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沐眨了眨眼睛,零碎的陽光從虛掩的窗簾中散落進來,明明是暖色系的房間,卻偏生透著一股空曠寂寥,昭示著這里的冷清。
對于葉沐來說,這里無比陌生,但是此刻她并不在意這些,她還活著,確確實實的活著,這就夠了。這具身體依然有些無力,她起身下床,便看到衣櫥的鏡子中……一身白色睡袍,有著蒼白精致的面容,孑然而立的自己。
直到此刻,她才終于確定,那游蕩在人間的十天不是黃粱一夢。她死在訂婚宴上,卻沒有去地府,反而四處飄蕩,最后遇到這個剛剛凋零的年輕生命,占據了這個身體。
當然,死前她可沒想過自己會有借尸還魂的一天,也說不清這一切到底是怎樣發生的,隱約是個懵懂而混亂的過程,但是結果她很滿意。
她才二十多歲,卻沒有好好的為自己活過一天,這是上天給她的又一次機會,她知道自己應該好好把握,以彌補過去失去的一切。
床頭有著空掉的藥瓶和半杯涼掉的開水。葉沐搖了搖頭,沒有失去過就不知道珍惜。即使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即使遭遇過那樣的背叛,她都從未放棄過生存的期望……她只恨自己不能預知這樣的結局,避無可避。而女孩這樣年輕,卻早早的就放棄了。
葉沐花了好一會兒,才大概明白這個身體上發生的事,她并不能全部接受這具身體的記憶,但是女孩臨死前刻骨銘心的情感實在是讓她不能忽視。這是一種強烈的本能。
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輕賤自己的性命,葉沐想,這種愛不會得到尊重的。即使死在這里,也注定換不回那個男人的一個回眸,或是懺悔。溫情,你太傻了。
這般執著,這樣可悲。
不過好在這些都沒有關系了,從現在開始,葉沐不再是葉沐,溫情不再是溫情,她們是全新的,不再有任何桎梏。
挑起唇角笑了笑,我會替你活下去,葉沐想。連同自己的份一起。
搜刮了一遍這個房子,如同土匪一樣不放過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一窮二白的葉沐現在可沒有興趣做偽君子,可惜房間里現金不多,值錢的東西更不多。她撇了撇嘴,溫情卻不明白這個道理,就算你不要這些錢,那個人也不會因此尊重你理解你,有錢人大多不是好東西。
拍了拍自己的背包,總的來說還是滿意自己的收獲,除了整整三萬的現金,還有不少首飾。足夠她悠閑地過一段時間了,而有了這段時間的緩沖,重新在這個社會安身立命也不是什么難事,她一向比野草還頑強,春風吹又生。
何況死了都能活過來……葉沐自嘲的一笑。
正準備推開門,卻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葉沐嚇了一跳,一個轉身躲到門后。
“咚咚”的聲音逐漸小了,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來找她的,否則見了這狼籍一片的房間還以為遭賊了呢,那樣就不好開溜了。
把門打開一條縫。葉沐左右看了看,噢,這里是一棟別墅,長長的走廊十分漂亮典雅,非一般大富之家可以住的起的。溫情雖然天真幼稚到一定地步,但被這華麗外表迷暈了眼也是原因之一,以為英俊又有錢的男人就是白馬王子,愛上都不帶眨眼的,這可憐的孩子。如果她心機真的重一點,其實嫁進來一點都不吃虧,可怎么就那么想不開要自殺呢……葉沐默默地想。
現在正是黃昏十分,別墅十分空曠,因為小心翼翼的緣故,更是沒有碰到一個人。直到……在大門口被門衛給攔了下來。
深吸一口氣,葉沐告訴自己運氣夠好了,這一關是必須得過的,畢竟這是不是荒郊廢屋,怎么能少的了門衛這一關。首當其中,底氣要足!
劉老頭沒有一點對主人尊敬的意思,鼻孔朝天冷冷問道:“夫人,您要出去?”
葉沐一怔,夫人這個詞真是刺耳,身體本能的僵硬了一下,泛起一股酸澀的味道,看來溫情在這里過的真不怎么樣。反復告訴自己對老人家要尊重,葉沐笑了笑道:“是的,不行么?”
“當然可以,請夫人告知要去哪里就行。”老頭不急不緩的道。
“逛商場。”葉沐回答的簡潔明了。
老頭沒再吭聲,直接開門。
葉沐挺直背脊,抑制住奪路狂奔的沖動,一步步往外走去。直到再看不見那棟別墅。
好吧,不被重視也有不被重視的好處,因為這個身體死皮賴臉的留在這里根本沒有人想過她會離家出逃,所以她今天才能如此順利。而且就算溫情真的逃走了,那個人也不會在乎的。
小情啊,借用了你的身體很不好意思,雖然我覺得我和你老公再無相見之日,不過我保證,有機會一定替你出這口氣。現在……跑路要緊。
兩個小時之后。
葉沐無力的坐在路邊,可惡,那個老頭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這片別墅位于郊區,交通不便,居然一聲不吭,恐怕打定主意自己會灰溜溜的回去吧!走了這么久,連車影子都沒看到。她應該在包里放些食物的,這樣就不至于暴尸荒野了。果然還是太急切了,以至于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眼看天色也暗了下來,再這么下去,葉沐很懷疑自己會不會再死一次——郁悶死的。
不行,她得自救。
自救的方法也很簡單,在路中央鋪上一張報紙,然后坐在那里守株待兔。這只兔子,終于在葉沐等的饑腸轆轆的時候,出現了。
一輛很拉風的銀色跑車,在夜色中折射著幽幽的光芒,猛的一個剎車停在了她的面前。葉沐一聲暗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是不會冒著生命危險攔下這樣一輛騷包車的。
“你在干什么?不要命了?!”車門被打開,又被‘咣’的一聲摔上,一個年輕男人囂張不耐的走了下來。他穿著一身寶藍色的休閑西裝,襯衣的領口敞開著,身材很好,利落的短發,尖削的下巴,秀挺的眉毛下雙眼如寶石般明亮,百分百瀟灑不羈型帥哥。
只是,對方明顯心情不是很好。
葉沐滿意的笑了,卻不是因為對方是帥哥,而是因為自己對這個人完全沒有任何印象,瞬間斷定為路人甲。她現在最怕的……就是碰上‘熟人’。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葉沐攤開手:“我不是打劫的,無奈之舉,十分抱歉。”
對方怔了一下,眼神訝異,盯著葉沐看了半晌,眉毛揚了起來。
“咳咳。”葉沐也覺得自己不大像是打劫的,可她不也是為了讓人安心嘛。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搭車,天就要黑了,再等一輛得等到什么時候?堅決不能錯過!“這位先生,你能載我一程嗎?”她露出甜美的笑容,以示自己多么無辜多么無害多么需要幫助。
男人看了看她,明顯有些不屑,好看的眉毛皺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道:“上車吧。”
葉沐歡呼出來,“太感謝了!”
