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姚菁瑩無時無刻不在壓抑著心底莫名的恐慌,密切注意著君府的每一處動向,甚至連看見下人們扎堆也要跑去過問一句。雖然多數時候這些下人都只是在毫無主題地八卦閑聊,卻讓這位本就不怎么討喜的大少奶奶越發神經質起來。
次數多了,連素來心無城府的君宇嵐也納起悶來,終忍不住問她:“大嫂,你怎么總盼著君府出事兒似的?”
咳咳……
姚菁瑩的心思很多人不懂,倘若蘇大神決定在這時候來君府找麻煩,估計整個府上最淡定的就是她了。
這一日用過早膳,忽見李嬸慌慌張張奔進屋內,未開口姚菁瑩便覺不妙,然麻煩到來總比整日提心吊膽令人痛快,于是很快調整了心態,甚至捎帶著對李嬸勸慰一番,直待對方冷靜下來才允其開口。
然李嬸一開口,姚菁瑩便徹底后悔了,真不該伸手去接丫鬟遞過來的漱口水。其實接也沒什么,最不該的是接過來還往嘴里送。噴水伴著幾聲咳嗽,姚菁瑩看似堅強的心理小防線算是結結實實地決堤了。
只見某人故作淡定地擦擦嘴巴,默了黙,又很不淡定地麻煩李嬸再REPEAT一遍……李嬸似乎早就料到姚菁瑩會有這樣的反應,輕輕搖頭,“我跟你說,二少爺要納妾啦!”
姚菁瑩木然放下漱口的杯子,才發覺手心微潮,隨即卻是一陣懊惱。緊張成這樣,卻是二少爺要納妾!李嬸第一次開口時,都怪她一心想著蘇大神來找麻煩的事情,恍惚間只聽到“少爺”和“納妾”兩個關鍵詞,便直接聯想到了君宇澤跟葉玖愛身上,待完聽到李嬸話里還有一個“二”字,頓覺這是一件很二的事情。
不過話說回來,也怪李嬸最開始的表現給她造成了誤導。要說君宇澤納妾,她在名義上還有立場緊張一下,而君宇榮納妾跟她有幾毛錢的關系?李嬸何必在進門時一副慌慌張張的摸樣!
李嬸聽她抱怨,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拉著她的手苦笑道:“難道你不想問問二少爺納的是誰?!”
既聽李嬸這樣問了,姚菁瑩隱隱意識到君宇榮要納的人大概與她也有交集,八卦之心立刻得到召喚,眼角的笑意雖不至于用“猥瑣”二字形容,卻怎么看都有不懷好意的成分在里面,搖著李嬸的胳膊催促:“你快跟我說,是哪個?”
李嬸輕嘆一聲,“便是二少奶奶身邊的喜兒!”
是那個不久前被君府的大少奶奶出言斷定為“注定無法飛上枝頭的雞”的女人,姚菁瑩終于可以領會李嬸的慌張了,“小人得志”本是一個可怕的詞匯,若有誰曾與這得志的小人有過摩擦,那就不得不考慮調用更深一層的“報復”了。
不待姚菁瑩往深處想,君宇嵐已踏著小廝的通報聲進了屋,與姚菁瑩閑敘了幾句,得知她與李嬸方才談話的內容,一面阻止了李嬸倒茶,一面拉著姚菁瑩笑道:“這可趕巧了,我正要找你一道上街,給那位新嫂子包些禮品!”
姚菁瑩就知道,任世事如何變更,她在這位小姑子心中的“蒼蠅拍”地位是雷打不動的,該為這種堅如磐石的友誼感動咩?!
君宇嵐看她神情古怪,便自以為領會了其中的內涵,拍著姚菁瑩的肩膀,自作聰明地安慰道:“你且放心,那一位就算跳過了龍門,頂多就是個偏房,又是個庶出的,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你既占著君家長子之正室的身份,日后還怕她找茬不成!”
嘖,連這沒心沒肺的小丫頭都能看破的一層關系,看來君宇榮納妾以后的日子還真是值得期待。姚菁瑩以苦笑代替解釋,內心暗暗犯起了嘀咕,蘇大神加上喜兒,整個一“內憂外患”的姚氏解說版!
不過說到可憐,姚菁瑩卻不覺得自己堪稱“之最”,想起小年宴上多嘴給上官靜怡的提示,以及上官靜怡回應時一副盡在掌控的表情,然而一轉眼卻要接受與昔日丫鬟共伺一夫的現實,不由生出了幾分兔死狐悲的感觸。
遠在姚菁瑩大學畢業的時候,系里公認的宅男曾在她同學錄上寫:某自認很宅,與你之間的差距卻堪比四姑娘與姚明……
姚菁瑩的確很宅(或者說“懶”更確切),即使來到古代,每一次迫不得已的出門也都是能乘車就避免步行,這次卻為了給一只(?!)未來的敵人買禮物,頂著火辣辣的太陽游走于各家商鋪之間,想想都夠太陽的!
話說君大小姐平時看著挺爽快的,一上街卻立馬暴露出但凡女人都多少沾一點兒的毛病——磨嘰,這讓姚菁瑩十分惆悵。
即便是為一個既不重要也談不上親近的女人挑禮品,君宇嵐也可以在多枚玉佩之間進行一刻鐘的比較,然后作出長達半個時辰的糾結,最后挑出兩枚放在姚菁瑩面前,“大嫂你說這倆選哪個好?唔,這個看過去翠一些,但是這一枚分量更重,比較上檔次……”
能把磨嘰發揮到如此之境界的,姚菁瑩不崩潰都不行。“大小姐您慢慢挑著,恕本姑娘不再奉陪!”
幾乎是小跑著逃出玉器店,姚菁瑩很快便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到了大學的第四個年頭還在教學區里迷路,去校外的飯店聚餐時去一趟洗手間就找不著回包間的路,不得不乘公交車的時候一定會先往目標的反方向坐一趟……這些罄竹難書的糗事決定了姚菁瑩即使平常不逛街,即使購物不磨嘰,也無法掩蓋這位超級大宅女既沒有方向感也不懂記路的真相。
一個人迷路不難,難的是自己做了泥菩薩卻還有心情去管路人甲乙丙的閑事。
某少年在某燒餅攤前徘徊不前,一副饞到不行的樣子,攤主笑呵呵地遞過兩塊燒餅問他要不要,少年說他想要,只是沒有銀子……
事實證明,這的確是一件很俗的閑事。
事實更加證明,那位少年真的“只是沒有銀子”而已,至于他腰間的美玉能換多少銀子,不但自詡能算半個行家的姚菁瑩心里明白,連半個行家都算不上燒餅攤主心里也明白。
所以當兩眼放光的燒餅攤主提出拿兩塊燒餅換少年腰間的美玉,而少年竟毫無遲疑地答應時,某人深刻地意識到,是時候出面拯救那位少年的價值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