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入戲
夢醒入戲。
“不行”
滿含怒意的男聲響起,血無極一臉陰霾,對杜若的提議斷然否決。
“怎么不行?你原本的打算,不也是和我的提議異曲同工嗎?”
杜若明知故問,臉上是與對方相反的輕松:
“不要告訴我,你做出那個樣子,當眾約我來,不是打算做給江城看的。”
“兩者的動機和效果完全不同,你不要混淆視聽”血無極冷哼一聲,“我知道你想激怒江城,打亂他們的陣腳,為你的事贏取時間,但這件事的風險,大部分在我身上”
若依杜若所言,他就必須直面各方壓力,自己承擔,一旦失敗,因為她在其中的作用,江城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而她不用出一分力,就坐享其成,甚至隨時可以過河拆橋,跳脫事外——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杜若胸有成竹的微笑,對血無極的怒火不以為意:
“其實風險不會太大,比起你那個單方面的計劃,我的這個方法周全得多,也沒有你想象的激烈,畢竟以江城的性格,我也不想一下子激怒了他,引得他發瘋起來——不要忘了,我也有短處被他們抓著呢”
杜若溫和的輕聲安撫,清潤的女音婉轉,淡淡的提醒讓血無極臉色微松,但他還是沒好氣:
“原來你也記得你還有把柄被他們抓著?我還以為你是想不顧一切地向江城挑釁,徹底和他們決裂”
“要和他們決裂的是你,這事雖然只是個幌子,只要在兩地合并之前傳出,時值江城幫風頭最盛的時候,媒體一定會拿來大做文章。那么在天下人面前,莫玉即使不顧自己的尊嚴,為了江城幫副幫主的面子,他也不得不吃下這個啞巴虧,和血影宗決裂,”
杜若撫掌微笑,
“這樣一來,你的獨立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再把你那個‘傭兵團’的計劃送上——木已成舟,莫玉在那種情況下,為了家族合作的效益最大化,他不但不會阻止,甚至有可能支持你的計劃——如果你的計劃,能爭取到莫玉的支持,不但消除一份來自他的阻力,而且他也會勸阻江城以大局為重,甚至——”
杜若微微一笑,說出最讓血無極心動的一句話,
“——甚至如果得到莫玉美言,那么你這個計劃,還會在你家長輩那里得到加分。”
她如人心的魔女,深悉血無極內心的,為其描繪出一幅無比美妙的前景,這虛妄前景成為現實的可能性,讓受到的人蠢蠢動。
然而血無極終究并非庸人,能在世家存活,而且從目前而言,可以說是存活得極好,沒有過人的意志力和自控能力是不行的。
只是這一次夢寐以求的機會就在眼前,盡管伴隨巨大的風險,但對終極目標實現的渴望,仍然讓血無極失去了平常心,變得患得患失、進退失據,才讓杜若輕易抓住他心靈的破綻,乘隙而入。
回過神的血無極,知道自己的目標被杜若看穿后,再次被這個善于揣度人心的魔女利用,而自己還輕易地被了
血無極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卻沒有否認他被杜若抓住的軟肋,而是順著這個軟肋提出異議:
“原來你也知道,我是想順利提出計劃,得到老家伙的認可,而不是在提出之前就樹立起強敵,讓人把我扼殺在萌生狀態——如果江城真如你所說,對你勢在必得的話,按照他的性格,任何一個試圖染指你的男人,呵呵……”
血無極說到后面,心里竟因為自己的描述而不悅起來,他笑了笑,故作意味深長,掩蓋住些許的不自然。
杜若沒有察覺血無極的不自然,如果察覺了,有江城為前例,她恐怕立即用霹靂手段,斬斷這微小的萌芽,或者從此對血無極敬而遠之。
此刻,她因為血無極的話而略有失神,想起了夏天,以及和夏天在一起的等待和冬天,心中微痛。
因為想到夏天他們,杜若心中柔軟了片刻,又更加堅定起來,提醒她目下還有許多事要做,必須加快速度,促成血無極的事情。
她的語言變得更有針對性,不再遮著掩著和血無極慢慢周旋,而是直指核心:
“我該笑你天真,以為你的偽裝好到出神入化的地步,這個世上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你的意圖——”
“還是該笑你掩耳盜鈴,既想走出這一步,又不想承擔走出這一步的風險,妄想著這世上有零風險的完美計劃,可以讓你一路順風順水,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你達到目的,無需披荊斬棘,就可以登頂加冕?”
