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對戶衛本該回到防區統領軍務,不過趙桓。講武殿議事完畢,他囑咐折、張、徐三將,暫不離京,隨時候命。這倒把折彥質和張叔夜急得夠嗆,現在滑州十萬大軍,誰是統帥?姚平仲!李綱被罷之前,曾經評價過深受官家信任的幾位年輕將領。其中對姚希宴的評語是“志得氣滿,勇而寡謀”
這廝本事也還有。當年在童貫麾下作戰,累次居功第一。帶數千馬步軍,敢對陣七萬賊寇。如今他管束著十萬王師。指不定會怎么得瑟。而且現在面對的也不是賊寇,而是金國二太子的精兵悍將。別跟救太原那樣,立功心切,搞出什么禍事來才好。
對于現在的徐衛來說,什么事情最奢侈?答曰:睡覺,睡個好覺!
反正官家有命。暫不離京,虎捷鄉軍也正在休整。有吳階權代“軍都虞侯”一職,他還是放心的。這不,一覺睡到大天亮,出了房門一看。綿綿春雨也停了。空氣清新而濕潤,庭中老樹再發新芽,一切都昭示著,嚴冬終于過去,萬物即將復蘇。
小官人,四娘子說了,不讓叫醒你,廚子備著飯哩。”怪大媽保持一貫的來去無蹤,你永遠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出現在你背后。以前徐衛總覺得奇怪。按說一個仆婦,怎地對自己這般親昵?后來才知道,人家是她奶娘。徐母多病,生下他之后沒多久就撒手西去了。他是吃這怪大媽的奶長大的。
“哦,好。”徐衛點頭道。正想去用早飯,瞅著奶娘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嘴角掛著一抹笑。駭得他腳底板抹豬油。溜之大吉。
小官人出息了。做得好大事!夫人,你在天有靈,也可安息了。”奶娘臉上笑容猶在,眼中卻已滴下淚來。
徐衛來到飯廳。父兄想是都去衙署公干,嫂子也不在。倒也樂得清閑,喝著稀粥,啃著面點,再就一口小菜,那滋味兒才叫一個美。自打“徐家莊保衛戰”之后,他再也沒有如此愜意過了。
“這就是生活啊。”徐衛自言自語道。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聽到外頭有仆人叫了一聲夫官,繼而又聽到四哥的聲音問自己起床沒有。仆人答說正在用飯,話音未落,徐勝就已經踏入了飯廳。
“這點回來吃午飯也忒早些了吧?”徐衛打趣道。
徐勝一臉的興奮之色難以掩飾,大步跨到桌邊,一拳砸在桌面上。徐衛正低頭喝稀粥,讓他一捶,湯水都濺在臉上。苦笑道:“我說四哥,大清早的,誰招你了?”
徐勝一坐下去,激動道:“來了!總算是來了!”
“誰來了?”徐衛知道兄長向來穩重,如此這般失態還是頭一遭見到。這走出什么事了?等等,莫不是粘罕過河了?也不對,粘罕過河,四哥何至于這么興奮?難道是,,
“陜西王師!”徐勝眼中光芒正盛,“陜西五路宣撫使范致虛帶二十萬大軍,已近黃河!”
徐衛著實駭了一跳,滿臉的湯水也顧不得,趕緊問道:“多少?”
“陜西五路二十萬大軍!環慶帥王似、熙河帥王倚、涇原帥席貢、秦鳳帥趙點、嘟延帥張深,這五路大帥齊集范致虛麾下。鋪天蓋地而來!眼下怕是已與扣河金軍開戰了!”徐勝說到激動處,竟又重新起身。
徐衛初聽時。也很興奮。試想,二十萬陜西軍來援,金軍西路也算玩完了。而金軍東路困在滑州城,女真第二次南侵,將以全軍覆沒而告終!要知道。陜西因為戰略地位的特殊性和重要性,一直以來都是抗擊黨項的根據。朝廷屯駐大軍于此,也就是名震天下的西軍!現在,五路大帥揮師勤王,其聲勢可算驚天!
不過那股熱血沸騰的勁兒一閃而沒,慢著。熙河?涇原?秦鳳?上任熙河帥臣是姚古。他去年就帶著兵馬進京勤王了。秦鳳上任大帥是種師中,老爺子現如今正在太原堅守呢。至于涇原路就更不用說了,大哥徐原不就是上任涇原副帥么?他們三位在金軍上次南侵時,就各帶本部兵馬趕赴東京。
也就是說,現在范致虛麾下五位大帥,至少有三位兵力不足。那這二十萬大軍把水分擠干,還有多少?
“四哥,真有二十萬?”徐衛瞇眼問道。
徐勝見弟弟這般模樣,落座笑道:“自然是號稱。但據我估計,七八萬還是有的。”話說一半,輕輕晃著腦袋“這可不是河北軍!而是西軍!陜西五路正經的西軍!粘聳此番,怕是要被趕到河里去喂魚了!”
也怪不得徐勝如此信心滿滿,西軍戰力,天下共知。西軍將士能吃苦。敢犧牲,陜西諸路從范雍開始經營起,強兵之名,已垂百年!西軍除這五路正軍外。其他不管番兵、鄉兵、弓手,都與黨項和青唐諸羌激戰了百余年!是一支進可野戰拓邊,退可固守保境的虎狼之師!
徐縣似乎也被兄長情緒感染,點頭道:“太原未克,粘罕必定留兵圍城。他比斡離不還猖狂”
話沒說完,徐勝搶過話頭:“他也勢必比斡離不更到霉!”說到根上,徐茂、徐彰、徐紹三兄弟當初都在西軍供職,真要溯源,徐家也算是西軍出身。
兄弟倆興高采烈地議論了一陣,徐衛突然問道:“四哥,你不當職,怎地跑回家來了?”
聽弟弟問起這個。徐勝頗有幾分得意地說道:“收拾行裝,準備帶兵出征。”雖母同胞,可他畢竟是兄長,這兩年眼看著弟弟屢立戰功,官階已與自持平,徐勝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吃味的。就連這次劫金軍糧營,他也是配合徐衛作戰。因此,一說到自己也要帶兵出征,就難免帶著幾分得意的口氣了。
“哦?官家下詔進攻滑州金軍了?”徐衛問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多半是折彥質掛帥。四哥在他手下,倒可以一展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