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翠

001生日快樂,我的祖母

屋里飄蕩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淺藍色的窗簾,淺藍色碎花床單,一張不大的書桌上擺放著幾本書和一臺電腦,朝陽從窗簾的縫隙處照射進來,恰好照到床上躺著的付小藥身上。

卷曲著身體,只蓋了一條淺黃色薄薄的毛巾被,屋子里的光芒讓她隱約有些不適,皺了皺眉頭,突然坐了起來。

遲到了!

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飛快的瞟了一眼,七點四十。

驚呼一聲從床上跳了下來,站在地上的時候又愣住了。

她已經失業了,著急什么?

苦笑從嘴角蔓延開,一抹心酸涌上來幾乎讓她窒息。

那個該死的男人腳踏兩條船,另外那個女人恰好是老板娘的表妹,鬧到她的公司,老板娘就讓她領了工資滾蛋。

想他做什么!

都過去半個月了,就像文雯說的,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怕找不到么?

洗漱完畢,收拾好房間,又替自己做了一份兒早餐,時鐘才指向九點,坐在沙發上,一向忙碌慣了的她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去做什么。

這半個月,她投了不少的簡歷出去,都如石沉大海,再無回音,正是工程的旺季,各個工程公司都非常缺人,她從同學的口中得知了為什么自己連個面試的機會都得不到。

老板娘將她的事情昭告天下,還竭力的編排了一大堆謊言,如今本市的業界怕是都容不得她了。

家是回不去的,不愿意讓母親擔心,也不愿意讓母親為難,父親去的早,臥病在床許多年后,將家中的一切都耗空了。

父親去世以后,母親硬是咬緊牙關讓她讀到大學畢業才找了個老伴,還巴望著在今年年底替她舉辦一場婚禮,如今那個家里除了兩老,還有小兩口加一個小孩,她回去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銀行卡里還有些存款,那本來是打算用來跟他付房子的首付的,有個小家,有個懂得疼人的丈夫,再有個活潑可愛的小孩兒,這樣的生活,給個神仙也不換。

不愿意離開這座生她養她的城市,這里她還擁有一些東西,若是離開了,就像無根的浮萍,一無所有。

可是,總不能這樣坐吃山空吧?

她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孩子,離開了這座小小的租屋,這諾大的土地再也沒有她半點兒容身之處,手邊沒有點兒余錢是不行的。

叩!叩!叩!

像是有人敲門的聲音,付小藥沒有理會,應該是在敲隔壁的門,隔壁的兩老耳朵不太好使,通常都要很久才能聽見,若是她的朋友要來自然會先打電話,文雯有鑰匙,又不是周末,誰會那么閑的跑上門來。

叩!叩!叩!

又是三聲,很有禮貌的敲擊聲在客廳里回響,“請問有人在家嗎?”

男人的聲音顯然就在門口,付小藥不由得站起身來,好像就是她家的門,湊到貓眼上瞧了一眼,門口站了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剪著小平頭,很是踏實的模樣,身上穿的是宅急送的工作服,背著一個挎包,里面裝滿了郵件和包裹。

門內沒有回應,門口的男人掏出手機來,這邊,客廳里付小藥的手機響了。

“付小姐,你好,這里是宅急送,有一封您的郵件需要簽收,請問你在家嗎?”

付小藥走過去,拉開門,“哪里的郵件?剛才沒有聽見,抱歉。”

送郵件的男人笑笑道,“還以為家里沒有人呢。”說著拿了一封薄薄的信出來,瞥了一眼,咦了一聲,遞給付小藥,郵件上沒有寫寄信人的任何信息,倒是付小藥的信息寫的挺全的。

簽了收,關上門,付小藥也瞧見信封上竟然沒有寄信人的地址,不由得有些好奇,拆開來,是一張巴掌大小潔白的卡片,紙的質地很特殊,入手有種冰涼的感覺,像是金屬入手的感覺,有些沉。