杜若似譏似嘲地看著血無極,
“以你的出身,能走到這一步,所花費的心機,得到的教訓,應該不是江城那種大少爺能比的吧?難道你二十幾年都白活了,一朝回到嬰兒時期?世家精英教育出來的人才,都是在關鍵時候靠不住的嗎?”
一字一句直刺弱點,譏諷的言語如果能化成刀鋒的話,血無極身上已經滿是血窟窿。
此刻他也好不到哪去,臉色青紅皂白變個不停。
直揭瘡疤,打壓下血無極的氣焰,杜若見好就收,放緩語氣,給了他一個臺階下:
“等了這么多年,精心籌謀了幾個月,關鍵機會近在眼前,踏出這一步,對你而言,可能就只有成王敗寇兩種結果,其實我可以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但,我很看不慣你現在猶豫躊躇的孬樣,如果站到臺前,你也一直保持著藏在幕后、見不得人的習慣,換成我是那些老家伙,就直接在印象分上把你扣到負分——你應該知道,在這一點上,江城和你是兩個極端——我雖然不喜歡他,但平心而論,他那種大氣灑脫、快意恩仇的性格,在長輩面前,很容易博取印象分,何況,你和他競爭的,是家族未來的那個位置”
杜若的話語,處處抓住血無極心心念念的目標,她試圖以此為切入點,說服血無極。
再次被拿來和江城做對比,并且毫無意外地落于下風。
她的語氣是如此理所當然的冷淡,血無極眼中隱怒,衣衫下的身體略微繃緊。
“這個從來都是我的劣勢,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血無極自嘲地開口,語氣平靜得過分:
“正如你說,成王敗寇——我的身份,注定我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成則更進一步,敗則萬劫不復,”
以前每一次都成功了,汲汲營營爬了這么久,他不能在最后一步,最關鍵的一步倒下——他不會甘心
“所以,這最后一步,我要盡可能萬無一失——江城可以失敗,我敗不起……”
血無極慢慢舒出一口氣,臉上是絕境中拼死一搏的神情,充滿末路悲情,極易感染人心。
血無極的表情中確有幾分真情,他對身世的自傷并非作假,但在這時候表露出來,可說是別有目的。
——加入真實感情,卻故意做出的表演,看來血無極已經吸取了前面的教訓了。
可惜她不是母愛過剩的女人,同情弱者的天性在她身上很少有表現,何況她的理智很清楚地告訴她,眼前這個俊美邪異的男子,野心勃勃,并非弱者。
杜若垂眸,掩蓋眼中的無動于衷,語聲輕柔和緩:
“你和江城因男女之事上的不合,不是第一次,雖然看起來是因你而起,但過程不明,你可以把一般責任推到我身上,而江城隨即而來的怒火,推動事情往我們計劃的方向發展,并且把你家長輩的大部分關注視線聚集到他身上,如果你能看準機會做些什么,那么后續的責任,有大部分會歸到江城身上,相信你應該知道怎么做。”
杜若微微而笑,月色下越顯幽深的黑眸,平靜地看著血無極。
“這樣,你在這件事中就不會那么顯眼,隨即送上你的計劃,彌補掉因你而被破壞的大好局面,甚至能加快家族的擴張速度,將功補過,”
“對比之下,同樣負有一定責任、而且還是合作主要負責人之一的江城,自然會在長輩心中扣分,同時,你的計劃,還可以讓讓你家長輩正視你的能力,給予你獨立發展的機會。”
