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儒楓微抿雙唇，仍不疾不徐地道：“他們跟我相處的很好。”

這話一點兒不假，不然他也沒辦法神不知鬼不曉地坐在這里全程觀看姚菁瑩的各種窘相不是？姚菁瑩很不爽地翻起了白眼，本來她所接受的教育里面就沒有太多的階級概念，上次聽君宇澤直呼蔚儒楓的姓名，潛移默化之下就更不把他當回事兒了，何況這幾天受的罪也是間接拜他所賜，面對面時自然沒什么好脾氣了，“對，你是誰呀，你是王爺！他們敢不跟你相處好嗎？”

說完又突然想到什么，話鋒一轉，“真是奇怪哦，按說我這個掌柜是你介紹來的，他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呀，怎么能這么對我呢！”

之后約莫半柱香的時間，蔚儒楓算是體會了姚菁瑩的唐僧本領，這個女人用例證法、反證法、高等數學分析法甚至曲線作圖法等等等等，旁征博引的只為論證一件事情——蔚儒楓這個九王爺表面上看起來威風，其實根本沒什么威信的，茶樓這幫人既然敢欺負他介紹來的掌柜，就足以說明那些對他看似恭敬的人們實際都是陽奉陰違嘛！言之鑿鑿，推理之嚴密論證之具體，挺好一個人也得給她搞崩潰了。

蔚儒楓卻沒那么容易上當，整個過程他不打斷不反駁，只是一面品茶一面聽她講，最后氣定神閑地笑了笑，“自己沒有本事服眾，還把原因全都推到我身上。”

一針見血，一語中的，一切陰謀都可以宣告破產了。雖不特別情愿，可是為了前途，姚菁瑩不得不硬著頭皮問他，“那你跟他們這么熟，知不知道他們為什么這樣對我？”

蔚儒楓在某人滿眼的期待當中仔細分析了一下，然后煞有介事地吐出了五個字來：先給我倒茶。

姚菁瑩撫額，“耍我？本姑娘不陪你玩了！”

“這么沒有耐心，干脆就不要做生意。”蔚儒楓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想著激將法對她來說應該是最有效的。果然，姚菁瑩聽了這話立馬打消了拂袖而去的念頭，老老實實給蔚儒楓倒了茶，臉上掛著“有刀我一定捅死你”的表情，嘴上卻柔情萬種地道：“小女子笨的很，這茶也倒了，還請九王爺給個明示。”

“你把他們的財路當了，他們當然會想著法子報復你。”蔚儒楓直接屏蔽她的表情，說話時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趁姚菁瑩仔細體會的空擋又若有所思地補充道：“不過從剛才的情形看，他們的手段似乎低級了點兒。”

“說來說去還是嫌我撤走了‘不干凈’的東西，其實想來財也不一定非指望那些嘛！”姚菁瑩有些懊惱地凝眉，很快又覺得他后半句話里有話，待想明白后立刻氣血上涌，“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們手段低級，我還被他們打敗了，我的段數還夠不上低級是不是？！”

“不是我說的。”蔚儒楓很無辜地揚眉，典型的老奸巨猾。“好啦，你說想來才也不一定非指望那些，難不成你有更好的辦法？”

漂亮的話題轉移。姚菁瑩神色凝重地想了想，忽地福至心靈，妓院老鴇看漂亮姑娘式的目光盯的蔚儒楓如坐針氈，“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你可別想指望我……”

“嘿嘿，真不好意思，今兒還非得指望你了。”姚菁瑩及時按住想要臨陣開溜的蔚儒楓，“爺們的乖乖坐著別動！”

說完一溜煙跑出茶樓，不一時折回來，確定蔚儒楓還在，這才吃了定心丸。蔚儒楓卻沒辦法淡定了，說實話，剛才乖乖坐著沒動并非懼了姚菁瑩的威脅（囧，那算哪門子威脅），而是有些好奇姚菁瑩到底想干什么。現在好了，看她一去一回身后就多了一大批人，男女老少都有，個個興奮的跟科舉中榜似的，還不時有人問哪個是九王爺。終于不用好奇姚菁瑩想干什么了，蔚儒楓開始好奇她對身后那幫人說了什么。

再看茶樓這幫男女，一下看到這么多客人進來，也都愣住了。姚菁瑩很不以為然地催促他們，“還杵著干嗎呀？叫廚房端茶上點心，九王爺要親自招呼這幫客人了！”

接著意味深長地瞄了蔚儒楓一眼，扭頭安撫躁動的群眾，“各位不著急哈，這位就是咱們可親可敬的九王爺，待會兒就能享受他貼心而又周到的招呼了，不過呢，咱們王爺微服出巡，最好低調些，各位先排好隊，見者有份的！”

眾人聽了短暫地靜了靜，隨即便有人提出質疑，“咱們也沒見過九王爺，憑什么相信他就是啊！”說罷就有人附和，“有道理，她要是找個假的來冒充，咱們的錢不就畫的冤枉了嘛！”

現場一時有些時空，不過并不需要姚菁瑩辟謠，稍后便有一個巴掌落到了最先質疑的中年人頭上，“豬腦子，王爺還有冒充的？”

“就是就是，我妹夫就在九王府當差，我見過九王爺的畫像！嘖嘖，當面見了更顯華貴。”

“是啊，嫌命長的想被誅九族了才敢冒充王爺！”

平反的浪潮很快蓋過質疑聲，九王爺內心那個復雜的，想走卻被姚菁瑩按著，又怕大幅度的掙扎會丟了形象，堅持坐了一陣，幾個跑堂的總算端來了點心，整整兩個竹筐！姚菁瑩詭笑著望他，“王爺大人，這些淳樸而可愛的百姓們可都是你們皇家的子民，您一定不忍心拒絕他們這點兒小小的渴望吧？”

