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停電了。”

小雷拉著林姍姍走進房間，這里是他原本自己的老房子。

黑暗中林姍姍沉默了一會，輕輕道：“我們多久沒回來了？這么長時間沒交電費，當然斷電啦。”

小雷也嘿嘿一笑，道：“媽的，這個年頭，什么都要錢啊。”他卻沒注意，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林姍姍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

被雷吼拆掉過一次的房門倒是裝上了，只是家里已經空了，沒有什么東西，雖然還有一些簡單的家具，但是能看得出來，這里很亂，很臟，很多地方累積著厚厚的灰塵。

小雷取出一個打火機點亮，火苗跳躍，映照在兩人的臉龐上，影子在墻壁上似乎也在抖動。

“你很冷么？”小雷輕輕捏了捏林姍姍的手，卻發現對方抖得更厲害了。

“不冷。”林姍姍嘴上說不冷，身子卻又貼近了小雷幾分。

兩人走進了房間，小雷想了想，道：“我有辦法啦。”

他把床上的被單取了下來，然后翻過來把有灰的那一面鋪在了地板上，笑道：“坐吧。”

兩個年輕人坐在了地上，打火機的火苗抖動，小雷能清晰的看見林姍姍衣裙下的一雙長腿小心的蜷起來，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度。

靠在涼涼的墻壁上，小雷熄滅了打火機，黑暗中，他的眼睛卻看著天花板，喃喃道：“還是這里舒服。臟一點亂一點，但總是自己的地方。”

林姍姍不語。

小雷笑道：“怎么不說話？我是不是有些奇怪？可是我真的是這么想的，南山的別墅雖然寬敞，但我還是喜歡自己的家。就好像今天我心里有些不爽，第一個想到的地方，還是自己的這個老房子，自己的家。”

林姍姍垂頭，卻輕輕說了一句：“我沒有自己的家。”

小雷聽出了林姍姍聲音里有些慘淡，略微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林姍姍，今晚……我知道你有心事的……和我說說吧。說說一些關于你的事情。”

林姍姍仰起臉來，月光從窗外照在她的臉上，她笑得有些勉強：“你真的想聽？”

女孩兒抿了抿嘴，眼神里透著幾分回憶的目光，然后她才緩緩的開始了訴說。

“我的事情沒有什么奇特的，很簡單……真的很簡單。很小的時候，爸媽就沒啦。我父親是一個海員，一次出海之后就再也沒回來……不是海難。不過你知道的，海員的生活有些……有些復雜。他曾經偷偷的運一些走私物品，結果，一次出海后，沒有再回來。我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小的時候我曾經聽母親提起過，但是她也并不太了解真相。有人說父親是因為幫人走私毒品，結果被打死了。有人說父親是在海外的港口因為賭博和當地的黑社會沖突被殺了……反正有好幾種說法。我并不太知道，反正在我心中，對他沒有什么印象，一點兒都沒有。我小的時候看過父親的照片，可是照片里的那個男人，在我心中很陌生。”

“我的母親，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年輕的時候，大概很漂亮的吧，可是我沒有看過她年輕時候的樣子。父親死了之后，我們家里日子一直很艱難。當時我只有……嗯，好像只有六歲吧，也就是寶兒這么大的年紀。有一天，我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家里擁了很多人，還有很多平日里很少見的親戚。后來我才知道，母親死啦。她原本就有哮喘病，可是為了錢，她每天要在一家紡織廠里清理棉紗棉絮十二個小時。結果引發了呼吸道的疾病……”

林姍姍說的很緩慢，她語氣很平和，可是眼角卻流出了無聲的淚水。小雷暗中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指抹去了她臉上的淚痕。

“我七歲的時候，開始跟著一個親戚住，他們對待我……算了，不說他們啦。”林姍姍看似輕松的話語，里面卻似乎飽含著幾分滄桑：“后來我十四歲的時候，上了中學……”說到這里的時候，林姍姍的語氣明顯一頓，臉頰上的肌肉微微顫抖了一下，眼神也有些慌亂。

