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玖弦一去,九王爺自與君宇澤道了別,又至廳外與眾人打了招呼便要回府。出了君家院門,即有幾名侍衛迎上來,九王爺便吩咐其中兩名留下,一來與葉玖弦有個照應,免他母子姐弟情深,敘起舊來忘了時辰。
廳里廳外只剩姚菁瑩和君宇澤二人,今日的君宇澤卻沒有如往常那般湊過來,或譏誚或責備地甩兩句話,只淡淡瞥了姚菁瑩一眼,說了聲“我有些累了”便郁郁寡歡地回了洺澤苑。姚菁瑩對著他的背影做幾個鬼臉,這冷血的家徽在她命懸一線的時候竟一句話沒說!抱怨幾句,許是被君宇澤的情緒所感染,加之一大早便爬起來折騰,此刻方覺有些倦了,便放棄了繼續找尋君宇嵐的念頭,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便也回了洺澤苑。
清玄齋是君府為客人提供住宿的地方,入了院門,一片翠綠綠的竹林過后便有幾所房屋坐落在精心修葺過的花草叢中,裝修裝飾上雖不及富華園內的富麗堂皇,卻也自有一番清新別致的風情。
此刻的葉玖弦正站在其中一所房子的門外,時而徘徊,時而望著墨綠色的門簾發呆。直到碰巧路過的丫鬟看見了,進去通報了一聲,方見葉玖愛攙著母親急急走了出來,迎上葉玖弦的目光,各有萬般滋味陳雜心頭。葉玖弦慌忙迎上幾步,未及葉玖愛上前拉住手臂,卻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帶著六分慚愧三分苦澀一份酸楚,泣聲道:“娘,孩兒不孝!”
“好孩子,快起來!”葉寧氏忙將兒子扶起,連日來的思念之情一股腦兒涌上心頭,一時卻無從措辭,只哽咽著道:“見面就好,見面就好。”
葉玖愛也上前,一邊扶起弟弟一邊打趣道:“果真是個不孝的,平日里不家去探望也就罷了,好容易得了上天的眷顧要在這里偶遇,倒是一見面便催著母親抹眼淚,還不快扶進去!”
葉玖弦吐吐舌頭,一面與母親姐姐進屋,一面說起了這次偶遇的因由。原來君府辦喜事,九王爺本已派人送了份賀禮過來,并沒有必要親自前來。只是前腳打發了下人出門,第一公子蕭清逸后腳便造訪九王府,到書房與九王爺說了些什么,后者便帶著幾名侍衛往這里趕了,真不曾想母親與姐姐早在這里住了段日子。
葉寧氏聽了也有些感慨,又坐下來細細問了這些日子以來的起居飲食,葉玖弦一一答了,又回問了一些,葉寧氏只撿了能令兒子振奮的事情說了說,終將話題扯到了游子的歸期上面。
葉寧氏已經不是第一次抱怨了,只是每一次都更比上次多一層辛酸,“你五歲被人帶走,九歲為朝廷立功,如今他們要你找的勞什子已經找到,天下定了,與你同期為朝廷效命的也一個個衣錦還鄉,就連當初的天子都變成‘先皇’了,唯獨你,仿佛朝廷缺不了你!”
如往常一般,葉玖弦先是好脾氣地聽著,待葉寧氏發泄完了,便帶著幾分無奈解釋,“娘,不是孩兒不愿回來,您且想想我離家時,咱們葉家是怎樣一派慘淡的光景,如今雖不敢說重振了葉家的聲威,你與姐姐也算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可知你們所住所吃所穿所用,除了朝廷的一份賞賜,其他都是九王爺給的,九王爺是葉家的大恩人,他說天下雖然定了,可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完,我便要知恩圖報,追隨他以效犬馬之勞……”
葉寧氏素來沒什么大野心,只將相夫教子是為己任的她才不管其他的,含淚道:“什么事情再重要,能有咱們一家人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重要?再說我與你姐姐又豈是貪圖富貴之人,只要你回來,莫說不要錦衣玉食,咱們一起吃糠咽菜也是有滋有味的!”
“娘……”
眼看著葉寧氏要上火,葉玖弦忙上前勸慰,尚未得出個結果,便有小廝進來傳話道:“外面候著兩名九王府的侍衛,說也家少爺到時辰回府了。”
透過窗子,三人這才看到太陽已經漸落西山,之前的種種爭執雖冰釋一些,葉寧氏心中也有萬分不舍,終因賭氣而沒有起身送送兒子。
倒是葉玖愛送了弟弟一段路,葉玖弦很是愧疚地拜托她好好照顧母親,姐弟倆又相互叮囑一番,行至院門口時心情都輕松了不少,臨行時葉玖弦忽想起什么似的問道:“姐姐,你與母親這一趟來除了探親,就沒有別的目的?”
葉玖愛聽了先是一愣,隨即紅著臉嗔道:“還圖別的不成!”
葉玖弦不傻,這些年兩家一直有書信來往,偏這會子興師動眾地親自過來了,方才葉寧氏提起這事兒的時候表情也很是曖mei,想來這里面肯定有些不尋常的地方,想著便“嘿嘿”一笑,“我原猜著兩家是想來一個親上加親,如今你說不是更好,因為……”
說到這里忽然一頓,又湊近一些,低聲道:“我看那個第一藥的女兒討厭的緊,將來你過門,我怕你與她處不來!”
葉玖愛跟著也是一笑,她與姚菁瑩素來相處的算好,正想問問弟弟何時與她起了沖突,葉玖弦又無所謂地揮了揮手,大大咧咧道:“不過也沒關系,你弟弟是九王府的一等帶刀侍衛,她敢欺負你,我替你出頭!”
葉玖愛伸手指點著弟弟的太陽穴,半真半假地嗔道:“小孩子說話沒長牙,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時值黃昏,姚菁瑩正漸漸從沉睡中轉醒,朦朧中只感覺面頰一陣陣微癢,隨即有一股強烈的酒氣撲鼻而來,心一慌,猛地睜開了眼睛。
“為什么?為什么要離開我!”
姚菁瑩微微皺眉,聽著君宇澤滿是幽怨的質問,想起這家伙離開洺澤苑時的表情,這一身的酒氣斷不會因與前來赴宴的賓客開懷暢飲所致了,多半是一個人喝了悶酒。個中原因,八九不離十地要與蘇大神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