杜若觀察著血無極的神色,繼續道:
“這件事雖然因你而起,但看起來大家各有責任,加上你將功補過,大不了各打五十大板——如果是這樣,你更應該高興才是,因為這表明你家長輩開始把你和江城放在同一個位置上了——因私情而起,總比你給人留下處心積慮謀奪上位的口舌要好,名義上他是正統,而你名不正言不順,在家族的上位者看來,是天然的殘缺,”
“而且提出計劃,只是你進入長輩視線的一個開始,以后還要看血影宗在游戲里發展的情況,來決定你能否在他們心中超過江城,江城早已起步,你需要盡可能多的時間,奮起直追,”
“你為這個計劃,在血影宗耗費了五個月,已經不可能中途放棄,錯過這一次,你還要等多久,可不可以等得到下一次?此消彼長,江城再這么繼續擴張下去,他在長輩心里的地位只會越來越穩固,到時候,你也未必動搖得了了”
血無極身形一震。
杜若心知他已經被打動了大半,輕輕牽起嘴角,隨即收斂:
“你的目標打擊江城,我的目標是削弱江城幫,從結果來看,一旦事成,你的獲利要遠比我大得多,理所當然要承擔大部分風險,”
“反過來說,我可以幫你安撫六扇門,讓他們不參與其中,也可以幫你向莫玉施壓,讓他在這件事上,即使不偏幫你,也會站在中立位置——莫玉一貫家族利益至上,對他來說,你們家出現兩頭大,更利于他在這次合作中掌握話語權不是嗎?”
為血無極分析完利處,杜若頓了頓。
血無極沒有反應,兩人一時靜默。
杜若眼中閃過冷意。
她很清楚以上理由,已經足夠驅使血無極去冒這個險,實際上他籌備許久,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所以還在沉默,只是逐利之心驅使,想要在她這里獲得更多利益罷了。
所以說,她討厭世家子弟,尤其是眼中只有赤露o裸的利益的世家子弟,心中貪像永遠填不滿的大口,不知適可而止——和莫玉不同的是,莫玉喜歡在占據上風時步步進逼,而血無極更不知進退,即使在下風時,也會被眼前利益蒙蔽雙眼。
——世家子弟什么的,最討厭了
杜若一邊在心里抓狂地打小人,一邊收起蘿卜舉起大棒。
她呵呵一笑,打破片刻沉默的尷尬,狀似和顏悅色:
“當然了,你還等得起,在時間上,我面臨的情況要比你來得緊,對我來說,血影宗和江城幫的決裂來得越早越好。”
——血無極所倚恃的,無非是這一點,當然,也是杜若循循善誘、不吝口舌的做法,給了血無極錯覺,讓她以為現在的情況,是她在求他。
也許是為了制造談話氣氛,她的口氣太過善良了,或許她該更狠一點——
男人通常不見棺材不掉淚,這種癩皮狗一樣的天性,在莫玉江城身上都得到過驗證,如今是第三例,以后必須謹記——杜若在心里自我檢討。
于是她嘴角的微笑更加溫和,目光閃閃,似乎滿含善意,
“其實,對于我來說,置身事外,坐看你和他們相斗才是最好的選擇,除了一個等級之外,我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甚至也不需要花費口舌安撫我那些六扇門的朋友,呵呵,”
口風突轉,語帶威脅,杜若沒有任何不適應,笑得如同春風拂面,
“你知道,對于我來說,自從我們入林之后,明天會有什么情況,已經是注定,不是嗎?”
