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二老剛用完早膳,正坐在椅子上喝茶閑聊,見一幫人浩浩蕩蕩進了院子,也先后站了起來。
一行人到屋內按順序問了老爺安,葉凝鳳將從外面帶來的稀罕物件以賞賜的形式分發下去,接著兵分兩路:二位少爺被父親單獨叫到書房探討生意上的事情,女眷們則各自找好位置,坐下來閑話幾句家常。
姚菁瑩起初漫不經心地聽著,然葉凝鳳說到蘇家決定取消銀票兌現,并已發出書面通知時,著實把她嚇了一跳。雖不清楚這中間出了變故,卻深知蘇曉黎不會善良到專門留出給君家做準備,而那些君家錢莊帳下的銀票攥在他手中,便像一枚不定時炸彈,明知會爆發,卻總算不準在時候。
葉凝鳳對此既擔心又懊惱,同時不得不承認蘇曉黎的心機夠深,單是虛晃這一下便害的君府人心惶惶,妯娌不合,也更加惡化了她與姚菁瑩之間的關系,長此就算不把君家的銀子掏空也要把人心打散。這個中秋對她來說注定是不安心的。
然她畢竟是君家的半個主心骨,自要打起精神來頂住君家的半邊天,便寬慰眾人,莫要在困境未到來時預支痛苦,無論如何這個中秋是要過的。
又聊了會子天,便安排下去,今年的中秋節各項開銷用度照比以往的標準,只能多不能少。而后女眷們各懷心思地回了的小院,好好為中秋做起了準備,其實她們心中有個共同的小九九:妯娌們鬧僵了,今年定不能像往年那般四家一起過,再出去回家省親的下人,里外里的加起來不過那么點兒人,折騰出這么大的陣仗給誰看。
給蘇曉黎看,給存心看君家笑話的人們看,叫他們明白壞天氣過后,君家的光景依然可以很好!至少葉凝鳳是這么想的,她覺得大張旗鼓地過這個中秋很有必要。
君家人在君府忙活,皇家人在皇宮內也沒得閑著。長青宮中,青翊國百官以文武為區分分出兩個方陣來,一左一右立于頌賢太皇太后跟前,個個挺直了身子,絲毫不敢有半點怠慢。
青翊國原有文武百官遇年節進宮為太皇太后獻禮的規矩,這在誰說來都無可厚非,畢竟這位用三位至親的性命換來三次晉級的傳奇光是論資排輩就能PK掉一大片朝臣,何況她老人家并不真稀罕大臣們那點兒禮品,反而會在接受之后拿出差不多級別或高一級別的物件,作為回禮賞賜給他們,一來一回大臣們不但在精神上得到盡忠太皇太后的美名,還總能在物質上賺點兒好處,也都樂得走這個程序。
然今日的情形卻有些詭異,眼看半個時辰了,輪到第二十七位大臣,兵部尚書羅永斌上前進寶。
羅尚書強忍住一股篩糠的沖動,極力保持著鎮定。只見他翼翼地端莊一個木質托盤,那托盤之上擺著的四只茶杯乍看沒稀奇,離近卻可瞧見每個茶杯背面均刻有暗紋,連起來組成“龍鳳呈祥”四字,是很吉利的祝福語。只是這也沒,再進一步觀察,這四只茶杯厚度竟不急十之一毫,薄若蛋殼,叫人擔心會不會輕輕一捏便碎了,難怪羅尚書至始至終都翼翼地護著。
眾朝臣中有喜愛收藏的已經看出,這便是收藏界內炙手可熱的“蛋殼青瓷”。追其歷史,恐怕要上溯到至少十二三個朝代之前,此工藝在崠漢時期達到頂峰,前期受客觀條件約束,工具和技術都與崠漢時不可同日而語,其后卻因種種原因漸漸失傳,至熙朝往下雖一直被模仿,卻從未被超越。
另一方面這種陶瓷厚度極薄,很容易不弄碎,作為收藏品來說,比其他物品更難保存。市面上偶有單件出現,每每惹得收藏者們亂成一團。若羅尚書手上的茶杯果真出于崠漢時期,有如此完整的一套,便是有價無市,寶貝中的寶貝,難為他一介武官能將這套茶杯保存的如此完好,更難為他能如此慷慨,竟將這茶杯作為獻禮呈給了太皇太后!
其實羅永斌何嘗沒有心疼,何嘗沒有不舍!只因之前的二十六位所獻寶貝均沒有一個討得太皇太后開心!
第一位,禮部尚書送了一套《禮》《義》《詩》《經》全集,并表示今年以來他一直刻苦學習理論知識,力求用理論武裝頭腦,用頭腦武裝朝廷。誰知太皇太后鳳顏大怒,完全不理會他講的道理,只氣道你送哀家這些,是指責哀家不懂禮義,詩經不通么?!”
