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在何栗與徐紹再度面亞皇帝時,太宰耿南仲府霖破亂愈演愈烈。矛頭直指耿、唐、李、張四賊。首當其沖的耿南仲已龜縮在家數日。不敢出門。唐恪被罷相,他卻因為是趙桓東宮舊臣而得以保全,不過如此,暴亂發生后,官家還是遣內侍來傳達口諭,讓他不必上朝議政。就在家里呆著,等候處理。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暗中差人四處打探百官民眾的口風,得知東京軍民都請皇帝誅殺自己,臺諫輿論也很是不利。因此惶惶不可終日。
此時。耿南仲正于臥室之中來回踱步,顯得很是焦急。床邊案頭之上。擺放著藥罐湯碗,整個。房間都充斥著濃重的藥味。“相公。李右承求見。”房外響起仆人的聲音。
李概?他來作甚?這廝好大的膽子,現在滿城都是失去理智的亂民,他居然敢冒頭?思量片刻,當即說道:“請。”說罷,快步走到床邊。脫了外袍,直挺挺躺于塌上,咬緊牙關。閉了雙目。不多時,聽得腳步聲急促而來,一人喚道:“耿相!耿相!”
此時。乃微睜雙眼望去,見一人,不惑之年,頗顯瘦弱,雙眼通紅,嘴邊幾個水泡,左腮竟然腫得鼓了起來。正是尚書右承,副相李概。于是以微弱之氣問道:“何事?”
“禍事了!”李概快步奔到塌前,脫口而出道。
耿南仲這些日子擔驚受怕,哪里還聽得這種話?駭得從床上直彈起來,失聲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李攪臉腫得老高,連話也說不太清楚,使勁吞下一口唾沫,搖頭嘆道:“剛剛收到禁中傳來的消息,那姚希晏和徐子昂從前線回京了。這會兒,他們一個在街市上慷慨激昂,煽動百姓。一個跑到宮里,向官家呈現破敵之策
“破敵之策?可曾打聽到?。耿南仲疾聲問道。
李概點點頭,又哀嘆一聲:“徐衛上了伏擊之策,要集結各部兵馬半道截殺大金國二太子。宰執大臣多數贊同,陛下暫時還未決定,不過聽說也頗為心動啊。耿相”他一說完,便眼巴巴望著對方。此人官拜尚書右承,位居副相,卻一直唯耿南仲馬首是瞻,號稱主和派大臣中的急先鋒。不管是力主議和,還是攻擊主戰派大臣,他總是竄得最高。叫得最歡,京中民怨也著實不小。
耿南仲聽罷,像是被抽了筋的死蛇一般癱軟在床上。果然是禍事了!暴民作亂,矛盾指向自己,唐恪不但被毆成重傷,還被罷去了相位。自己雖然暫時沒有獲罪,但官家已經說了,安等在家,聽候處理。眼下暴亂仍在持續。朝廷至今沒有拿出對策,會怎么“處理”自己,雖尚未可知。但這明顯是官家在棄卒保車。唐恪是卒,自己是車。但天子還在觀望,如果民怨實在太大。大到彈壓不住,那自己則成了卒。天子就是車。
就算官家沒有這個意思,念自己在東宮兢兢業業十多年的份上不下殺手。一旦姚徐伏擊成功,何栗就穩穩站住了腳,“政府”之中,哪還有自己立足之地?到那時,恐怕也免不了貶出東京安置。一念至此,耿南仲那個恨吶,坐上宰相之位才多久,怎地這等沒福?前有李綱,后有何栗,,
“耿相吶,您是我等領袖,”李稅見他遲遲不語,忍不住催促道。
耿南促聞言色變,厲聲道:“住嘴!這話是亂說得么?什么領袖!我幾時與你等結黨了?你想害死本相不成”。
李悅被唬得脖子一縮,連連道:“下官失言,下官失言!可耿相,再不拿出個法子,我等怕是,禍事了!”
“你會說點別的么!禍事,禍事,就知道禍事!堂堂副相,沒點處變不驚的風范,趁早回家養老去罷!”驚極反怒,耿南仲將火氣一股腦都撒在這倒霉蛋身上。直罵得李祝囁嚅不能言,心里卻道,你倒是不驚,那你吼什么?
耿南仲罵了一通,心中稍微穩定了些。一把掀開被子下了床,于桌前坐下,李稅一見,慌忙上前得去,親手替他斟上一杯清茶,又雙手奉上。耿南仲瞅他一眼,伸手接過。
眼下。想要保住性命,進而保住相位,首要一條,便是證明自己力主議和沒有錯。要讓大臣和百姓知道,咱不是不忠君愛國,而是局勢如此,無力回天。可怎么證明呢?只能拿事實說話,而這個事實就是”
“這個事實就是軍隊不爭氣,打不過女真人!與我等何干?若王師能阻敵于國門之外,我等又何賊一此卑賤耿相。是妝個意思么,李楓聽了耿南仲戶言后。帆即應答道。
耿南仲緩緩點頭,忽又嘆道:“可要是姚希晏徐子昂二將伏擊成功,那就證明我等確實有錯,不,是有罪!不但烏紗不保,就目前京中局勢。就是頂烏紗這顆腦袋也別想留!”
