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徐衛在將梁興等降將遣回軍中后,召開以制置司和秦鳳帥司文武要員參加的軍事會議,研究在鳳翔府境內發動反擊一事。鑒于金韓聯軍在朱記關消耗日久,士氣不振,又兼之李成等將出走投宋,兩司官員一致認為現在就是發動反擊的最佳時機。
徐衛在會后發布了命令,姚必隆所率熙河兵緊急開往鳳翔府;杜飛虎再引馬軍一千五百騎并步軍四千人往援;臨時任命李成節制一萬三千降軍,由秦鳳帥司周濟糧草,由渭水南岸向東運動;兩興安撫司都統制徐洪引七千馬步軍從寶雞過浮橋,趕往朱記關。
至此,紫金虎動用秦鳳帥司和兩興安撫司的正軍、義勇、降軍,總計六萬余眾,預備在鳳翔府內的歧山縣、郿縣、扶風縣一帶發動反攻。并就此事,向四川綿州的川陜宣撫司報備。
十月下旬,所有部隊到達指定地區。而此時,金韓聯軍中卻是亂象一片。李成等將叛逃后,赤盞暉盛怒之下,剝奪了韓常的指揮權。鐵腕處置相關人員,參與叛逃而未能成事的韓軍將領被處死者達十數人之多暫時穩定局面之后,赤盞暉就偵察到了鳳翔府不斷有援兵開進的跡象。他馬上判定,西軍將在鳳翔境內,借聯軍動亂之機發動反攻。
這時,他手里尚金韓聯軍近十萬眾,但赤盞暉自忖,聯軍雖眾,但奈何軍心動搖,士氣萎靡,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與西軍大戰,沒有必勝的把握。盡管他此前從來沒有跟西軍交手的經驗,但也聽說過虎兒軍除了擅長防守城池外,也善于野戰爭雄。朱記關一帶地形不算開闊,金軍難以完全發揮,再三權衡之下,他引大軍向東撤退數十里。
丟掉了指揮權的韓常這會兒反倒清醒了,他不忘提醒赤盞暉,現在聯軍的士氣極度低迷,而西軍卻因為防守的成功而士氣大漲,此時不適合會戰。不如退回京兆府,整頓部隊之后,再作計較。
可是赤盞暉卻認為韓常這是怯懦的表現,他判斷西軍既然敢反攻,則必然集結主力。如果金軍能在這一戰中擊潰西軍,那么就將再次重演耶律馬五所主導的鄜州大捷馬五通過這次大捷,奪取了京兆一府,坊寧耀諸州,那么自己若再勝,秦鳳必然全部淪陷,熙河唾手可得,蜀口亦將完全暴露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
為了迷惑西軍,也為了保證上不了臺面的韓軍不添亂,他命令韓常引數萬韓軍,大肆宣揚地往京兆府撤退,揚言東歸。卻暗自率領金軍主力,到達扶風縣,將部隊擺在雍水以北,張開血盆大口,等待西軍往前拱。
鳳翔境內河流眾多,那雍水在渭水以北,發源于鳳翔府城,與渭水一道夾出了關中平原的西部。赤盞暉把部隊擺在雍水之北,就是等西軍深入。
十月二十,楊彥和張憲等將引秦鳳熙河兩司精銳馬步軍三萬從府城出來,往東南行至歧山一帶,在此他們偵察確認,金韓聯軍大舉東撤。這時候,作為秦鳳帥司都統制,楊彥手里光是馬軍就握著七千騎,他從來沒象現在這樣闊氣過,因此有意揮師向東猛追
但張憲極力反對,并以鄜州慘敗的教訓來勸楊彥,先在這里不要動,把情況摸清楚再說。這一回雖然不象上次動用了十幾萬西軍主力,但秦鳳熙河兩司的精銳都在這里了,萬一失敗,后果不堪設想。制置司也再三強調,不求奇功,但求穩妥。
同一時間,徐洪引兩興安撫司主力以及秦鳳帥司吳璘部出朱記關,行至郿縣,同樣偵察到聯軍大舉東撤。那渭水之濱,廣袤的平原上,散落著無數軍械物資,顯然是對方預感到西軍要反攻,因此撤退匆忙。
但徐洪手里缺少騎兵,不敢貿然追擊,因此派人北上聯絡楊彥張憲,以便協同作戰。
這兩路西軍都原地踏步不前,讓赤盞暉很費解,等到十月二十三,他擔心自己行跡暴露,受到兩路西軍的夾攻,不得不退出扶風,繼續往東撤到了京兆府最西端的武功縣。誘西軍前來,正面對決。
楊彥等將佐忠實執行了徐衛的方針,就算有戰機,也要慎之又慎。在赤盞暉自暴行蹤往武功撤退時,他們并沒有追擊。
驛店鎮
自從上次受到劫掠以來,該鎮破壞嚴重,楊彥引軍至此時,看到的只是一片焦黑的殘垣斷壁,并無半個百姓。他把部隊扎在鎮外,與徐洪、徐勝、吳璘等將會師一處。共同商討進兵事宜。
中軍大帳,楊彥以都統制之尊高坐于上,下首,十數員戰將披掛整齊,各依軍階落坐。
徐洪、徐勝、吳璘三將魚貫而入,楊彥一見,起身抱拳道:“徐四哥,徐五哥,唐卿。”
“楊都統。”三將還禮,楊彥請他們坐定,而后把頭盔一掀,扔在帥案上,朗聲道“人到齊了,咱們開始吧。”語至此處,他步行至地圖架前,手指京兆府西端道“據探,敵軍已撤至武功一帶停下,看樣子,是打算等我們前去,擺開陣勢,正面對決。這一仗,打不打,怎么打,諸位不妨暢所欲言。”
徐洪捋著頜下赤髯,沉吟道:“據信,敵軍是分兩批撤的。第一批撤走的,多半是韓軍,金軍本想在雍水以北等咱們,可惜咱們沒去。一看沒機巧可言,金軍這才撤到了武功,打算展開會戰。楊都統,不知我軍目前兵力如何?”
