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男財女

第十八章 里正娘子上門

梔子與吳氏出得房來,見周嬸子已將早飯擺上桌,皆驚奇不已。

吃罷飯,果子將壓歲銀子揣入懷中,出門去尋胡仲倫。剛走到院門處,就瞧見胡仲倫背著一捆柴過來。

胡仲倫將柴碼在柴垛上,沖跟著過來的果子點了點頭,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果子叫住他:“你去打柴了?”

胡仲倫點頭,“我瞧你家柴所剩不多,就趁天涼去打一捆,免得我不在這幾日無柴可燒。”

“多謝你。”果子瞧見四下無人,取出錢袋,迅速的塞入胡仲倫手中,“因為買地之事,我姐昨晚氣的連飯都未吃,這錢你收下,一會尋個機會還她一些,省的她生氣。”

聽聞是銀錢,胡仲倫的黑臉瞬間漲紅,方才還覺的袋子上的纏枝繡紋精致,這時倒像要咬手似的,一刻不耽擱的飛快塞還果子手中,神色復雜的看了果子一陣,不言不語轉身進了院子。

“哎——”果子不知自己哪里錯了,竟招胡仲倫這般不領情,委屈的淚花在眼中打轉。

胡仲倫在灶間尋著梔子,摘下脖子上細細的銀項圈,放在灶臺上,悶聲道:“這個項圈先押給你,等我有錢還你時再問你贖回來。”

說罷,頭也不回的去了,只留下梔子莫名其妙。

梔子回房,瞧見果子伏在桌上哭,忙問:“好好的,你這是怎么了?”

果子只是哭,也不答,梔子還欲再問,就聽院中有人喊她,她聽是里正娘子的聲兒,沒了心思理會果子,吁了一口氣,開門出去。

里正娘子進得院中,也不坐,只四下張望,見蘭家干凈整齊、家什齊全,與從前相差不大,而并非她心中所想的那般敗落,微微有些失望。回頭瞧見吳氏與梔子各自迎出來,換了一副笑臉,道:“梔子娘,你家大娘昨日相中了我家那塊河灘地,我忍痛割愛,便讓與你家。這不,我好人做到底,怕她一個姑娘家出門不方便,特地將地契與她送過來。”

梔子心中不忿,面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招呼里正娘子坐下。里正娘子坐定,取出做好的賣地契約與借據,拿與吳氏看。吳氏為難的笑笑:“夫人,你曉得的,我不識字……”

里正娘子自己也不識字,并未覺的不識字有什么難堪,只道:“我家的那位做的,又無錯處,看與不看也不打緊……”

梔子自是不依,道:“買地賣地這般大事,契約還是找幾個識字之人當面做,你我都放心,夫人以為呢?”

里正娘子曉得這個規矩,可她將賤地貴賣,坑了蘭家,若是找中人來,讓人知道她坑人家孤兒寡母,傳出去自然不好聽,于是便將金魚眼一瞪:“難不成你還怕我坑你?”

梔子怒極反笑,心道:你已經坑了,倒還義正言辭指責別人!

吳氏也深知里正娘子平日的為人,怕她在契約書上做手腳,于是道:“夫人,我們倒不是怕你坑我家,只是,凡事都有規矩,我們還是按規矩辦好。”

里正娘子見吳氏與梔子兩個都堅持要找中人,她若是攔著不讓,將這娘倆逼急了,咬死不買自家那塊河灘地,那昨日的盤算豈不是落了空?白花花的銀子與名聲,里正娘子到底還是覺的銀子重要些,最后只得依了,讓婢女自去鄰村請私塾先生。

私塾先生聽說是里正娘子尋他,讀書人的傲氣全無,丟下一屋子半大孩子,急急的跟著婢女來蘭家。到了蘭家一問,便知蘭家已經讓里正娘子惦記上,他也不敢多言,一面重新做契約,一面在心中替蘭家擔心。

買地契約做好,里正娘子又讓私塾先生做借據,梔子攔住,笑道:“夫人,昨晚我與娘將家中的銀錢湊了湊,勉強籌夠了買地的銀子,無需再從夫人家中借錢。”