“拿百姓來押本王，你還能再狠一點兒嗎？”蔚儒楓瞥她一眼，面上仍不動聲色，言笑晏晏地朝百姓們道：“各位先找個座位坐好，本王會將這些點心一桌一桌的發給你們。”

果然是個有城府的，姚菁瑩心嘆一聲，好在奸計得逞，一面喝茶吃點心一面看著蔚儒楓忙活，突然很YY地想說，要是能把當年一起爭奪四令的四個全都搬過來做推銷道具多好，簡直就是古代版的F4呀！想完又覺得離譜，蘇大神那么陰險，葉玖弦又那么暴躁，倆人都跟她不熟，根本不會買她的面子，剩下那個雖然很熟，可怎么說也算她的半件私人珍藏啊，真叫她拿出來她還真不舍得！

思維無限擴張之際，忽覺地面一陣狂顫，扭頭看時不禁有些傻眼，原是那些跑堂見生意火爆，又自發地出去往茶樓里面招攬客人了，要說這幫跑堂的還真夠藏龍臥虎，居然有個能人成功撬動了又年輕又美的柳妹妹。

“柳妹妹，來這里坐！”

一個人對一個人只要虛偽過一次，第二次再虛偽時候就不那么別扭了，姚菁瑩這一聲柳妹妹就叫的異常順溜。突然看到柳纖纖，腦海中又蹦出一個好玩的念頭——要是咱們年輕美麗的柳妹妹主動給風流倜儻的九王爺，那得是一幅多么壯烈的畫面啊！

柳纖纖聞聲朝她這邊瞥了眼，瞧其他桌上也不好找空地方了，就邁著婀娜的小碎步走了過去，“什么事啊？想為早上的事情道歉就算了吧，因為我根本沒想過原諒你。”說完極盡嫵媚地朝發點心的男人看了一眼，嬌羞道：“我這趟回來也不是為的照顧你做生意，我是為了看他才進來的！”

這女的心眼兒雖然小了點兒，不過正中下懷。姚菁瑩鄭重其事地為柳纖纖倒了杯茶，“我叫柳妹妹可不光為了道歉，還關系到柳妹妹今后的幸福呢！”

柳纖纖冷眼瞥了瞥茶杯，拉著細細的長音哼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咳咳，柳妹妹覺得那人怎么樣？”姚菁瑩不跟她周旋，直奔主題。

見她手指的方位正是發點心的男人所站的方位，柳纖纖警惕地瞪了姚菁瑩一眼，“什么怎么樣？”

“九王爺呀！唉，妹妹不好意思說，姐姐我替你說，你看九王爺他優雅不失俊逸，俊逸又摻著高貴，高貴中又有一種平易近人的可貴品質，這樣堪稱完美的男人，一旦錯過了可就再沒第二個啦！柳妹妹既然為的他來，看他的眼光也含著愛意，可光看是看不到手的，這樣的男人身后必有一批仰慕者，定然高傲慣了，只能柳妹妹去主動爭取，以你的年輕美貌和智慧，還怕他不手到擒來！”

柳纖纖聽完默默衡量了一下，似有些動心，再仔細一考慮又斷然否決了姚菁瑩的提議，“俺娘跟俺說過，女孩子家要矜持。”

“我的大美人兒，矜持也要分對象的！”姚菁瑩見她要碰茶杯，一把給奪了過來，拍著茶壺語重心長道：“一壺好茶沏出來，光聞著香是沒用的，得主動找杯子喝啊！沒杯子，等茶涼了也撈不著沾一口不是？那得多遺憾啊！”

柳纖纖看看茶壺，又看看她手里的杯子，最后端起茶壺，“人家可以直接對著壺嘴喝。”

她是有多口渴呢！發點心的男人似乎也察覺有兩道目光一直很穩定地跟著他移動，扭頭朝姚菁瑩這邊看了一眼，姚菁瑩崩潰的直扯頭發。

茶沒了再倒，點心沒了再添，客人換了一批再一批，這一上午，茶樓的火爆程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總算熬到了午飯時間，蔚儒楓臨走前特地跟姚菁瑩說了聲“這筆賬本王先記下”，說完就逃命去了。

這一天姚菁瑩沒再伺候茶樓的人吃午飯，她是功臣了，功臣就應該被別人伺候著。這一天飯桌上的氣氛也相當活躍，寧滄瀾起了個頭，十幾個人就這一上午的營業額展開了各種討論，最終免不了將話頭引到楊鳳儀和李云秀身上，“鳳儀姐，今兒你跟云秀姐可都有的忙了，別說，咱們新掌柜還真有些手段！”

楊鳳儀聽了倒沒什么，李云秀卻改不了陰陽怪氣的腔調，“一點點的小聰明也敢說什么手段，你們忘了這茶樓以前是什么情形了？如今三樓空了，二樓冷冷清清的眼看著也快關門，看今兒一點點的蠅頭小利把你們給樂的，今兒過去了明兒怎么辦？一個個的也就這么點兒出息！”

一開口橫掃一大片，各人都訕訕的不再說話，姚菁瑩想了想也沒什么理由反駁，李云秀說的沒錯，叫九王爺每天來當義工根本就不現實，要想生意長期火爆，還得另想法子。

心念間，忽聽“哐啷”一聲，虛掩的兩扇木門被很暴力地踢開了，姚菁瑩以為有人得知九王爺發點心就激動兮兮地趕來了，想也沒想就朝楊鳳儀笑道：“鳳儀姐，你得跟他們說，他們來晚了！”

一抬頭，卻迎上了楊鳳儀一對滿是驚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