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魂層面突然跳轉進入現實世界,讓余慈稍稍有些不適應,他靠著欄桿,眨了眨眼睛,才緩過來。此時映入他眼簾的,卻是極熟悉的溫婉秀麗的面容。
“甘師叔?”余慈忙挺起身子,至于站立則是不必了。甘詩真不在意這個,余慈也很難用對長輩的態度對待這位纖秀柔弱的女子。
“打擾你了,在練功嗎?”
甘詩真抿唇一笑,卻沒有坐下的意思。這回余慈是真坐不住了,起身笑道:“神游物外而已。”
如此回應,余慈也在奇怪,為什么甘詩真會來找他。這段時間,女修一直在丹崖獨辟的靜室中閉關,穩固現有境界,只出于禮貌,在中間參加了玄陰教和隨心閣組織的夜宴。
余慈曾聽何清說起過,這位纖弱可人的師叔會隨同宗門人馬,一同登臨九天外域,也在那里告別,在孤寂無邊的空間中,繼續自己的修行,直至回返四明宗。這里有個特殊名目,便叫“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四明宗培養他們頂尖人才的試煉。
可以想見,在女修回歸之后,其在四明宗的地位,必然會有一個大幅度的攀升,成為宗門未來千年的中堅人物之一。
對此,余慈既佩服,又羨慕,當然,還有無盡的向往。
兩人并排而立,余慈要比女修高出整個頭。若是在二人初識之際,余慈大概只能看到女修絲綢般的發幕——甘詩真是不習慣仰起臉和人講話的。不過此時,以二人共患難的經歷,女修卻是非常自然地仰起臉,輕聲道:
“城外有些異常,清姨的意思……”
“異常?是伊辛和尚有什么馬腳露出來了?”
余慈知道,何清不會將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這邊,她應該有著一記甚至多記后手,才算正理。所以,若是別的方向出現成果,余慈是一點兒都不會驚訝。
哪知甘詩真卻是搖頭:“是清姨的法天絕牢有所感應……城外有妖魔流竄。”
“妖魔?”
這個是真的出乎余慈預料之外,也讓他不解,有何清鎮守在此,尋常妖魔鬼怪,翻掌間即可滅殺,哪還用專門通知他?
要知道,在何清接手絕壁城之后,便將身上最厲害的法器,即“法天絕牢”祭出。此物用以攻敵時,可抽取十里方圓的天地元氣,鎖殺敵手,威力極大,而何清此次用的是它的防御之法:
那枚金環可以充做廣大范圍內,天地元氣的運轉中樞。在它的控制下,方圓數十城范圍的天地元氣,便給編織成一個巨大的蜘蛛網,某些特定的目標,如果碰到這張“網”上,其存在會立刻反饋到中樞,并引發“法天絕牢”的強勁沖擊。
這等法器,某種意義上,相當于“五方通靈符”的加強版,甚至有些照神銅鑒的效用,可以借助天地元氣的流動變化,收集遠方信息,只是不比照神圖的詳細,可它攻防一體,借天地之威發動雷霆一擊,又遠比照神圖霸道得多。
余慈曾問過何清這件法器的祭煉水平。其結果讓他無語:法天絕牢是離塵宗眼下輩份最長的方祖師親手祭煉之物,后賜給何清。其地煞煉數已七十二層圓滿,天罡煉數則是十八層,也就是說祭煉層數達到驚人的九十層,即十五重天的水準,在離塵宗是能排進前十位的上品法器,便是在通玄界,也是無價之寶。
在余慈所見的法器之中,也只有當初慕容輕煙手中的“大洞七變五方真形符”,歷經兩劫時間,幾代人努力,才勉強在祭煉層數上超過,但以實戰論,威力還要瞠乎其后。有此件法器在手,何清的戰力已經直追真人修士,當日能鎖禁真人陽神,迫得對方爆體自絕,并不出奇,那些小妖,又算得什么?
