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碰觸鏡面的那一刻起,余慈神意運化,通過寶鏡,放射出一溜星芒,約有十來顆上下,散射四方。很快尋覓到周邊適合寄存的生靈,隨即打開相應的視角。其分布得非常均衡,整體范圍約在方圓十里以內,余慈便利用這些生靈,將這片叢林分割成大致均勻的幾塊。
照神圖已經消失幾個月了,余慈從不適應到主動尋找方法,慢慢地也找出幾條路子。眼下便是他為了解決散亂的視角,特意分劃的區域。
第二波神意星芒噴射而出,至此,身邊的何清與甘詩真還都沒有察覺。
散亂的視角的沒有層次,但余慈為它們預設了層次,使之稍微有點兒規律可循,也更利于觀察。
皺起眉頭感應半晌,神意星芒覆蓋范圍內,確實沒有妖魔的影蹤,這也在余慈意料之中。他本就沒想著能順利鎖定妖魔,如此做法,只是借機將自家的銅鏡亮出來而已。
前段時間,何清拿他的照神銅鑒說事兒,很是諷刺了一通,余慈當時給抓著軟肋,以至啞口無言,頗沒面子,如今亮出寶鏡,有知過則改的意思,也有昭示心跡的想法。
他有意讓何清明白,心思全無遮掩,果然惹來女修一瞥:“這就是你那能夠遠觀敵情的寶貝?”
余慈點頭,初次將寶鏡現出人前,感覺其實也沒有那么難受,心頭反而陡然輕松下來。照神銅鑒似乎感應到他的心情,散發出朦朦青光。
“人器呼應,若有節拍。這件法器的祭煉,是一器一法么?”
“是。”
“可知其來歷?”
余慈只能搖頭。
何清嗯了一聲:“觀其樣式,頗有古意,只是布局殘缺,可惜了……回頭有空,在山上查查資料吧,說不定能將其補全。”
說罷,女修便瞑目不語,應該是操控法天絕牢,再度搜索妖魔蹤跡去了。倒是余慈愣了半晌,這就完了?甚至連入手細看都沒有,隔空掃了眼,就算了結,比他想象的實在簡單太多!
余慈甚至有些失落……這寶鏡在何清這類人眼中,難道就如此不值一提?
他以前偷偷摸摸、貼身秘藏的行徑,又算什么?
余慈苦笑自嘲,然而同時他也覺得,自家的心境又開闊許多。
此時,絕壁城四個宗門的首腦,逐一到來。最先來的史嵩和胡丹這對師兄弟,他們控制下的萬靈門,已經完全倒向離塵宗,甘為附庸,何清則以信任作為回報,他們兩個,是絕壁城諸勢力中,僅有的兩個知道何清大概心思的修士。
接下來是無生劍門的董剡,此人這段時間不理俗務,埋頭閉關,抓緊時間祭煉在易寶宴上新得的法器,尤其是那枚劍丸,此時已有幾分火候,功行也有進步,現身人前時,便覺得他氣息吞吐都寒芒爍爍,氣機森然。不過,此人仍對余慈手中那枚劍刃念念不忘,只可惜余慈這幾日事忙,也暫無出手的打算,將他晾在了一邊。
然后才輪到南城的東道主伊辛和尚,此人展現出一貫的沉穩冷漠。便是這幾日糟糕的局面,也不能變其顏色,與人見面時,一切均如既往。但越是如此,才越讓人感覺到他的詭異莫測。
至于玄陰教,碧潮外出未歸,明藍不良于行,只能讓教中名義上與明藍齊名的護法仙師善姣前來。不過,其人雖是個貌美少婦,卻還不如她身后一身黑袍裹體的影子來得醒目。
“香奴?”
余慈一眼就認出來,善姣旁邊,正是碧潮多次攜同來同去的車夫香奴。看來這次碧潮出來,沒有再乘坐她那輛奢華香車。
四宗首腦,有的帶著隨扈,加起來有十人左右,除香奴外,都無法馭器飛空,只能停在下面叢林中。此時已圍成一個散落的圓圈,將之前何清所指的曾經的妖魔藏身處,圍了起來。
“妖魔之前就藏在這里?”