楊彥一揮手,自有帥司一名準備差使回答道:“眼下,秦鳳帥司、熙河帥司、兩興安撫司部隊,共計馬步正軍四萬兩千,又有李成等降兵一萬三千,再加秦鳳義勇鄉兵,總兵力計六萬四千余。”
“六萬四?從兵力上看,倒是足以和金軍一戰。但我等得考慮到,這六萬四千大軍,來自各路各司,互相之間如何協同是個問題,金軍則不然。”徐洪謹慎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不無道理。”楊彥點頭承認道。
徐勝沉思半晌,此時開口道:“我認為,還是穩妥為好。我們此去,若勝,也不一定能吞下京兆府,若敗則秦鳳勢危,重演鄜州之事。我個人看法,還是不去。”
張憲接過話頭:“卑職贊同徐安撫的意見,制置司和帥司幾次三番強調,此次御敵,以求穩為上。今敵扣關不下,引發內亂而撤退,我軍目的已經達到,實在不必冒險進兵。”
楊彥聽罷眾將意見,朗聲問道:“還有沒有?都是這個意思?”
眾將互相觀望,并沒有一人主張進擊。倒不是這些西軍驍將們被鄜州大敗打掉了雄心壯志,而是從大局來看,陜西和西軍目前仍處于恢復階段,盡管有些起色了,但與最盛時相比還有相當差距。咱們好不容易積蓄起來一點力量,如果放手一拼,萬一拼敗了,陜西也就完蛋了。權衡利弊一下,實在不劃算。咱們不如各回崗位,把住城池關隘,繼續養精蓄銳,以待時變。
見此情形,身為前沿最高指揮官的楊彥一時無言。這是他首次坐鎮指揮大兵團,他倒是不怯場,雄心勃勃要建立奇功。可現在女真人不給他機會,一路撤回京兆府境內去了。如果追過去吧,誰也不敢保證獲勝,但同樣,誰也不敢保證就必敗。
九哥常說,為將者,切忌功利,每作一個決定,務必從戰局出發,不可混雜個人私心和政治考量。我們這次主要任務,就是防守,現在目的已經到達了,而反攻陜西東部,收復失土不在此次用兵考慮之列,且條件也不成熟,為謹慎起見,還是不冒這個險。
一念至此,拍板定案道:“罷不去我立即就此事上報制置司,聽制置相公最后裁奪”
十月下旬,楊彥請示秦州的制置司和帥司,徐衛支持他的決定,并作出指示,楊彥、張憲、姚必隆等,自還府城,徐勝吳璘仍駐朱記關,徐洪引軍回大散關,李成梁興等降將,率部北渡渭水,進入鳳翔府,等候整編任命。
在武功磨刀霍霍的赤盞暉,見西軍探個頭出來張望幾眼,又縮了回去,好不失望。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在京兆府整頓部隊,再尋戰機。
至此,陜西戰場暫時趨于平靜。環慶境內,張俊被徐原一記老拳打在心窩上,一時半兒緩不過勁來。秦鳳境內,韓常賠了數以萬計的部隊,也沒能前進半步。赤盞暉費盡心計,西軍卻原路返回。
這怎么看,此次宋韓在陜西交戰,金軍韓軍都沒有討到好處。西軍的指導思想非常明確,就是依托城池關隘堅守,最大限度消耗敵人。連西軍中最擅長野戰的虎兒軍,也放棄了在平原地區跟金軍捉對廝殺的機會,“保守”地退回防線。
但顯然,戰事不可能就這么結束,這回對宋用兵,雖是由偽韓挑的頭,金軍只是配合。但在陜西,金軍可是動用了六萬這放在哪個時期都不是小數目六萬金軍啃不動一個鳳翔府,這叫女真人如何甘心?大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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