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02約法三章
小禰對白茯苓質問的回應是裝無辜,他那張漂亮小正太臉擺出這個表情,向來通殺所有年齡段的雌性動物。
白茯苓對著海浮石那張臉,也確實很難硬起心腸,但是難不代表做不到,尤其面前這個并不是海大帥哥本人。
尤其她已經開始覺得小禰很有問題,極可能會威脅連累到她的父母親朋,這種情況下,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就是海浮石本人出現,她也一樣不給面子。
小禰發現白茯苓冷冷的表情沒有半絲松動的痕跡,扁扁嘴巴道:“我是小禰啊,我舅舅是海浮石,姐姐明明知道的。”
“還裝?隨便你,反正回去我就讓白平子把你送到濟困堂去,你愛裝可以繼續對他們裝。”白茯苓冷笑一聲,她也不是真的對小禰的秘密感興趣,別人家的事,她向來沒有太多好奇心也懶得管,她不會圣母到明知道小禰是禍胎一只,還堅持把他留在身邊。
小禰忽然撲上來抱住白茯苓軟聲道:“姐姐說過會好好教導我、管束我,讓我知道有人珍惜愛護我的,不可以賴皮”
白茯苓與白平子說這些話的時候,是走開了幾步避開小禰的,如果他只是個普通孩子,又怎么可能聽得到?
而且這家伙的力氣也完全不像普通孩子,白茯苓知道自己掙不開這塊牛皮糖,所以也不作無謂動作,只是漠然看著小禰道:“如果你是個普通小孩子,那自然沒什么可說的,但你是嗎?論起心機算計,就是大人也不是你的對手。如果你還念著這些天我家招待你的情誼,就請你馬上離開。”
小禰沉默了一下,又恢復嬉皮笑臉的樣子:“姐姐趕我走,就不怕我舅舅回來知道了生你的氣?”
白茯苓好氣又好笑,她是對海浮石有好感,可這些人怎么就都覺得她急著要倒貼海浮石?帥哥嘛,逗弄調戲一下就是了,這些人也太把海浮石當回事。
“你叔叔還欠著我二萬兩銀子外加替我辦事的人情,他憑什么跟我生氣,我跟他是什么關系?”白茯苓嗤聲道。
小禰陰下臉道:“你不是喜歡我舅舅嗎?”
“喜歡,長得好看的我都喜歡,我喜歡的人多了去了,如果這樣我就要替他們照顧家人,惹禍上身,我三頭六臂都不夠用。”白茯苓故意說得刻薄,想逼小禰負氣離開,卻不知道今日這番話會替她帶來多大的麻煩。
小禰的神情變得十分可怕,他森然盯著白茯苓看了一陣,道:“你不想要鬼面蠱的蠱母了?”
白茯苓一凜,腦子里有些什么一閃而過:“你究竟是什么人?”
依照常理,紫草不會把這種事跟一個小孩子交待,畢竟海浮石就是為了替她找這個東西而失蹤的,小禰如果知道了,不免會對害他舅舅遇險的白茯苓生出埋怨。
小禰察覺白茯苓猶豫了,有些安心地松開手坐在她身邊,把玩著她裙上佩戴的白玉禁步,懶懶道:“我是什么人你別管,只要你當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就好,待我舅舅回來,自然會把鬼面蠱蠱母給你。”
白茯苓心里飛快盤算了一番,小禰的口氣,分明是肯定海浮石無事而且鬼面蠱已經十拿九穩到手。他自從進了忠國公府,再無與其他人聯系,那就是說,紫草托孤之前,他就已經確認海浮石必然能平安帶回鬼面蠱。而紫草托孤后卻帶了濟困堂所有精英高手前往魔教總壇一帶增援,希望能夠把海浮石撈回來。
這其中有三個可能:
一是海浮石另有計劃,故意隱瞞行蹤,濟困堂的人要么也被蒙在鼓里,要么就是故意合作演一場戲。[wzdff貼吧團]而小禰也在他的計劃之中,執行著某個環節的任務,所以在一個非常微妙的時機出現,然后通過她接近京中權貴的圈子,或刺殺皇子,或有其他更大的圖謀。
第二種可能,小禰是魔教又或是其他不明勢力的人,海浮石以及鬼面蠱都在他們手上,小禰再三試探她與海浮石的關系,其實是想衡量一下能夠從她這里弄到多大的好處。發現她對海浮石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在意,于是改用鬼面蠱蠱母要挾。
最后一種可能,小禰其實也不確定海浮石與鬼面蠱的下落,只是虛張聲勢想逼她合作。
不管是哪一種原因,她都是被威脅被利用的那一個
白茯苓最在意的不是面子問題,而是為了鬼面蠱與小禰合作,究竟值不值得。
她很想讓父母恢復往日的好相貌,可以不必再承受別人恐懼厭棄的眼神,可以光明正大出現在人前。父母回到京城這些天,一直待在國公府里不曾見過外人,國公府對外也宣稱她的娘親林佩蘭一直在外地養病沒有回京,就是因為他們的外貌太過嚇人,怕惹來別人的嘲笑嫌棄,怕連累她也一并遭人恥笑。
這是白茯苓想到的最后能為父母做的事情,但是如果與一家的安危比起來,她更愿意選擇后者。她為白家上下準備的退路還沒有完全弄好,此刻牽連上意圖刺殺皇子的不明勢力,一個不好賠上自己一家三口就罷了,那些受過白家救助,又或是正在救助的人失去了依靠,很可能重新跌回地獄,那她救助萬人的任務怎么辦?