“小小妖魔,心念一動也就滅殺了,卻拖到現在……”
余慈撓撓頭:“妖魔在哪兒?”
余慈是從天空直達目的地的,攜他前來的自然就是甘詩真。
何清似乎打定主意讓自家侄女幫忙,作為僅次于何清的強大戰力,甘詩真性情溫和,并不計較什么,有她在此,各類事項安排起來,要容易得多。說句不敬的話,和甘詩真在天裂谷那段時間,余慈便覺得,這樣的同伴,用起來實在是順手得很。
從高空俯瞰下去,絕壁城南郊河道,便如一道白煉,橫穿叢林,自十里坡傾泄而下,成為壯觀的大瀑布,激流飛湍,匯入灞河。南郊大概是絕壁城周邊環境最復雜的地方,山脈叢林,河道峽谷,交錯縱橫,春夏時節,物種豐富,靈氣充沛,實在是個好去處。
不過,隨著凈水壇在南城開宗建寺,這里幾乎便成了和尚們的后花園。尋常人誤入其間,一去不回的絕不在少數,在城中居民口耳相傳中,這甚至就是凈水壇的惡人們殺生害命之后的拋尸之所。或許是用尸體做肥料的緣故,幾十年下來,南郊叢林倒是越發地豐茂起來。
余慈抵達此處的時候,何清正孤懸空中,負手而立,眼神則在叢林中巡逡。
“妖魔在哪兒?”這是余慈來后第一句話。
何清瞥他一眼:“妖魔在哪兒且不去管,你承諾的事情,辦的如何了?”
“有些消息等著證實。”
余慈一語雙關,也不知道何清能理解多少。說罷,他也學何清,拿眼睛在叢林中掃動,看是否能找到妖魔的蹤跡。
這回答輕描淡寫,何清自然是不太滿意的。不過現在她現在另有要求,也不再求全責備,只是指了個方向:“地下,約有二十丈左右,曾經有妖魔駐留,如今已經不在了。”
余慈奇道:“逃掉了?”
何清沒有立刻回答。事實上,法天絕牢并非是專門偵測目標的法器,因為她覺得妖魔來得蹊蹺,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沒有立刻引動“法天絕牢”的反擊,只是大致把握方位,想順藤摸瓜一回。可是那妖魔的滑溜超出估計,或許是有所感應,形跡越來越隱秘,終于在半個時辰前,完全消失。
“此妖魔非是那些只懂得殺戮的蠢材可比。應該有著相當的理智或是靈覺,又或兼而有之。若是后者,便很有可能是血獄鬼府的高等妖魔,這類妖物,天裂谷動亂期間,宗門能擒殺的也是少數,我前面是托大了。”
女修仍是講求實際的,并不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忌諱什么,而且,她確實有著新發現:
“在追索期間,我發現妖魔曾在地下找到過兩三個藏身處,藏匿極深。若非法天絕牢控制元氣流動極其精微,說不定還要被它瞞過。這些藏身處,不是臨時開辟出來,而是早就存在……我已叫來城內各宗首腦,要問個清楚明白。”
余慈心領神會,此時何清應是懷疑妖魔和城中某個勢力有關,甚至更明確地說,是和南城的凈水壇有關。叫來各宗首腦詢問,看似打草驚蛇,但結合前面層層進逼的效果,或許另有奇效。
看他若有所思,何清問了一聲:“你有什么看法?”
余慈最初是沒有什么別的想法,但經何清這么一問,忽有一個念頭跳出來。
這不正是洗脫形象的好機會?
他吸了口氣,點頭道:“何仙長想的已是周全,弟子別無補充。不過,就妖魔蹤跡一事,弟子還想試試!”
說著,他捏住了袖中清涼的銅鏡。
大概要等過了這個星期,才能調整過來吧。網線依舊斷,難道是到期了,無線網卡延遲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