熟練地跳上車,系上安全帶,目光飛快的從導航上掠過,很好,從這里到市區大約只需要半個小時。到時海闊憑魚躍,山高任鳥飛,她就自由了!想到這里,不由得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側頭看了看身邊的男人,簡直就是自己的幸運星!而且良心過關,對于之前的無禮也就釋然了。葉沐難得心情不錯,又覺得出于禮貌,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葉沐。”
“恩。”半晌沒有聲音。
滿腔熱情被澆了一盆冷水,葉沐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算了,看在你幫了大忙的份上,本小姐不和你計較!半個小時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風刮在車窗上發出沙沙的聲音,更顯車內的安靜。
葉沐從小就習慣一個人,更是喜靜,此刻心情平復了下來,頓時沉浸到回憶之中。不由微微苦笑,自己其實還是失敗的吧……她那樣努力過,不惜一切,總想做到最好,甚至為此放棄了那么多。站在那個位置上,家族的榮耀系于一身,扛起原本不屬于她的責任,但只是錯了一次,一次而已……就一敗涂地,她從來都不是無堅不摧的。
“鈴鈴……”
葉沐猛的從回憶中驚醒,伸手去摸手機,才想起這不是自己的。她現在身上只有錢。
“喂,什么事?”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悅,對方的眉頭似乎皺的更深了。
葉沐看了看,可惜了這副好模樣,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笑過。不過她可沒有興趣關心這些,在這里已經幾乎能看到城市的燈光了。這微弱的燈光,在葉沐的眼中,卻是新生的開始。她難以不雀躍。
兀自出神中,一陣急剎車讓她猛的前仰,額頭差點撞上擋風玻璃。路上被帶出長長的剎車痕。
葉沐覺得心都快跳出來了,不會才活過來就死于一場交通事故吧!那可太不劃算了!太倒霉了!用杯具都不足以形容!
“你說什么!”男人的聲音微微上揚,他顯然沒有發覺葉沐的不悅,捏著電話的手咯咯的響。
葉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把心拍回肚子里去。看了眼左邊那人黑的和鍋底似的臉,覺得再坐下去可能就要陪葬了。這里雖然偏僻,但是攔一輛的士也不是不行。雙手抓著自己的背包,葉沐決定就此下車。
對方終于掛了電話,緊繃著臉。眼看機不可失,葉沐露出一絲微笑,道:“謝謝這位先生了,我在這里下車就可以。再見。”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一溜煙下車,往路邊走了。
沐浴著夜色,感受著微風的輕撫,死過一次,既是解脫,也是全新的開始,她終于不再為任何事所束縛。這一次,她只想瀟灑肆意一點,平平淡淡一點,只想這樣而已……
那些不快,那些痛苦,那些回憶,都隨風而去吧。她不該把自己束縛在過去中,她不必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不該為不愛自己的人而懲罰自己。所以,有些事,就永遠都埋藏在心底吧。
葉沐一邊走一邊踢著腳下的石子,哼著小曲,待會該怎么給自己慶祝才好呢?真是很難決定呢。
汽車的轟鳴聲越來越近。
葉沐錯愕的回頭,就看到那輛騷包的跑車緩緩開到她的身邊,停了下來。車窗搖下,冷冰冰聲音傳過來:“上車。”
“為什么?”葉沐天真的問道。
對方咬了咬牙,臉色越加難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卻終于道:“陪我參加一個聚會。”
“我拒絕。”毫不猶豫的回答。
沉默,沉默。
“我剛剛還無條件的把你從荒郊野外載到這里!都沒問過你是什么人!”對方顯然沒吃準葉沐的態度,很驚訝她居然拒絕的這樣干脆,如此不近人情。
“我已經謝謝你了啊。”葉沐眨了眨眼睛,笑道。
“你——”惱羞成怒的聲音。
“我叫葉沐,你呢?”算了,為了慶祝新生,她決定日行一善。
對方沉默了片刻,方才從嘴中吐出三個字來,“宋悠然。”
“悠然兄……”葉沐利落的拉開車門上車,施施然坐上去,笑:“我們可以出發了。”
宋悠然足足看了葉沐一分鐘,然后回頭開車。他到現在才終于好好的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她除了漂亮一點,看起來是那樣普通,但偶爾捕捉到她眼底狡黠的光芒,恍然明白……柔順也許只是一種錯覺而已。
葉沐靠在椅子上,抿唇一笑。這個世上能透過現象看本質的人怎么就那么少呢,她真的只是外表比較無害而已,其實,她很睚眥必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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