李概大驚失色!嚇得站立不穩,一下子跌坐凳上,失魂落魄道:“不至于吧?就算我等力主議和,那,那也不是甚么罪大惡極之事,官家怎會,,不會不會,斷然不會!”
耿南仲慘然一笑,仰首向天道:“你難道沒長眼睛么?官家登基以來,六賊中。或明斬,或暗殺,誰有好下場?童太師的首級,可是懸掛在城頭半月之久,如今想來,還歷歷在目啊。只是沒想到,當日童貫梟首,我等拍手稱快,如今,卻輪到我們了。”
李概無言以對,前有六賊,如今我等又成“四賊”難道非要湊齊“十賊”之數?誠如耿相所言,那我等豈非難逃一死?唉小早知如此,何不專主戰議,管他結局如何,總還搏個好名聲,也強似如今被天下人稱作“賊”!
心下驚極。轉而為哀,哀傷卻生怨,怨極又生怒!李概不知出于何種心態,竟嘶聲吼道:“這都是姚平仲徐衛兩人壞事!兩個小賊為圖名利,竟枉顧事實。異想天開伏擊金人!”
“他們可不是異想天開,姚徐二將都出身行伍世家,姚平仲戰功卓著,關中號為小太尉”徐衛雖初出茅廬,紫金山一戰,名動四方。此二人皆為青年才俊,極得官家青睞。況且,姚平仲隨種師中救太原,全殲完顏銀術可所部。徐衛守浮橋戰相州,也全殲追擊之敵。與其他大將不同。這兩個初生牛犢不畏虎,他們可是打心底不怵女真人。因此,伏擊之戰,確有建功之可能。”耿南仲說道。
“那,那。我們就坐以待斃不成?”李攪臉色煞白小沒有絲毫血。
耿南仲此時方才將他倒的那杯茶喝上一口,沉吟片刻,搖頭道:“倒也不盡然。如果,我是說如果,姚徐二將不能建功,或者兵敗,那么官家除了議和之外,沒有任何選擇。到那時,主戰派大臣在朝中沒有了立足之的。官家所能倚重的,也只有你我了。到了那時,我們把擬定的劃河為界、稱臣、納貢、裁軍、遣宗室為質等一攬子條件提出來,女真人就算野心再大,面對如此利誘,也會動心的。”
李概一雙死魚眼漸漸恢復光澤,瞪大眼睛思了片刻,突然一掌擊在桌上:“耿相之言甚是!到那時,女真人若惱怒于抵抗,索性將李綱何栗等人綁送金營!以如此之誠意,不怕女真人不答應!”
轉念一想。心中雄雄火焰突遭一盆涼水澆滅:“可耿相不是說,姚徐二將都是少年才俊,萬一他們真能伏擊成功,大敗金軍,那,”
耿南仲目光陰沉,把牙一咬,恨聲道:“那就讓他們兵敗如山!”
李概似乎沒弄懂這句話的意思,疑惑道:“若官家決定用徐衛之萊,前線指揮便是武臣職責,如何能讓他兵敗如山?”
嘴角一扯。一抹冷笑掛在臉上,耿南仲輕輕招手,李概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趕緊附耳過去。只見耿南仲耳語一陣。李概聽完,心中之震驚,不亞于方才,渾身僵硬,表情凝固,結結巴巴道:“這,這,萬一姚徐兵敗,東京無所依托,女真人又怎會同意媾和?”
不屑的盯他一眼,耿南仲。多道:“你放心,城中有禁軍班直數萬人,除姚徐二將所部外,城外亦有強兵,且陜西援兵不日便到,東京城防堅不可摧,自保是沒有問題的。”李梯聽了這話,心中暗想。既然東京自保無虞。那倒不妨一試!既能保命,還能扳倒何栗徐紹等主戰派,何樂而不為?反正東京亂作一團。正好渾水摸魚,神不知鬼不覺!正思索時,又聽耿南仲道:“此事干系極大,非是你我二人可以做得。這樣,你再去聯絡李邦彥,張邦昌二人。不。只要李邦彥!”
“這是為何?”李概疑惑道。
一聲冷笑。還用說么?李浪子那廝,本無甚本事,空占著相位而已。前些日子,竟在官家面前舉了越王勾踐之例,惹得皇帝心中不悅。如今百姓怨恨如此,官家若要拿大臣開刀平民憤,他恐怕還在唐恪之前!諒他不敢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