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第五十八章 懸崖奔馬 勢壓一域(下)

必須要說,這份感覺挺不錯。更新

可余慈并未沉迷其中,畢竟,這份“掌控力”還有局限。

真正麻煩的地方,在于湖上已步入長生的各路強者。

對他們來說,情緒的沖擊就好像突兀拍下的一巴掌。脾氣好的,只是當拍在肩膀上,當成是個不太高明的玩笑,不予計較;可脾氣差的,就當是一巴掌扇在后腦勺上,甚至是扇在臉上,當下就是勃然大怒,反應極其強烈。

處理不好,才是真正的亂源所在。

可往往就在這時,高空就有劍意降下,已經進入緊急狀態的玄黃,懸空半晌了,都沒有找到目標,此時得了令,還真有些小興奮,當下劍氣沖霄,橫絕太空,而純之又純的劍意,剎那間遍及大半個洗玉湖。

三元秘陣幾乎將一切隔空感應的范圍,都限定在百里之內,可對于已經鋪開了情緒大網的余慈來說,根本毫無意義。他就是玄黃的眼睛,他看向哪里,鋒芒凜冽的劍意就指向哪里。

純以殺伐論,玄黃殺劍絕對有劍仙的水準。大部人受到情緒沖擊,變生腋肘之時,只要不是事先有惡意、有準備的,再怎么惱火,倉促之下,能護住心神,不被劍意所傷就好了,又有幾個能逆勢而動,真正做出反擊的?

更何況,受他連番刺激,洗玉盟高層瘋了似的向四面八面傳遞信息,和余慈的情緒神通比拼度,讓各路強者冷靜。這是他們必須要盡到的義務,至于之后起到的是“安撫”還是“挑撥”的效果,就要存乎一心了。

但就目前來看,湖上雖是雞飛狗跳,但真正的硬骨頭,卻是一個也無。

兩邊作用之下,倒給了余慈充裕的時間,讓他靜靜梳理蕪雜的信息,使這片暫時的情緒網絡在自然衰敗之前,揮最大的作用。

情勢已然至此,如果事后無功,大的麻煩是沒有的,只會招人嘲笑,一來二去,他這位“淵虛天君”的名頭,差不多也要臭了。

或許這樣,更遂那些人的意?

之所以有這個想法,是因為他相關的感應,越地清晰起來。

尤其是那隔了好幾層,沉悶模糊的呼聲,隨著他逐步鎖定惡意的流向,逐漸明確,原來,那不是在稱呼“余慈”或是“淵虛天君”,而是在提及“后圣”。

余慈對這種感覺并不陌生,他所布下的神主網絡的信眾、在他心內虛空范圍內所有生靈,但凡有稱呼他名姓的,都會被他感知,這就是神主的某項天然神通,涉及且不限于天地法則體系的一些奧妙,他還沒有徹底解析出來,但并沒有什么妨礙。

原來如此啊……“后圣”的稱謂,是八景宮蕭圣人贈給子虛烏有的“上清遺老”的,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贈給當日戰平羅剎鬼王,震動真界的那個人的。

對此,余慈自然當仁不讓。可中間的聯系終究有所差池,隔了一層,使他“聽”不太真切。

而且,這些提及“后圣”的目標,位置上也讓他有些困惑。

最近的一個,距離他有七百里,最遠的近四千里,散布在洗玉湖的各個方位,這些人同時語及“后圣”,且憎惡之意同出一轍,他的人緣已經差到這種程度了?

而且,里面忌憚、試探之意又是如此明顯,倒像是嘗試著喊兩聲試試……

隔了片刻,余慈終于是反應過來。在洗玉湖上,各類傳訊法陣最是方便,以之為渠道,聚合起來,商量些陰謀詭計什么的,最是便利不過。

此時此刻,暗室之中,什么“陰謀詭計”都中斷了,沉默正如同黑暗,吞噬了越來越多的空間。在不見邊際的暗影深處,很多人的鼻息都在加重,焦躁的心情正快擴散開來,或者更準確地說,正在彼此之間形成共鳴。

這些人里,沒有哪個是笨蛋,就算是笨蛋,修煉到如今的境界,對危機的感應也是有那么一點兒的。

剛才他們還在圍繞著如何抹黑余慈一事,勾心斗角,這其實也是心有定見,胸有成竹的表現。

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味道就不對了。

“真的是……淵虛天君?”

之前距離余慈最近的那位,嗓音不自覺有些顫。

他離得近,也最為敏感,完全能夠感覺到,沖擊是分為前后兩波,第一回只是聲音宏大,實質性的沖擊不強,但后一波完全不同,就像是海底的暗潮,不知不覺間就把人卷進去,雖然還不至于傷人,卻讓他心煩意亂。

若是別人也還罷了,偏偏他們正在后面策劃著陰謀詭計,那邊的壓力就已經傳導到位,可不是一個“巧合”就能解釋清楚的!

越想越離譜,不知不覺間已經陷入頗深,以至于氣血運轉都有些滯礙。

趙相山誤我啊!

便在他想要言質問的時候,已經有人搶到頭里,正是之前以“粗豪面目”和趙相山做對的那位:

“趙閣主,眼下這怎么算?”

趙相山站在水鏡旁邊,意態閑適,呵呵一笑:“能怎么算?諸位都還沒動手,余慈已經狗急跳墻,正好證明,此人別無辦法,才用此激烈手段……”

有人捕捉到了里面關鍵細節:“你已確認這是余慈所為?”

趙相山正待再說,暗室中的聲音驟然一亂,各色的警報聲通過傳音法陣匯總在一起,這是洗玉盟高層下的重要警訊。

僅隔一線,前面就與趙相山不對付的那位,冷笑一聲,直接切斷聯系。

有了領頭的,自然就有次效仿的。可幸運兒永遠都是少數,大多數人還在心緒震蕩中,沒有緩過神來,忽然心頭悸動,但見水鏡震蕩,忽明忽暗,似乎影像烙在其中。

直至此刻,才有人呻吟出聲:“情緒神通,覆蓋全湖……”

暗室聯系的諸人大亂,紛紛要切斷聯系,可已是遲了。水鏡之上,終于呈現出一個人影,立于湖水之上,嘴唇抿起弧線,沒有說話,眼神冷漠,環視一周,仿佛下一刻就要從水鏡中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