思前想后,白茯苓忍痛道:“不行,你必須離開”
小禰沒想到她這么固執,側頭想了想很快明白她的顧慮,不留情面道:“你現在與我劃清界線不嫌太晚了?剛才詩會上,人人都知道我是你父親世交之子,日后我被人發現了,你以為你家能逃得過去?”
白茯苓一想也對,不由得暗恨自己之前不聽白平子的勸告,太沒把小禰放在心上,一直只當他是個孩子,沒想到要提防他,結果現在生生惹來一個甩不掉的禍胎
難怪他會忽然不怕她疑心,主動要求跟她參加詩會,在詩會上表現又那么奇怪,原來不但想借她找機會接近二皇子好實施刺殺,更是要逼得她不得不與他合作。
事到如今,后悔又或自怨自艾都已無用,白茯苓定了定神,對小禰道:“你要留在國公府可以,但是我們必須先行約法三章,否則我也不送你到濟困堂,直接把你送到二皇子府去,想必他不但不責怪,還會多謝我家替他抓獲兇嫌。”
小禰半點沒被她要挾要將他送官的言論嚇住,點點頭道:“說來聽聽。”
白茯苓也知道這種威脅對他用處不大,人是濟困堂交托到她手上的,如果小禰真的是海浮石的外甥,她把他交到二皇子手上,等于同時得罪了武林盟主與濟困堂,其后果嚴重程度不亞于被皇帝下旨斬立決。
就算他與海浮石無關,敢刺殺皇子,也必然代表了某方面的強大勢力,而且從目前看來,他的行事手段詭異離奇透著陰狠,自己壞了他們的事,結果可能比得罪武林盟主又或是濟困堂更可怕,俗語有云: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所以白茯苓也不去計較他漫不經心的態度,認真道:“第一,你要做什么事我不管,但請你手腳干凈一點,絕對不可以牽連我家,這點你必須立下重誓。[wzdff貼吧團]”
這是最最重要的一點,如果小禰不答應,她只好實施前言,拼著被人追殺暗害,也要先把他揭發出去。
小禰忽然似笑非笑道:“你很在意你家的人?”
“是如果他們有個萬一,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白茯苓定定看著小禰,毫不退縮。
小禰輕哼一聲,很痛快地答應道:“行,我答應你。”
“第二,三個月內,海浮石必須把鬼面蠱蠱母平安送來。”
小禰眨眨眼睛抱著她的手臂蹭了蹭膩聲道:“姐姐還是很在意我舅舅嘛,我還以為姐姐就要鬼面蠱蠱母,不要他了呢。”
白茯苓不答他這句話,繼續道:“第三,不可以對我動手動腳,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靠近我三尺之內。”
小禰皺起眉頭,老大不愿,死死黏住她不肯松手。
白茯苓也不掙扎,只是斬釘截鐵道:“三個條件,隨便一個不能做到,便一拍兩散,不必多說其他。”
兩人緊緊靠著,就在車內冷冷對峙。
“成交。”小禰最終似乎不想把白茯苓逼得太緊,松了手扁著嘴巴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
窗外透進來的瑩瑩雪光,照在小禰臉上,那帶著委屈不滿的神情,活脫脫像個可愛的白瓷娃娃,換了之前,恐怕白茯苓已經忍不住伸手去掐掐他的小臉揩揩油了,不過現在她卻只覺得一陣心寒。
這張熟悉的可愛臉皮下藏了一個什么樣的靈魂?一時靦腆羞澀,一時沉默憂郁,一時邪氣詭譎,一時陰狠冷酷,這哪里像個歲的孩子?
回想一下剛才的對話,除了他故意裝可愛的部分,由始至終都是一個成年人的口吻,狡詐而冷靜。自己答應把他留在身邊,究竟是對是錯?