血無極冷冷地瞪視她,長得和江城極為相似的鳳眸瞇起,冷銳異常。
紙老虎而已,既然說得出,她就不怕他的任何反應——在讓她得知那么多他的籌劃之后,血無極不會撕破臉,也不敢。
而在以后的合作中,有了今晚之事為基調,想必血無極會安分許多,不枉她花了如許唇舌。
“江城不會一擊即倒,我需要盟友,長期的,穩定的,有共同目標的——想必,你也需要。”
杜若毫不在意地微笑,淡定地回視血無極冷冷的眼神。
和莫玉的斗爭曠日持久,雖然此時看似僵持不下,但自己的這一方,可以用的力量太少,相比之下,江城幫那邊卻在每日增長,此消彼長,杜若不得不防。
杜若沒有能制約江城幫擴張的力量,商業村這個殺手锏,只能威脅而不能隨手使用,以免逼急了莫玉。
莫玉下在長安的這盤棋,杜若知道得太晚,所幸后來血無極的出現,總算不是太遲。
杜若從血無極身上,看到一根線,線上有血無極的野心,也有血無極五個月以來暗中經營出來的人脈——而這,正是目下杜若最缺乏的。
莫玉在長安的這盤棋,下到今晚,已經基本上水落石出、大事將成。
不過,也只是將成而已。
與之伴隨的,則是站在風頭浪尖,成為眾矢之的的風險,想必被莫玉玩得措手不及的、其他四大幫派的頭腦們,已經把獨大之勢不可抵擋的江城幫,視為眼中釘了。
在這種時候,血無極這個關鍵棋子倒戈相向,只留下尚未穩定的群英會,讓莫玉即將收獲的果實損失一半,隨之而來被眾人忌憚的危機卻并未減少,加上江城自家后院起火,那么即使是算無遺策的莫玉,也要手忙腳亂一番,無暇他顧。
原本村子的出現,會引發群狼的競逐,但在這種江城幫一家獨大、其他幫派不得不聯手對抗的情況下,商業村這個對付江城幫的利器,反而會成為一個促使各大幫派結盟的契機,促使大家坐下來和平談判。
戰國末期,眾家合力以抗秦,便是那時將會出現的情況。
在此情況下,江城幫無論是坐看聯盟結成,還是在里面插一手,都無法阻止結盟之事,最多形成僵持。
杜若自嘲地微笑,又略帶得意。
之前是她想錯了,只憑六扇門的武力,對幾大幫派來說還過于薄弱,可能會有機可乘,像這種各方勢力媾和、僵持不下的局面,才最能突出村子所有者的超然地位,也最容易讓她掌握局勢。
對于江城幫來說,由于村子的地理位置,只要杜若倒向聯盟那一邊,大本營就岌岌可危,掣肘江城幫的擴張速度,并且使她始終保持對莫玉的威懾力,讓他不敢對夏天的事不盡心。
對于聯盟幫派來說,江城幫和群英會合并,使江城幫有了兩個根據地,所以他們在對待江城幫的問題上,必定會緊密聯合,此時村子所有人的態度就會變得極為重要,他們的重視,會令聯盟成為杜若手中的槍
至于六扇門,只要能保持一定威懾就可以了,從“充分必要”條件,變成“充分非必要”條件,既保持不讓他們在這個泥沼中涉入過深,也能有效地幫助到杜若。
先前察覺莫玉的棋盤之時,杜若以為他大局已成、勢不可擋,自己在商業村建起之前,再次被逼到絕境。
誰知血無極出現,事情峰回路轉,讓杜若看到了充分利用商業村價值、并且能夠情義兩全的最好契機,頓時柳暗花明。
現在這根線著落在血無極身上,分裂血影宗和江城幫,只是杜若計劃的第一步,后面還牽扯著第二步第三步能否順利進行。
所以血無極即是莫玉棋盤里的關鍵,也是杜若棋盤里的關鍵——不過關于后者,吸取了莫玉的教訓,杜若不打算讓血無極知道。
從杜若和莫玉以后的對抗來看,血無極身處其中,又獨立其外,會是一棵墻頭草。
但此刻,墻頭草還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并且杜若對他勢在必得
蘿卜大棒齊下,發出聯盟的要求后,杜若靜默而輕松地等待血無極的回答。
