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何能解浮生惑
筱丹淳看了一會書。也漸漸有了困意,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倦的手里的書都掉了出來,發出“啪”的一聲輕響。李達明突然間覺得腦子里很清醒,他看著筱丹淳,看著她的臉是那樣潤亮光澤,皮膚通透的好像有層柔和的光華一樣漂亮,猛然搖了一下頭,突然有種想給自己一巴掌的沖動。但他沒有給自己一巴掌,反而是站起身,伸手把她搖醒:“筱丹淳,別睡了,要睡也回房里睡。”
筱丹淳嘟囔著“你很煩耶。”她將自己往溫暖更深處擠了擠,重新睡著了。李達明簡直有些無奈又無措的看著她,突然伸出手去,隔著空間,慢慢的撫過她的額頭,順著額頭間的碎發,滑過她的耳鄘.......
筱丹淳睡得口干舌燥,醒來的時候,看見李達明裹著毯子。一動不動的睡在沙發里。
筱丹淳躡手躡腳走過沙發前,準備穿過客廳去把書放回書柜里,經過沙發的時候,李達明突然眼睛一睜:“你干嘛?”
筱丹淳反讓嚇的一愣,她手一抖又把書掉在地上了,李達明看著她受驚的樣子,愣了愣,這才說道:“嚇著你了。”筱丹淳沒有應聲,趕緊拾起了書,便匆匆的走進了書房里。
昨天夜里只留意這一屋的書,卻沒有留意到,那書桌上還有一個青筆筒,筱丹淳犯了犯呆,想起來那時候,南宮陌飛的書齋里也有一只這樣的筆筒,這是好東西,正宗的雍正窯,那時候南宮陌飛總會對自己說一句,這一屋子里的東西,就數這個最值錢,是他養父送給他的。
還記得那時候,他是公司的人力資源總監,有一次,給員工們培訓的時候,他口才極好,旁征博引,又詼諧幽默。滿禮堂的人都聽得津津有味。只有筱丹淳卻是與一側的好朋友說道:“娟子,這是我表哥的同學也。”過會又說道:“娟子,你說這世上有人穿西服都這樣好看?”
一側的一位年長些的同事聽在耳里,實在忍無可忍,在紙條上寫了“犯癡!”兩個字推給筱丹淳。
筱丹淳頓時羞的滿臉緋色,只是目不轉睛盯著南宮陌飛一舉一動。真的,白西服這樣令人發指的衣服,一般人都是輕易不會嘗試,因為會很聳的。但穿在南宮陌飛的身上,竟然直教人想起“,白衣勝雪”。而他發線烏黑濃密,一張臉,真真劍眉星目,嘴角微抿向上一勾,便是個明朗如朝陽的笑容,真正如是一個濁世的佳公子一般,那一刻,筱丹淳只想起那個搖著一紙白扇,溫文爾雅的白衣公子——花無缺,無缺無憾,完美的讓人無法言說。本就耀目的讓筱丹淳有些睜不開眼。
偏生南宮陌飛一身白衣,禮堂臺上一圈投燈打在他頭頂,淡淡金的光束,將他整個人都籠在其中,有一種近乎虛幻的俊逸。而他微側著臉,對公眾微笑,幾乎完美得不近真實。
后來,筱丹淳自己也曾奇怪過,像南宮陌飛這樣的人,怎么會讓她追到手,就如彩云易散一般,這世上好的事務,通常也是不長久的,所以相聚的時候,也就注定兩人會分開吧,想到這里,筱丹淳不由微微一嘆,還想這些干嘛,還想這些干嘛,不是都說過了要放棄,要有新的幸福嘛。
心里雖是這樣勸說著自己,但卻還是忍不住憶起來了兩人過往的點滴.......