白茯苓覺得很糾結,她痛恨這種無法掌握、無可奈何的情況。
京城這個地方真討厭連遇上的人也格外討厭
詩會發生的事,當天就傳遍了京城,本以為有二皇子險些意外受傷、新科狀元重傷昏迷的大事在前,夏馨馨剽竊國公府女管事詩作的事情應該不會傳得太厲害,結果卻事與愿違。
滿京城里都在說著當日詩會上夏馨馨如何剽竊,如何被一個小孩一語揭破,又如何制造偽證反咬一口,最終如何被揭破的詳細情形,一個個人如同親眼所見,說得繪聲繪色,而白茯苓的美貌更被渲染得神乎其神,連帶才名也被人津津樂道——試問連家里頭的女管事文采都這般出眾,身為小姐的又怎會差了去?定然更在這位女管事之上。
更有人稱,那幾首絕妙好詩,根本就是國公府小姐的習作,不過是她有心報復夏馨馨的污蔑,所以故意說成是奴婢所作。
不但夏馨馨的名聲跌到谷底,連她的兄長夏國勛乃至夏氏的名聲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白茯苓已經可以想象,夏家必然恨她恨得牙癢癢地,只是顧著面子,不好意思公開對付她又或是國公府罷了。
二皇子遇險時拉了黃細辛作墊背的事情,也被傳得風風火火,不過版本各不相同,有真相版,也有說是狀元郎其實是一時激動想為夏馨馨分辯幾句,結果走到了二皇子前面于是被誤傷,也有說狀元郎是救人心切,主動上前替二皇子擋了一下,聽者不過唏噓兩句,連稱可惜也就罷了。
傳到后來,這件事也就很快淡了下去,其中很大程度是有心人暗中引導,群眾的興趣取向也發揮了一定作用——比起一個當了幾個月狀元,新鮮勁已過又昏迷不醒的黃毛小子,才貌雙全的美人明顯更有吸引力。
白茯苓對于這種會帶來無盡麻煩的出名方式表示壓力很大,但是事已至此已經不在她控制范圍內了。
白丑聽了這些傳聞只是嘆口氣道:“這次夏家與二皇子的丑聞被傳得這么厲害,大皇子一系怕是居功不小。黃細辛那孩子太過急功近利,竟然落得如此下場,你古伯伯也就是嘴巴硬,心里不曉得多難過。”
黃細辛乃是白家按摩館管事古山龍的養子,兩人之前雖然翻了臉,可是黃細辛真的出事了,古山龍第一時間便把他接回家中照料。
黃細辛的病情嚴重,方海親自看過,稱能不能醒來都難說,就算好了也可能留下后遺癥,當官肯定是當不成了。往日圍在他身邊的一群“摯友”全數不見蹤影,二皇子打發人送了大批治傷調養的貴重藥物還有不少銀子來,見他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慢慢地也就不再派人時時來探看了。
白茯苓很郁悶地在任務人數上勾掉一個,瞪了小禰幾眼。小禰沒有承認二皇子的意外是他下的手,不過也沒有否認,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下手的,不過總算別人也沒查出端倪,只是可惜她損失了一個救助名額。
比較奇怪的是靖國公府那邊的反應,白茯苓闖了這么大的禍,直接把當朝數一數二的權貴世家得罪了個徹底,他們除了開始震驚了一下子,后面竟然也沒抱怨也沒有過度害怕,只是打量她的眼神又多了幾分詭異。
白茯苓向來沒把他們一家子放在心上,也就沒去深究他們異常反應的根源。
剽竊事件發生后,白茯苓以為自己必然會成為京城官家女眷中著名的不受歡迎人物,她一次把夏閣老一家得罪狠了,誰還敢主動與她往來?不怕被夏家的人遷怒嗎?