兩人對視許久,血無極眼中閃過奇異的情緒,終于移開眼,帶著淡淡無奈的聲音傳來:
“你這樣的女人,太過可怕,也太過強勢了,看上你的男人,一定很辛苦……”
這種態度,就是妥協了。
杜若心里一松。
然后再聽血無極的話,就以為他在她的逼迫下就范,心有不甘,順口挖苦一下自己和江城,心里便暗笑血無極的小氣,不以為意道:
“如果是我看上的男人,我當然不會讓他辛苦,至于其他人粘上來的,請恕我沒有你們哥倆這么‘博愛’”
她毫不客氣地反嘲,針對的自然是先前聽到的、血無極和江城之間撬墻角和被撬的情況。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血無極眼光一冷,復又笑開。
“說的也是,你們女人向來對太容易得到的東西棄如敝履,主動粘上來的東西……”血無極牽起嘴角,似是自失地笑了笑,“我祝江城在你手下好運”
他難得地說了一句,再看向杜若,眼神已經十分平靜,攤開兩手,袒露胸前空門:
“——來吧。”
杜若先是為他口中對女性的評價略有不悅,而后是意外,接著看他引頸待割的動作,便笑了起來:
“不用這么急,我們先禮后兵,”
如此說著,便在血無極略有詫異的視線中,取出一張白色紙箋,遞給他,詮釋了她的話語:
“加個好友,以后方便聯系。”
血無極頓了頓,眼神在杜若臉上盯了片刻,才伸出手。
“你竟然有四十四級了,看不出來。”
血無極看了那張毫無特色的名帖一眼,淡淡挖苦,把名帖收進去,又拿出自己的。
見杜若看都不看收進手鐲,冷桀的男子嘴角動了動,卻沒說話,垂下眼眸,重新擺出剛才的姿勢。
杜若手里也顯出了銀針,寒光冷冷。
她打量血無極胸膛的眼光,猶如在看一塊擺在砧板上的豬肉。
“回城之后,盡快準備,我們時間不多了。”女聲溫軟平淡。
“嗯。”
血無極垂眸,看她靠近他。
“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經驗,沒想到對象是你。”
“……嗯。”
兩人間距離極近,近到血無極可以看清杜若發跡邊緣的細絨。
她的表情,始終是平靜,無喜無悲,目光幽靜如深潭,看不清水面以下,藏著什么東西。
她的動作微微一頓,似乎已經找準了地方。
血無極放棄研究她的表情,好似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閉上眼。
“剛才的威壓是因為你的內功吧”
令人意外的內容,突然傳進耳中,觸及隱秘。
血無極身體本能地猝然一僵,想要睜眼,胸前卻有尖銳急速刺入。
下一秒睜開眼,看到面前女子的淡淡微笑,轉眼間變成黑白畫面,隨即視線一黑——
杜若捏著針的手,如同殘影般在某人胸前快速輕點幾下,微笑著退開兩步,看著那個血色的身影化成白光。
清潤的女聲帶著淡淡笑意,自語道:
“啊,有意外收獲”微微瞇起的大眼,帶著狐貍般的狡黠。
月華如水,林中從對影成雙,變成孑然一人。
嬌小的身影在樹下等了片刻,意外地沒有立即收到質問的信息。
她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看看自己的手,把還捏在手里的銀針收回手鐲。
再等一會,她抬起頭,看見半輪明月移上中天,眼中浮起輕愁,輕輕嘆了口氣。
然后她很快收攏起少女的傷春悲秋,看了看時間,閉目片刻,再睜眼時,已是計議已定的平靜淡定。
拉開好友欄,一排名字閃閃發光,看來因為今晚的熱鬧,大家都沒有下線。
多事之夜。
——今晚已發生或即將發生的事情,已得利益或即將得利者,也許會讓很多人輾轉反側、不得安寢了。
——不知有多少人如她這般,在今夜籌謀策劃?