卡片上面有許多淡淡的紋路,花紋很奇怪,像是某種宗教才會采用的復雜繪法,像印上去的一般,仔細一看,又像是紙本生的紋路。

這樣的紙付小藥從來沒有見到過,略微驚訝,不過,用這樣精致的白紙來做卡片才不會顯得失禮,翻開來,卡片上只寫著八個字,‘生日快樂,我的祖母’。

來不及驚訝,夢幻般的一幕出現了,觸電般的感覺從指尖傳來,隨著付小藥呼吸吐出的一口氣,那卡片閃耀著七彩的光芒化作點點塵埃,被吹散消失在空氣中。

左手還捏著包裹卡片的信封,右手中的卡片卻是消失無蹤,付小藥呆呆的站在客廳中央,下一刻才想起要去地上尋找破碎的卡片。

地面,潔凈的可以照耀出人的影子來,哪里有什么灰塵的樣子?

也許是哪個朋友的惡作劇?剛才那七彩的顏色,夢幻般的感覺讓人感到非常的不真實,也許真是哪個朋友見不得她這樣一直低迷而特地買來送她的吧。

嘴角彎了彎,她還有關心她的人在,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搖搖頭,渾渾噩噩這么多天,竟然連自己的生日都忘記了。

決定找些事讓自己振奮起來,換了身衣服,拎著皮包走出門,深吸了一口氣,才發現大院里的梔子花不知道什么時候盛開了,清香彌漫著整個院子,她屋子里的那股香味兒便是由此而來。

陽光下,大院里的孩子滿頭大汗的嬉笑著,老人們坐在樹蔭下乘涼,風吹過,有幽香還有沁人心腑的清新。

這半個月她錯過了多少東西?

付小藥搖搖頭,嘲笑自己,地球依舊在轉,四季如常,有什么是邁不過去的坎兒?

蓉城天府之國的美名絕不是白給的,物產豐富讓這兒的人有閑情逸致去研究如何吃的好的問題,千百年的傳承下來,色香味俱全,每一樣東西都讓人垂涎三尺。

鬧市區路邊的小吃總是琳瑯滿目,味道絕佳之外,價格還很便宜。

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離開這座城市,除了付小藥沒什么事業心以外,本市的小吃也是一大緣故。

烈日當空,走在街上無論站在哪里都會覺得悶熱無比,這也是蓉城的特色之一,夏天里悶熱,冬天里濕冷,卻是將街上的女孩子的皮膚滋潤的白嫩光潔。

付小藥以為,皮膚好的更深層緣故怕還有辣椒的功效,夏天里吃上一碗辣乎乎的東西,韓款淋漓的一身大汗出來,什么毒素都排光了。

花椒則是有去除濕氣的功效,沒吃過的人受不了,吃過的人卻是會上癮。

用小吃將自己的胃塞的滿滿的,舌尖還有麻麻辣辣的余味兒,一身的汗水,在風吹過的時候整個人清爽了起來。

因為時間長,付小藥倒也沒有挑到底是什么店,路邊的商店一個個的逛過去,手上沒有添什么東西,卻是差不多將這個夏天的行情了解透徹了。

走進這家店的時候,才發現不是什么賣衣服鞋子的地方,而是一家裝修的金碧輝煌的金店,店里的空調很清涼,沒有什么人,導購員站在柜臺后面露出職業性的笑容,射燈將周圍的一切都照的金光閃閃的,付小藥一時間覺得有點兒眼花。

首飾之類的東西是她不愿意買的,有些余錢要存下來留作日后結婚生孩子的費用,如今社會生存壓力大,想要靠一個人養家明顯不現實。

偏偏女生都有愛美的天性,看見漂亮的東西總是忍不住心動,想了想,付小藥還是決定退出來。

轉身就被人撞了一下,“對不……”來不及開口,就被一陣滔滔不絕的話打斷,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么?差點兒就踩到我剛買的鞋子了!一萬多呢!你賠得起么?”