她正為自己不必三天兩頭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應付那些無聊女人而高興,事實再一次向她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她收到的邀請函不減反增。
白丑與木佩蘭把請客的人家仔細分析一番,發現邀請他們女兒的基本上都是堅定不移的大皇子黨,敢情他們覺得敵人的敵人就是他們的朋友。
兩夫妻商量一番,覺得還是低調中庸一些的好,徹底拒絕大皇子一派的邀請,怕會得罪人,他們還要在京城待到新年后,同時得罪太多人怕會影響白茯苓的及笄禮。
可與大皇子一派過度親近,又容易激起二皇子一邊的打擊報復,二皇子一黨多數是文人,講究體面,詩會事件理虧的是他們,夏馨馨雖然是夏閣老的嫡孫女,可她這樣的嫡孫女夏閣老有好幾個,她一個小小女子放在家族里還沒重要到讓夏家傾力維護,他們就算心里怨恨,一時也不至于公然下手報復,可如果涉及派系紛爭,那就不好說了。
于是,白茯苓又開始三天兩頭病起來,大皇子一派女眷的約會有時去,有時不去,不冷不熱地應和著。
詩會事件后,白茯苓參加的第一場聚會是兵部左侍郎黃藤葉的夫人相邀,作客的還有幾個兵部同僚家的夫人小姐,以及幾位留在京中的將軍親眷,由頭是黃夫人家鄉送來了幾餅上好的紅蓮圓茶,所以請大家去品嘗一番。
這位黃藤葉黃大人雖然是大皇子黨,但是為人海派,交游廣闊,是正經的科舉進士出身,不但與毛家關系親密,就是與二皇子黨的不少中堅分子也頗有些交情。黃夫人在女眷之中名聲也相當不不錯,為人寬和風趣,白茯苓之前曾在某個聚會上見過她一面,印象還可以。
所謂紅蓮圓茶,就是白茯苓在現代喝過的普洱茶,她對茶并不偏好,更不曉得什么樣的茶算好,不過身邊的丫鬟紅曲卻是木佩蘭親自調教的品茶高手,紅曲的兄長替白家在祁國西南、東南幾個州縣經營著茶莊,這也是白家非常賺錢的生意。
稍微有點歷史常識的都知道,古代茶葉、絲綢、瓷器都是最受歡迎的外銷產品,白茯苓察覺此處人文、自然環境都與中國古代相類似,所以這些年外銷逐漸成規模,茶葉也成了白家的重要產業之一。
黃藤葉夫婦都極愛品茶,是京中有名的茶癡,朋友之中也不少嗜茶如命的,聽聽黃夫人的茶經,更有利于紅曲了解京城官宦人家的喝茶習慣,她已經打算明年把紅曲留在這里,借著繡坊與按摩館的便利,做些高檔茶葉的生意。
紅曲兩年前與她兄長的得力助手訂了親,對方明年也要到京城來拓展業務,正好讓他們夫唱婦隨。
聚會氣氛不錯,喝過一道茶,黃夫人便笑著對白茯苓道:“白小姐身邊這位女管事可就是前幾日作了三首好詩那位?”
“不過是游戲之作,不敢登大雅之堂。”白茯苓望了眼身邊的楊梅,兩人暗里交換個眼神——果然來了
旁邊幾個女眷都笑起來:“那樣的好詩都不敢登大雅之堂,旁人豈非連詩都不敢作了?白小姐真是太謙了。”
黃夫人指指自己面前的茶杯,嘆一聲道:“我自幼便特別喜歡這紅蓮圓茶,可惜看見書本就頭痛,勉強識得幾個字,作不出什么好詩贊一贊我家鄉的好茶,不知白小姐可否賜詩一首,好讓我圓了這點心愿呢?”
白茯苓肚里料子十分有限,至少就沒有關于茶的經典名詩,楊梅雖然才學不輸于什么才子狀元,但要隨口作出一首可以媲美那三首名詩的好詩來,卻很有難度,而且如果日后人人上來都要她們賦詩一首,那麻煩可就大了。
一鳴驚人不難,難的是之后每一鳴都不能與這第一鳴相差太遠。與其這么麻煩,不如想個法子一勞永逸,徹底杜絕被人拉著吟詩作對的可能。
白茯苓與楊梅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對策,所以表現十分淡定,先是露出個為難慚愧的表情,欲言又止把大家的胃口吊了好一陣,然后才怯生生開口道:“大家還是莫要提詩會之事了,那日回去,外祖母把我叫到面前,好一番教訓……”
黃夫人笑道:“我要有白小姐這么可人的孫女兒,可舍不得教訓。好孩子,國公夫人都說你什么了?”
“外祖母說,作詩填詞本是怡情養性的風雅之事,不是用來爭強斗勝揚名立萬的,我那日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大錯特錯,還縱容手下管事出面去與人爭執,全無半點閨儀風范,若是讓我娘知道了,不知道要多傷心。”白茯苓邊說邊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表情。
楊梅與另外幾個伺候在她身邊的丫鬟都很敬佩她睜眼說瞎話的本領。
那日她們回到國公府,把事情經過對老爺夫人一說,兩人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表情,夫人哪曾有過什么傷心之意,反而摟著小姐好一番夸獎,說什么“我家女兒最聰明了”、“不愧是我木佩蘭的好女兒”之類的,只差沒吩咐人去買幾串鞭炮來,敲鑼打鼓慶祝“京師第一才女兼美女”后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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