“當時學校里有一個男孩子很喜歡我，嗯，應該說有不少男孩子都很喜歡我吧，那個男孩子家里很有錢。他請我吃飯，請我看電影，請我吃甜品。我……我當時還不太懂事，而且我從小都過得很苦，他對我也很不錯。請我去那些高級的地方吃飯，請我看電影……你知道么？一張電影票的錢就可以讓我吃一個星期的午飯了。我當時很傻的，以為有一個男孩喜歡我，而且對我這么好，就真的喜歡他了。有一天晚上，他把我帶回家里，想……”林姍姍皺了皺眉頭，眼神有些驚恐，低聲道：“他想……可是我很害怕，我不肯，他就翻臉了，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罵我不知好歹，想對我用強。我當時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混亂中就踢了他一腳，然后跑掉了，才沒有讓他得逞。第二天我才知道，原來那個男孩子并不是真的喜歡我，他只是和一幫朋友打賭，說一個月只能就能把我勾上手……”

林姍姍嘆了口氣，忽然笑了笑，只是她笑得很冷漠的樣子：“這些富家子弟就是這個樣子了。他們雖然可惡，但當時我只要盡量躲著他們，也沒有什么問題……直到后來有一天……”林姍姍遲疑了一下，她輕輕咬著自己的嘴唇：“收養我的那個親戚，他們有一個兒子，大我三歲。那個家伙，是個畜生。有一天晚上，他偷偷鉆進了我的房間，想對我……”

小雷立刻會意，怒道：“他媽的！畜生！”

她看了小雷一眼，忽然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微笑：“他沒有得逞，因為差點被那個富家子弟騙了之后，我習慣睡覺在枕頭下面藏一把剪刀！那天晚上，那個畜生想對我……我就在他身上狠狠的扎了一下！”林姍姍說道這里，眼中露出一絲悲傷：“后來他的父母醒了，看見他兒子受傷，躺在我房間里，身上還有血。他們明明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可是卻狠狠的打了我一頓……我的那個親戚，也就是那個畜生的父親，他居然用皮帶狠狠的抽了我十幾下，罵我是賤人！”

小雷怒氣上涌，罵道：“他們在哪里？我去給你出氣！！”

林姍姍看了小雷一眼，搖搖頭，道：“不用啦。世上卑鄙無恥的人多了，他們自然有報應的，那家人后來我就沒有再見過了。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跑了出去，就再也沒有回去了。所以……我沒有家，真的沒有家的。”

小雷看了林姍姍幾眼，皺起眉頭，卻輕輕伸出手去把她抱在了懷里。

林姍姍閉上了眼睛，似乎很享受這種擁抱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她才又緩緩開口道：“可是我一個女孩子，就在馬路上坐了一天一夜，到處走動，口袋里連一個硬幣都沒有……”

林姍姍的目光冷了下去，她臉上的微笑有些神經質，可眼神卻很可憐……

“我的第一個男人，你猜是誰？我告訴你，就是開始那個想騙我上床的男孩！那個富家子弟！他用一萬塊錢買了我一個晚上！”

小雷心中忽然感到一絲悲傷，林姍姍的語氣那么平靜，平靜的就好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林姍姍看了小雷一眼，淡淡道：“你會不會看不起我？可是我當時別無選擇……我沒有地方睡覺，從早上到晚上都沒有吃飯，我在街頭到處走，當時我的心里很茫然，我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不知道自己晚上應該住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吃到下一頓飯……可是晚上的時候，我走到了一條街。那條街上有很多女人，那些女人是真正的出來當小姐的，我就站在街頭看著她們，看了足足一個小時。她們有漂亮的衣服穿，她們有漂亮的高跟鞋，還有，她們有錢吃飯，有地方睡覺……當時，我想通了，或者說，我以為自己想通了。我跑去找了那個曾經想騙我的富家子弟男孩。我對他說，你想要我么？給我一萬塊錢，我就是你的。然后，我就跟他到了一家酒店的房間里。”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只聽見林姍姍繼續訴說……

