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掌柜,衣服應該很好洗哦?湊水幫我擺一把抹布!”
“新掌柜你行不行啊,抹布怎么能跟洗好的衣服晾在一起!好了我幫你晾抹布,你替我把柴劈了去!”
“新掌柜有空啊?過來給咱們搭把手,正缺一個拉風箱的!”
一上午,姚菁瑩奔波于后院和廚房之間,好幾次都想鄭重聲明,干什么活無所謂,但她姓姚不姓新!過了午時,等客人漸稀些才開午飯,開飯前大家圍著早上開會用的長桌坐下來,照例心照不宣地空出了掌柜的位置,而所謂的新掌柜姚菁瑩卻沒有那個福氣坐上去。據說這家茶樓有條規矩,不論什么職位,只要是新來的就必須給大家端盤子遞碗,至于伺候多長時間嘛,看表現咯!
盛好了飯菜,默默坐到寧滄瀾身旁,也沒有人質疑她是否坐錯了位置,相反的,統統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姚菁瑩真有些懷疑自己是來這兒當掌柜還是當臨時工的。見大家都坐好了,楊鳳儀淡淡說了聲“開飯吧”,氣氛立時熱鬧起來,女的拉起家常,男的可勁兒搶菜,姚菁瑩也沒閑著,誰的碗空了,誰的茶沒了,這些都是不消說的,晚一步便會抱怨她沒有眼力價。折折騰騰,自己最后卻連一碗飯也沒吃完,人家卻茶足飯飽地嚷嚷著撤桌了,一來二去的姚菁瑩心里也有了底兒,這幫人是打定主意叫她知難而退了。
抹干凈桌子,客人仍不見多,幾個沒活可忙的便支著桌沿假寐起來,寧滄瀾亦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沒話找話地朝李秀云問道:“云秀姐,今兒上午的生意可好些了?”
李秀云沒好氣地哼了聲,“賬還沒算,我哪兒知道好不好!”
明眼人皆能看出她并不高興提起這個話題,寧滄瀾尷尬一笑便搭訕著走開了。靜了靜,卻有一個廚子揮手道:“沒什么好算的,廚房還有兩筐點心撂著呢!擱著以前,四筐點心也就一上午的量,如今一天能處理完就謝天謝地了!”
李秀云斜眼瞅了瞅了姚菁瑩,陰陽怪氣地哼道:“這不都是托了新掌柜的福嘛,新掌柜多有本事,人還沒到就先幫咱們趕走了一批客人!”
姚菁瑩聽明白了,這是埋怨她把“不干凈”的東西全撤走了呢,這能怨她嗎?經營不正當的項目本身就是不對滴!可現在誰有閑工夫上她的普法教育課呢。
“干活干活!”先前說話的廚子抽下肩上的毛巾往桌子上一拍,姚菁瑩借著投射的陽光清楚地看到了滾滾塵埃熱情奔放地朝她撲來。不過這還沒完,甩毛巾的廚子又故意繞道經過她身邊,不輕不重地吐了聲“害群之馬”,這才心滿意足地進了廚房。
隨后是接連十來聲的“害群之馬”,大家各忙各的去了,桌子旁邊只剩下楊鳳儀和寧滄瀾。楊鳳儀仍是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看了姚菁瑩一眼,沒說什么便走開了。輪到寧滄瀾時,剛說出一個“害”字,卻是一個峰回路轉,改口道:“還是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說完也走開了,剩下姚菁瑩一頭霧水地站了會子,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敵是友了。
下午仍是一通瞎忙,說好戌時來接的,卻讓車夫等到了戌時三刻,早已筋疲力盡的姚菁瑩只說了聲抱歉便沒再解釋,一上車便靠著車廂板打起盹兒來,到家時還是車夫掀開簾子叫醒的。
拖著疲憊的身子進了洺澤苑,至正廳,飯菜早就擺好了。雖說淳惜接了廚房的差事,可洺澤苑畢竟是大少爺住的地方,只要君宇澤在家用飯,桌面上總不會太寒酸的。今兒擺了兩熱一涼一湯,尖椒肉絲和酸辣湯都沒動過,番茄炒蛋和涼拌菜卻被撥走了一小部分,再看桌上擺了一個小號的空碗,顯然是給不吃辣的小正太消滅掉了。君宇澤正坐著喝茶,看這情形卻還沒有動筷子。