杜若微微淡笑,在好友欄上點開瞬間恍然的頭像,然遲疑了一下,關閉,換成簫聲依舊。
“簫聲,你們在哪?”
“談完了?我們還在原來的地方,你出來吧。”
還在?
杜若略一挑眉,隨后了然微笑。
規則規定,幫派駐地都必須在城外,駐地確定之后,為方便往來,大多數幫派修筑一條道路,聯通城市和駐地,當然,這是要花錢的。
花錢也不是沒有好處的,道路修筑好后,幫主到城主府申請,有若干城市貢獻值獎勵、幫派貢獻值以及城主好感度提升外,還會把這條道路設置為官道,途經的怪物刷新區域,會自動重新規劃,避開大道——好處就是,在這條人流往來的道路上,遇到怪物的幾率會大大減少了——這無疑非常有益于了幫派擴招和駐地繁榮。
但是幾率下降不代表沒有,游戲里的夜晚屬于常見的特殊場景,入夜后玩家的視野能見度自動下降50,怪物狂暴幾率增加50,同時打怪經驗和物品掉落幾率各增加20和10。
由于暴增的狂暴幾率,玩家在入夜的官道上,被攻擊力暴增的怪物襲擊的新聞屢見不鮮。
她和血無極在林中談了大半個小時,入林時已到尾聲的幫戰,想必已經結束。
熱鬧已經看完,簫聲依舊他們,之所以仍然等在那里,大概是擔心她自己一個人走不回去。
——大概是她的三職業大師的標記過于深重,在那幫六扇門強者,對她的印象,始終停留在一碰就掛、需要保護的水平上。
事實上,她“低微”的四十四級,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練來的針法和輕功,雖然遠不及他們,但完成在近郊的官道上,走個夜路活著回城這等小事——
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杜若汗然,很想對那幫人說:其實,她真的沒有那么脆弱。
但這是他們身為同伴的體貼和保護,她這個受益者始終沒有什么立場拒絕。
杜若心中微暖。
循原路出林,杜若一抬頭,無需眺望就可以看見離這片小樹林最近的半坡上,正走下幾個人影,只有三四人,與之前的十多人相比,減員了大半。
附近的官道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玩家走著,與來時蜂擁的人群有天壤之別,顯然幫戰已經結束了有段時間,大部分看熱鬧的人們都已經先散去了。
杜若獨自站在林外,便感覺有幾道來自不同方向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掠過她。
那邊走下來的同伴也已經看到她,幾個人運起輕功向這邊而來,前后錯落。
當先的是看似一身滄桑落拓、實則不修邊幅的猥瑣男胡渣,然后是青衣的簫聲依舊,白袍的九卿,以及杜若不大熟悉、白皙斯文書生模樣的懷望千年。
領先的胡渣遠遠張開懷抱,杜若迎面就看見他怪蜀黍式的猥瑣笑容,兩條毛毛蟲樣的臥蠶眉下,一雙大眼炯炯有神。
不等杜若反應,第二位的簫聲依舊后發先至趕超了他,擋住了杜若的視線。
然后杜若靈敏的耳朵,捕捉到空氣中“哧”的一下,似異物微微破空聲。
之后是簫聲依舊背后“啊”的一聲驚叫,胡渣以前傾的姿勢歪了歪,右膝處微彎,前進的動作便滯了一下。
只這么一頓,胡渣身后的九卿和懷望千年衣袂飄飄,目不斜視地趕超了他。
幾人先后來到她面前,胡渣在最后嘀嘀咕咕地殿后。
杜若前后聯系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目光在幾人身上一掠,落在書生模樣的懷望千年身上,微微一笑。