“我沒有錢，沒有地方住，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頓飯在哪里吃。然后，我只能答應了學校里的那個富家子弟……做，做他的女人，他的養的金絲雀……”

林姍姍無聲的流淚，她忽然自己抹了抹眼角，澀然一笑，道：“很多人看不起我，嗯，或者說，在學校里，沒有人看得起我。所有人認為我是一個靠著出賣自己來騙錢的女人……我已經麻木了，真的麻木了。可是老天偏偏還是折磨我不夠啊……讓我遇見你……那天遇見你的時候……我正拿著一筆錢去交學費，還有我的房租。可是我的包被人搶啦，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那天晚上，你收留了我。其實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原本是按照慣例，應該去見別人的……見那個給我錢的家伙。甚至那天晚上，我都想好了，想你會不會半夜摸進我的房間……如果你那天晚上來找我。可是半夜的時候，你跑進我房間里來幫我捉老鼠，我就知道，你不是壞人了。”

她伸出手，輕輕撫著小雷的眼睛，喃喃道：“你總說自己是無賴，是壞人，可是我知道，你的眼神比誰都干凈。其他的男人，他們有的裝出一副看不起我的樣子，有的表面上笑，心中對我轉著那些骯臟的念頭……可是我能感覺到，不管他們的表情是什么樣子的，其實他們的心中，他們的眼睛里，看著我的時候，只想脫我的衣服！”

“那天晚上，我甚至想過了，如果你晚上來找我，我就把自己給你！我……我是不是很下賤的女人？”林姍姍呢喃道：“或許是的吧。”

隨即她的語氣漸漸冷淡下來：“第二天，從你哪里出去之后，我偷偷拿了你的錢就找了那個男人，那個花錢買下我當他女人的男人，我說以后不想再繼續當他的女人了。我夠了，不想再當鬼了，我想當人。”

她哭了，哭的很傷心，很傷心。

“他罵我，打我，可是我不在乎啦。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流，腦子里總是想著你的眼睛，我喜歡那天你看我時候的目光，沒有鄙意，沒有其他的色彩……很清澈的樣子。”林姍姍幽幽嘆了口氣：“幸好，這次我不一樣了，我已經存了一點點錢，勉強讓自己不會餓死。我穿最便宜的衣服，吃最簡單的食物，住最便宜的房子。每天跑去超市打工，一個小時賺一塊四毛錢……可是用……學校里的人依然當我是賤貨，當我是什么……”她笑得很凄然，眼神里充滿了絕望。

她忽然凝視著小雷，低聲道：“等我有了錢，我就去找你，我想把拿了你的錢還給你……那些錢，都是我辛苦掙來的，是我省下來的……真的！那每一分錢都是干凈……都是干凈的……干凈的……”

小雷嘆了口氣，低聲道：“好了，不要再說了……我真的不應該讓你說這些的……”

“不！”林姍姍忽然用力大聲道：“不！我要說！我要告訴你！小雷……我一定要告訴你這些！！”

她忽然發瘋了一樣一把抱住了小雷，身子顫抖的仿佛風雨中的樹葉：“小雷，我不是個純潔的女孩，我不是個干凈的女人……田珂兒比我漂亮，小青也比我漂亮……她們都比我高貴，比我更適合你的……我知道的，我心里真的都知道的……可是……可是……”

她已經泣不成聲，在小雷耳邊哭泣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

林姍姍說完了這句話，忽然好像下了什么很大的決心一樣，抱住小雷用力一推，然后整個人壓在了小雷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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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寫出來的時候很受爭議，似乎凡是YY小說，類似林姍姍這種角色處理，會讓很多讀者無法忍受。不過好在，從這個女孩出場開始，我就已經寫的很明白了她的背景不簡單，所以，喜歡純情少女的讀者，可能無法接受這個角色吧。但是這樣的人，在現實中其實很多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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