平常院里的晚飯酉時就能送來,小正太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想讓他忍住餓也難,君宇澤沒吃,多半是有意等她的。自上次君宇澤拿著傘在府外等她,姚菁瑩就覺得其實他也并不真的像表面上那么冷淡,只是有些細節不愿意或者不屑于表達而已。此刻便是確認這一看法的好機會,姚菁瑩做出一副很感激的樣子,又故意客氣道:“其實你可以先吃,給我留出來就好了。”
果然,君宇澤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皺眉道:“我自己不餓,又不是專門等你。”
裝吧,我都懶得揭穿你了!姚菁瑩忍笑做到了桌旁,說起來這一天也真夠折騰的,早上顧著梳妝打扮只匆匆喝了一碗粥,到了茶樓受人虐待不說,午飯還沒管飽,本來說“早上吃好,中午吃飽,晚上吃少”的,可姚菁瑩卻顧不了這些,恨不得把整桌的飯菜全部吃光。
“生意很火?”君宇澤一面夾菜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姚菁瑩表情一頓,想了想說,“還可以吧。”
其實她一天在后院和廚房之間來回折騰,哪里看的到前堂生意怎樣呢,不過午飯時聽那幫人含沙射影地抱怨,想來也不會太火吧,只是這活是她求爺爺告奶奶攬下的,她不想在君宇澤面前露怯。
“看起來像忙到沒時間吃飯的樣子。”君宇澤眉頭微皺,“跟其他人相處的怎樣?”
大概也想到了她被人虐待的可能。
“還……可以吧。”姚菁瑩越答越心虛。
“你緊張什么?”君宇澤看著她的手,從一開始拿筷子就在不停地抖。
姚菁瑩本來不緊張的,聽他這么一說,竟“啪嗒”撂下了筷子。日里干活時還不覺得,閑下來卻越發覺得手酸了,連雙筷子都握不住。誰能相信一個掌柜會有如此悲慘的遭遇呢!“咳咳,我用不慣筷子,我用湯匙吧。”
君宇澤不以為然地瞥了她一眼,“你就不要再糟蹋一個湯匙了。”說著夾起一棒番茄炒蛋,放到她碗里和了和,又夾起一小棒飯來,淡淡道:“張嘴。”
姚菁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君宇澤有些不耐煩起來,“叫你張嘴你瞪眼睛干什么,你用眼睛吃啊?”
“不,不用了吧?我自己可以。”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而已,連情侶都算不上,雖然也不是什么公共場合,可是這樣喂飯……還是有點兒太那個了吧?姚菁瑩的精神潔癖開始發作了,很不配合地別過了臉。
君宇澤有些生氣地撂了筷子,“你就這么喜歡跟我別扭著?!”
姚菁瑩一時沒話,默默拿起筷子,卻被君宇澤一下搶了過去,這回就很霸道了,“本少爺今兒還就喂定你了!”
姚菁瑩有些無奈,到底誰喜歡跟誰別扭啊?倔勁兒一上來,便發揚起上次被喂藥時的精神,別著臉,一副“本姑娘寧死不屈!”的倔強表情。可上次是喂藥,喝不喝的區別不大,這次喂的是糧食啊,吃不吃的區別可就大了,尤其在她特別餓的時候!
僵持一陣,終于耐不住饑餓地妥協了。姚菁瑩一面別別扭扭地嚼著君宇澤喂給她的飯菜,一面不斷地自我安慰著,其實自己也沒妥協他什么,因為上次贏了他,這次就算輸了也是平手嘛!
等她吃個差不多,君宇澤撂下筷子便吩咐撤桌,姚菁瑩有些驚訝地望著他,“你不還沒吃嗎?”
君宇澤卻站起身來,背對著她說了句“氣也被你氣飽了”,慢悠悠進了臥房。
姚菁瑩呆呆看著他的飯碗,敢情這家伙是真不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