那時候筱丹淳是行政助理,可有可無的,有一天,南宮陌飛的助理病了,大家都忙著,只能把她遣過去給南宮陌飛應應爭,筱丹淳進來的時候,南宮陌飛原本正煞有其事的仰面瞻賞墻上的字畫。聽到筱丹淳的腳步聲,這才一回頭,初一見,南宮陌飛卻是認出來了,其實當初他接了筱丹淳以后,想到男女有別,便將她托付給了自己的一個學姐,其實也不曾怎么接觸過。
看見筱丹淳也在轉眼看著自己的壁上的畫,不由覺得好笑,低聲同她說:“知道嘛,現在的我們這類假假的海歸,就興把弄得這樣古古,唯恐人家說我們不中國。”
筱丹淳聽他這般臭著自己,不由跟著他一起笑了起來。筱丹淳看了一眼,忍不住的說道:“摹本能做成這樣,也是難得了。”
“你怎么看出來這是摹本?”
筱丹淳的父親是博物館的,雖未必什么都懂些,但也算略知一二,到也說了一番門道,這一副吳鎮字畫,幾處不真之地,一一指出,聽的南宮陌飛雙眼放亮。他不由說道:“沒看出來,小片子懂的比我還多呢,那你來看看這個。”
“哪里,哪里。”筱丹淳言不由衷的心虛笑著,南宮陌飛遞過那個青筆筒,交遞過兩人手中的時候,指尖微微相觸,南宮陌飛的指尖微涼,觸著她的手,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仿佛那點輕微的涼意。順著指端,一直蜿蜒至心臟。筱丹淳腦子里亂哄哄的,還沒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南宮陌飛已經輕聲叮囑說道:“拿穩了。”
筱丹淳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又瞧了瞧筒底,最后說道:“好物件,是正宗的雍正窯。”
南宮陌飛立時綻開了一臉的笑意,點頭,說道:“不錯,我這一屋的東西,就數這個最值錢,但最珍貴的地方,是因為它是養父送我的禮物。”說著話南宮陌飛又從筱丹淳的手里接過了那個青瓷筆筒,左右端詳了一下,這才小心放下,然后說道:“今天事,你在公司工作的愉快嘛。”
兩人又閑話了幾句,便開始工作,確實如南宮陌飛說的那般,沒什么事,只是有一些文檔需要整理,很快就到了中午,南宮陌飛本來準備出去吃飯,看見筱丹淳坐在那里,居然鬼使神差一般的說道:“走吧,我們一起去吃飯去。”
“這......”筱丹淳猶豫了一下,只,南宮陌飛一向不是一個可以拒絕的人,何況筱丹淳也沒有真意要拒絕。
兩人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川菜館,那家店才開張不久,環境很優,水煮魚做得更是又辣又鮮,對于嗜辣如命的筱丹淳來說,幾乎要歡呼了,吃得那叫興高采烈。
包廂里天板上,是所謂“滿天星”密密射燈。璀璨,照著筱丹淳脂粉不施的一張清水臉,明亮光潔,笑意盈盈的一雙眼睛映著燈光,隱隱似有星芒閃動。
筱丹淳很嘴饞的樣子,其實她的吃相很好,吃得,但不貪孌,許多細微的地方都可以看出家教。這孩子出身一定很好,南宮陌飛微笑著看筱丹淳吃魚,像只小貓,很輕巧,南宮陌飛一向喜歡吃相好看的女人,瞧著她吃的舒服,居然自己就忘記添菜了。
反是筱丹淳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喝了口:“這魚都被我吃了。”
南宮陌飛趕緊說道:“沒關系,我更喜歡吃素。”其實他也是愛吃魚的,以后每次回憶起那一次的飯局,他總會笑著說道:看你吃的那么香,那里好意思與你搶?