從胡渣的姿勢上看,暗器是從后方襲到他膝后,并且暗器水平應該很不錯,至少近距離內胡渣不能輕松躲過——簫聲依舊在前,九卿用劍出名,那么就只有杜若最不熟的、一臉書生氣的懷望千年了。
對方斯斯文文地回以一笑,同時右膝提起,小腿反折后踢,閃電般直襲無聲無息站到他背后,正要攔頸后勾的胡渣。
胡渣放下手中動作,俯身右手撮成鳥喙狀,啄向懷望千年伸來的腳腕。
懷望千年似背后長了眼睛,抬起的腳并不收回,反手哧地一聲,胡渣倒仰躲開,懷望千年反身,兩人便噼噼啪啪地打了起來,引來近處路人觀望的視線。
兩人對招發生在懷望千年身后,杜若看不清楚,便收回了眼——莫名其妙便打起來,這事在六扇門聚會中常有發生。
面前的簫聲依舊和九卿,已經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區別只在簫聲依舊的眼光較為隱晦,九卿則無需避忌。
杜若起初微愣,旋即明白。
她和血無極的談話不會有危險,這點她事先就已知道,他們卻是不知的。所以即便她去之前一再安撫過他們,但在他們看來杜若和血無極第一次會面,她的話不能做憑據。
這樣也好,雖然她和血無極的事,她不想告訴他們太多,以免把他們牽扯進來,但等下發生的事情,恐怕會繼續加深他們的“誤會”,還是等事后她再一起解釋吧
杜若面上是慣常的微笑,一如平常。
兩人微微放下心來。
五人會集,杜若和九卿、簫聲依舊邊走邊聊,兩個打架的從后面打到前面,前面打到后面,并未落下,只是一路惹眼。
“其他人呢?”
卻是杜若先出聲,隨口問道,不料卻得到意外的消息。
“襄陽、杭州、佛山和成都開了城戰,現在正打得熱鬧,這里的人知道消息之后,散了不少,九問去了襄陽,瞬間恍然去了佛山,淺淺和銀釀說要幫我們匯報最新戰況,分別去了成都和杭州,”
簫聲依舊無奈的笑了笑,像一個寵溺弟妹的溫厚兄長:
“其實這幾個地方都有我們自己人。”
這個大出意外的消息在杜若心里一轉,想到血無極,隨即明白,出言求證:
“開城戰,前期準備需要的時間不少,幾個大幫都是同時動手的?”
對杜若的問題,簫聲依舊并不意外,點了點頭。
杜若微微瞇眼。
開城戰燒的是錢,就算有錢,裝備、材料、藥品補給等,也不是一兩天可以籌備起來的,江城幫早有準備杜若并不意外:
既然要兼并長安,莫玉就必須把歸屬于襄陽的三個衛星小城——早已是江城幫囊中之物的南陽、荊門和十堰——收攏過來,才可以發起大城戰,吞并長安和群英會,否則即便長安群英會主動投誠,江城幫也不能伸手過來。
正因為杜若知道莫玉計劃,她便猜得出按莫玉性格,一定會抓住今晚時機,一鼓作氣拿下襄陽地區的大城和衛星城,再以最短時間吞并長安群英會,不給其他幫派反應的時間,讓江城幫挾風雷之勢,力壓所有幫派,奠定第一幫派的無上地位
在莫玉挾勢而起的計劃中,統一襄陽境內是第一步,吞并群英會,掃清長安是第二步。
一個一個重拳出擊,一重震撼之后是又一重震撼——猶如人們心中一級一級的臺階,讓江城幫一步步走上去,登頂加冕
——莫玉向來善用這種方式,強勢地在所有人心中奠定江城幫高高在上、俯視群雄的第一幫派的地位
但三大幫派忽然齊齊往上登了一個臺階,無形中江城幫的高度好像降低了一半
氣勢,好像也沒有原來那樣逼人了
變態的九千一
周末了,好不容易休假,某P從早上九點寫到晚上九點T_T
啥也不說了,更新是給力的解釋
明兒還要上班,勞碌命的某P筋疲力盡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