險的近身相搏。然而雙方都無任何退縮。
短短數息時間,肩頭、胸口、面頰、四肢、小腹……無數傷口在兩人身上撕裂,一波又一波的血光綻開,隨即被真煞催發,生成一圈稀薄的血霧。
血的味道,竟是以前從未體驗過的甜香!
其實更的有點兒晚,不過只要繼續就好,晚上還有一章,兄弟姐妹們用紅票砸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