那天他們說了很多話,從瓷器說到古字畫,他這才發現她對古玩知之甚詳,年紀的孩子,能有這種見識,令他覺得罕異。以至后來在情人節的時候,南宮陌飛送給筱丹淳一枚閑章,朱圓細文,開玩笑似的刻著四個小篆:“火眼金睛”,明明罵她是猴子,于是她故意拖長了聲音嗔怒道:“你才是猴子呢!還是齊天大剩。”
那時候網絡上有一句笑言,二十六歲以上的剩男,剩女是,二十八歲就是斗戰圣佛,最后一級卻是齊天大剩,南宮陌飛曾經自嘲自己是齊天大剩,筱丹淳聽過以后,每每與他斗嘴的時候,常拿來取笑他。
他說:“我是齊天大圣,你就是小猴子。”說著總會親昵的捏著她的臉頰:“你就是我的小猴子。臭丫頭。”
那個時候兩個人是真的好,好到如膠似漆,即使沒有機會見面,不是打電話短信。
南宮陌飛那時候也總是出差的,有時候在國內,有時候在國外,筱丹淳一個人在家里無聊了就常一遍一遍的給他發短信,發郵件:“大圣,大圣.......小猴子想你了,你啥時候回花果山啊。”
可惜,彩云易散,太過美好的事物,終歸長久。
筱丹淳猶記得那一次,自己抓住窗扇,哭得聲堵氣噎,南宮陌飛連頭都沒有回,“哐!”一聲摔門而去。剩了她蹲在窗臺上瑟瑟發抖,連哭泣的力氣都似已耗費殆盡。愛的越深越沒有自尊,在南宮陌飛面前,她從來是滿盤皆輸,眼淚也得不來他一點憐惜,不過越發令他添了厭惡。
張小嫻說,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而是我就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筱丹淳卻知道,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其實也不是這個,而是你很愛很愛他,他卻不愛你。
他不愛你,你的一切皆是罪皆是丑皆是過,連你的呼吸都是多余。他不愛你,他的手機你永遠打不通,他的人你永遠找不到,他永遠視而不見你的眼淚。如果他愛你,你便是完美的,如果不愛,那便萬般皆是錯,連哭都是你的錯。
于是絕望里,回過頭去,一點點溫曖就會是,像行前溺斃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只在原地,盼著,念著,只望他會回頭,只盼他會顧念舊情?
他這樣殘忍,到底是不忍,還是真的無情?
等來的卻是南宮陌飛的婚期.......
再多的幻想,再多的期盼,卻是不敢有一點動作,因為知道,纏糾,只會讓他心里更添幾分厭惡,在那樣的折磨里,南宮陌飛的婚禮卻是如期舉行。
還記得自己準備獨自去赴宴,臨出門時,對著鏡子一筆一筆的描著眉,家里的電腦在放著蔡琴的歌:
朦朧的眼
朦朧的雨
面前呈現著美好遠景
我在街頭佇立
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我想那小雨一定能把你打醒
如果雨一停我就能再見到你
那是我最好的決擇........
是雨一停就可以見到他,只是他已將牽著別人的手一起走到上帝面前,去宣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描過眉,又換好眼妝,一臉精致的去赴宴,那一天,自己應該是美麗的吧,筱丹淳常想。
可是到了宴會廳的那一瞬間,南宮陌飛的臉色卻像見到鬼,他那樣鎮定自若的一個人,什么時候都是一副好像崩于頂,其色不變的樣子,那一刻,卻是變了顏色,臉色極差的看著自己,唇都在微顫。
筱丹淳想到這里竟笑起來,難道大庭廣眾之下真的怕她粉墨登場演繹八點檔肥皂劇橋段,先是要死要活一番再拉著他的衣角,哭著嚷著,求他不要娶楊旭?
自是不可能,大大方方,故做鎮定的奉上紅包就隨群入座,為什么要去,為什么要去,只為了能讓自己真的可以死心,知道這么一個人,有這么一個人來過自己的生命里,但現在,他已經離開了,以后自己的喜怒哀怨皆與他無關,她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死心,讓自己安靜的走開,留下的或許還能讓他偶爾憶起,淡淡微笑,想起有這么一個女子,曾經在他的生命里出現,安靜的來,安靜的走,從來不曾給他添過麻煩,更多的是憶起她的好........
愛情是一架天平,兩頭砝碼不一樣,立即就失卻。越是重越是往下跌,跌到無間地獄去。誰付出的越多,便注定得到的越少
愛,還是要留一些可自己,這樣,在砝碼不同的時候,也可以加碼,或是收回。
只是付出了以后,又怎么能由著自己來決定,愛與不愛?
想到這些,筱丹淳看見還在亮著顯示器的電腦,不由走過去,順開自己的q空間,寫下了一篇感嘆:
提筆夜涼臨案坐
寫盡年華錯
昭華黯然余淡墨
芳塵隨風送春輝
幾度煙雨尋醉夢
依稀卻見荼靡謝
流年逝
難解浮生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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