略帶些地方口音的叫聲,扭過頭就看見一張可謂絕色的臉蛋,身上的衣裳付小藥認不得牌子,若非名牌也穿不出這種氣質,只可惜了這張嘴,將整個人的氣質都毀掉了。

女人拍打著身前被付小藥撞到的地方,一臉的嫌惡,她身邊站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身材高大,鼻梁挺直,一雙桃花眼,整體說來除了電視上那些演員付小藥還沒見過這么帥氣的男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男人身上的西裝價值不菲,此刻臉色尷尬的看著那個女人。

不跟自以為高尚的人計較,付小藥扯了扯嘴角,從女人身邊繞過去,卻是聽見那個女人不屑的道,“沒錢逛什么金店。”

付小藥彎彎嘴角,繼續往外走,女人卻是意猶未盡,“這些沒錢的人一點兒素質都沒有。”

腳步停了下來,跟人吵架她不會,給看不順眼的人添堵倒是一樁樂事,轉過身走回金店里,隨便找了個柜臺瞧了起來。

金店的鏡子里果然看見那女人憤憤的目光,付小藥彎彎嘴角,低下頭來。

她面前是一個擺滿了玉飾的柜臺,射燈下玉石閃耀著晶瑩的光芒,讓人目不暇接。

沒有女人不愛漂亮的東西,只消一眼,付小藥便被眼前的玉飾品吸引了過去,順帶瞥了一眼價格牌,從幾百到十多萬的都有,其實也不算很貴,興許,給自己買一件生日禮物也不錯。

指著柜臺里一尊小小的玉佛讓導購員拿出來,玉石入手,冰涼潤滑,導購員笑吟吟的解釋道,“男戴觀音女戴佛,這一款玉石價格適中,是純正的緬甸老坑A貨,小姐瞧瞧這質地晶瑩剔透……說起來,買玉就是靠緣分,玉石現在是越來越少了,價格在其次,重要的是要讓你看過去一眼就喜歡,再漂亮的玉石你若是看著不喜歡,那也是你和它沒有緣分,相反的,在別人眼中看起來很普通的一塊,卻是能合你的眼緣,這才是正經。”

一串付小藥沒有聽說過的名詞從導購員口中冒出來,導購員敬業,笑容可掬,介紹的話又很動聽,讓付小藥頗有種不買有些對不住別人的感覺,想買下來的心又盛了幾分,

“只知道中國人都喜歡玉石,說起來老祖宗幾千年前就在戴了,也不知道這些石頭是什么時候行成的……”

話聲剛落,突然聽見一串電子音在耳邊響起,“成分測定,硬玉,半衰期測定,八百萬年……”下面說的什么,付小藥就完全沒聽清楚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導購員用手在付小藥面前晃了晃,望著付小藥蒼白的臉露出擔憂的神色。

“買不起就別買唄!”女人涼涼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身邊的男子低聲道,“你不能少說兩句么?”

導購員可不相信那個女人說的話,付小藥的臉色發白,眼神發直,讓她擔心會不會在店里犯了什么病,“小姐,要不要坐下休息一會兒,我幫你倒杯水吧?”

“不用,我沒事。”付小藥搖搖頭,將腦子里的聲音趕出去,盯著眼前面帶關切的導購員,顯然眼前這個女孩子是沒有聽見那個聲音的,那么,那個聲音是從哪兒來的?

她又想起了早上那張在空氣中消失的卡片,‘生日快樂,我的祖母’,心激烈的跳動起來,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屏住呼吸,盡量壓抑住心中的激動,付小藥盯著眼前的東西,觸手可及的只有玻璃,緩緩的將手壓在玻璃上,心中默念,耳邊又響起那道電子合成音,“成分測定,二氧化硅,半衰期測定,三年……”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她會聽見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是從哪里來的?

四下看了看,出了女人不屑的臉以外,只有導購員關切的神色,難道,周圍的人都沒有聽見這個聲音嗎?

莫非,是她耳鳴了?或者,根本就是幻覺?

盯著柜臺里某一顆鑲金的玉飾品,付小藥不敢置信的心中默念,電子合成音又清晰的響了起來,“成分測定,金,半衰期測定……”

“啊……”頭劇烈的疼痛起來,付小藥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抓住柜臺的邊緣。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導購員緊張的問道。

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遙遠,好像有人驚呼的聲音,下一刻,意識陷入了模糊,付小藥軟軟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