“什么?你家能湊出這樣大一筆銀子?”里正娘子疑心自己聽錯,嚷道。

梔子生怕里正娘子又出幺蛾子,只想快快將這尊瘟神送走,對吳氏道:“娘,你去將銀子取了來交與夫人吧。”回頭瞧見里正娘子一臉不信,目光陰郁的坐著,梔子心與肝皆顫了一下,心想:該不會是她以為自家有錢,又想到什么主意訛人吧?于是忙解釋:“家中本無現銀,只是娘聽說要買地,昨日晚間將自個兒成親時置辦的幾樣首飾押給了周嬸子,這才湊出來的。”

里正娘子曉得,周嬸子這些年攢了些棺材本,也就信了。只是她打定主意讓蘭家借她的驢打滾,如今落了空,心頭自是不高興。可當著人,人家有銀子她總不能強迫人家借錢,于是只在心中生悶氣,順帶將周嬸子咒罵幾句。

瞧見吳氏進房,一直在自己房中聽動靜的周嬸子悄悄跟了去,進門就按下吳氏開箱子的手,道:“我有法子讓里正娘子減地價。”

“真的?”吳氏只是不信,不過手下還是停住開箱的動作,“他嬸子,你且說說看。”

周嬸子見吳氏信了,面上露出得色,壓低聲音道:“昨日她拿里正壓你家,你還無法,可今日你家跟昨兒個不一樣,你家梔子與江少爺是定了親的。你想,江家是什么人家,江老太爺在遼王府當著護衛,江少爺又是舉人老爺。你如今跟這樣的人家做親,里正算的了什么?你只需在里正娘子跟前將梔子與江少爺定親這事一說,里正娘子立馬就焉了。”

“這事不行。”吳氏只是搖頭,“江家只是托媒人送了兩樣聘禮過來,四禮一項未行,這事暫時還是不宜宣揚的好。而且家中正在孝期,傳出定親之事,于梔子,于家中聲名都不好。”

吳氏還有一重顧慮,她昨晚反復琢磨這門親事,始終覺的像是做夢一般,越是覺的不真實,就越怕江家悔婚,是以她打算四禮完成之前,對任何人也不提及這門婚事,免得萬一將來心頭的擔心成了真,落得人笑話。

周嬸子還欲再勸,吳氏打斷她,“他嬸子,這事你知道就是了,不要再對人言及。”

吳氏與梔子做好買地契約,收下地契,好不容易將里正娘子送出門,母女倆都軟軟的倚在門邊,口中嘆著氣。周嬸子看了看兩人,撇著嘴角道:“有法子打壓里正娘子,你們偏偏不用,等著讓她訛你們,這也是自找的。”

吳氏知曉周嬸子的意思,并不搭話,而梔子從未聽說,便問:“什么法子?”

吳氏道:“也不是什么好法子,你不知道也罷。”

梔子聽娘這么說,也就不再追問,轉身進房去瞧果子。

果子已經停住哭,正專心致志的拼接布頭。梔子挨著她身邊坐下,問:“你方才有什么傷心事,竟哭的那樣傷心?”

果子低著頭,一聲不吭,依舊做著針線,過了好一會子,方才低低的道:“只是沙子迷了眼,并無什么事。”

梔子自是不信,只是果子不愿說,她也不好多問,勸了幾句,端了針線簸籮就往院中去,家中損失了銀錢,只能加緊多做幾個錢袋香囊,找補一點是一點。

周嬸子有心在梔子面前顯自己的能耐,一上午都在梔子周圍轉悠,就等著梔子詢問她。可左等右等,梔子仿佛當她不存在似的,她到底沒忍住,端了條凳子坐在梔子身邊,道:“梔子,平日見你也是一個聰明的,可今日怎的這樣糊涂呢?”

梔子瞟了周嬸子一眼,淡淡的道:“我怎么糊涂了?”

周嬸子四下瞧了瞧,沒見著吳氏,方才將與吳氏說過的那番話再說了一次,末了道:“這樣好的法子,你娘非要將你定親之事壓著不說,白白讓里正娘子占了便宜。”

“娘不愿張揚,自有她的顧慮,你休要再摻和我家之事了。”

梔子嘴上這樣說,卻有些心動,若是里正娘子就訛這一次,她也不想拿這八字只有一撇的親事想法子,可怕就怕里正娘子這次嘗了甜頭,見天的來打自家的主意。

只是,既不能壞了自己名聲,又要唬住里正娘子,這還須得好好想一想才行。

周嬸子在旁邊坐了一陣,見梔子沒反應,心想這娘倆今日怎會這般齊心,又坐了一陣,實在無趣,起身串門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