史嵩空袖飄飄,居高臨下,仔細打量下方叢林。
“是在二十丈的地下。”
余慈輕聲補充,同時回頭去看何清,他感覺著,眼下時機也差不多了。何清暫時還沒有反應,只與甘詩真并排虛懸空中,看幾個宗門首腦發言。
史嵩也瞥去一眼,轉而又和余慈交談:“氣機感應總是感應,不如眼見為實。余仙長,我們將這里挖開如何?”
余慈慢慢點頭,二十丈的深度,對常人來說,能挖個一年半載,但對在場的修士而言,只是出力大小而已。之前他聽何清說,妖魔的藏身處乃是早有準備,也覺得好奇。在這城外荒郊中,又哪來的藏身之所?
他視線轉向伊辛,這和尚方臉上全無變化,看不出端倪,但這時候,也未免穩重得過份。
請示過何清,余慈便讓下面的隨扈們出手。其實天空中幾個還丹、步虛修士,任何一人出手,效率都要遠勝,可是一方面是自恃身份,另一方面,何清也預先提示過:
“下面有人工開鑿的痕跡,盡量留存。”
“那就一層層地剖開好了。”
余慈剛才放射神意星芒的時候,已經通過地下生靈,對里面的淺層結構有了大致的了解。便讓甘詩真放他下去,指揮著隨扈們,按前面的印象將土層翻起。
他身份特殊,這一下去,幾個首腦也不好意思旁觀,也都落下去。其中胡丹和董剡更是直接來到他身邊。
胡丹不說,董剡本來是很陰沉的一個人,但此時受余慈手中那枚劍丸的誘惑,沒話也要找話說,以圖盡快和余慈攀上交情,將劍丸入手。
余慈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兩人說話,同時指揮著各宗修士,分開了最上面的土層,約在兩丈深的地底,是一個鑿穿的甬道。
幾個首腦圍在上方打量,后由史嵩道:“確實是人工打通的沒錯,看起來已經廢棄了,不過,若工程真是達到二十丈深度,這里就可能是一段迷障,給下面打掩護,或者布置機關。”
董剡嘿地一笑,雙目倏睜,一道劍芒憑空射出,直插入甬道之內,斜貫下去。
這一刻,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劍芒過處,除了土石阻隔之外,還有一層相對薄弱的力量障礙,與劍芒碰觸,在甬道深處,甚至跳耀著火花。
史嵩笑瞇瞇地道:“董門主煉化劍丸后,一手無生劍,越發神妙莫測了!”
“試試手罷了,煉化還早。”董剡頗有自知之明,也不偏題,用下巴點了點下方甬道:“禁法仍在,如何?”
史嵩已在無形中成了諸宗的發言人,在挖出的大坑邊看了會兒,方道:“諸位,我看這下面禁法反應,似乎近期還有人保養。工程深度從兩丈到二十丈,面積也不會小,且這里水層甚淺,在此位置動工,應該費了不少心思。”
他話中條理清晰,慢慢推進:“這么一個大工程,能建造且維護的,無外乎這幾家……諸位可有什么消息?說實話,我們萬靈門給趕出絕壁城多年,想在城邊兒上弄出這么一個工程,且時常維護,還是力有不逮。”
董剡也在撇清:“門中滿打滿算二十個人,那劍可挖不得土。”
玄陰教的善姣在幾個首腦中間,難有什么發言權,只是搖頭:“本教不知。”
至于理由,一時也說不出什么來。
最后是伊辛和尚,他還沒說話,一旁胡丹便搶先一步問道:“這樣一個工程,又在南郊,大師難道一點兒風聲也未聽聞?”
伊辛垂眸,似是打量翻開的土層甬道,又似瞑目養神,讓人捉摸不透。半晌,才輕聲回應:
“這地宮,我是知道的。”
精力不濟,還好明天(呃,已經是今天了)是星期天,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