真是竇娥也沒有他冤枉,就是借給禮部尚書十萬個膽子他也不敢指責太皇太后呀!皇上一見太皇太后怒了,忙上前說情,奈何老人家火氣上來了,連當朝皇帝的面子也不給,說來說去蔚文軒的嘴皮子都磨破了,最后總算松了松口,便是這一松口,差點兒將禮部尚書大半輩子的積蓄全砸進去。
“哀家聽說禮部尚書除了在君詈城中有一座府邸,還在我青翊國十六處地方購置了別院,又聽說邊疆物質吃緊,哀家每夜做噩夢,總有一幫血跡斑斑的官兵們在哀家面前晃來晃去,跟哀家抱怨,就是兵器不夠精良,軍餉不夠充足,才讓他們在沙場上命喪敵手。”
“哀家老了,學這些詩書禮義也不一定記得住,唯愿有生之年看到青翊國子民安康,邊境平穩,郭尚書若能替哀家盡一份力,將閑置的別院捐出來給官兵們供應糧餉,哀家會替皇室的列祖列宗對你感激不盡。”
“對了郭尚書,那十六處別院的房契在郭、陳姓小妾、鄭姓小妾以及王姓小妾的臥房的墻角、床頭柜、梳妝臺、枕頭底下各藏了一張,哀家說的沒吧?無不少字”
禮部尚書聽完腿都軟了,尤其聽完最后一句,想死的心都有了。最終在皇上的一再勸阻下,只讓他捐了六處,剩下的……留著以后有需要再捐。
六處就六處吧,有能比性命來的重要,唯一讓禮部尚書死不瞑目的是她老人家深居后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能確切說出家房契藏在地方呢?!
刑部尚書更大膽,送了顆夜明珠給太皇太后,可現在是白天,難道老人家想了解一件寶貝的好處也要等上這么長么?從來只聽說下級等上級,哪有下級讓上級等的道理!做了半輩子刑部尚書,從沒想過有一天差點兒被判了死刑。
最后用六萬石大米,四百匹布,十萬支弓箭勉強換了顆腦袋,不換不行啊,老人家都這些中秋節過后就會被運到敵國兵營里啦!
左丞相更大膽,居然給太皇太后送了全套的保養品,美容養顏,延年益壽神馬的,是說她老人家已經離死不遠了咩?!左磕頭右下跪,最后用三十萬現銀將從閻王爺手里給贖了。
右丞相、太醫院、御膳司……好在付出一定的代價之后勉強都把命給抱住了,終于輪到了羅永斌,其實他最先準備的是一塊玉枕,有助于睡眠的,得虧他今日來獻禮時家中有些事情耽誤了,半路上聽說了同僚們的驚悚故事會,尤其有了左丞相的前車之鑒,一咬牙一跺腳,硬是回家把最最壓箱底的寶貝給拿了出來。反正不拿出來,太皇太后老人家也已經在哪兒了。
把半數家當拿出來充公,應該沒地方找茬了吧?無不少字
誰知她老人家就是不走尋常路,興味索然地瞄了茶杯一眼,“這有好的,薄薄的一層稍微一捏就碎了,不能裝茶水不說,就是用來觀賞也要翼翼的當成佛爺伺候著,哀家可沒那個閑心!”
羅永斌聽完不單是淌汗的問題,差點就躺淚了,雙膝一軟正要下跪,只聽老人家不緊不慢地道不過說起來羅尚書一介武將,照顧起來總不如哀家細心,這個哀家暫時替你保管著。”頓了頓又語重心長的道聽說尊的娘家家境不,出嫁時陪送了不少。”
好嘛,不但惦記大臣們的,連大臣家屬的都惦記著!看這兩口子回家掐架去吧。
折騰了足足兩個時辰,眾朝臣才精疲力竭地陸續出了長青宮,他們不是傻子,自看出這是老人家有心設下的一個陷阱,皇上是幫兇,倆人一唱一和的一人搬了個小板凳在那兒坐等他們往里跳呢。
他們惱,他們恨,然臨走前皇上很是迷惘地跟他們算了一筆賬,立即讓他們打消了一切想報復的念頭。
皇上的原話是:直到今天朕才朕的臣子們家境如此豐厚,然我朝苛奉節儉之道,地位最高的左丞相一個月能從朝廷領到的俸祿也是有數的,粗略算起來眾卿家就算打從降生就開始領朝廷的俸祿,領到今天也不過如此。而據朕所知,眾卿家為官兼經商者少之又少,難不成還有別的路子發家?
哼哼,想報復,煩了先搞個反腐倡廉之類的活動,辦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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