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的十幾個人沖出來,任誰也要嚇一跳。
順天府的捕快辦老了案子,也知道什么地方平安,什么地方兇險,這邊雜草叢生,人都不向這邊走,任誰都知道這里麻煩,案子搞不好就是在這邊發的,心想過來看看,卻沒想到還真碰見了強人。
十幾個人,還是十幾個拿著兵刃的人,兩名捕快有些慌了,仔細一看,這兵器不是腰刀,就是長矛,東西雖然簡單,卻都是軍中兵器的式樣,心知這就是犯案的兇徒了。
知道是兇犯,可看這十幾個人兇神惡煞的模樣,手中拿著又是兵器,當今最要緊的不是抓人,而是逃命。
明明是最懦弱,最卑賤的無名白,此時拿著兵器,完全是惡鬼的模樣,兩名捕快直接抽出了鐵尺,可這不過是短兵器,那里管什么用。
“順天府捕快辦案,你等要殺公人嗎!!”
“殺官差受千刀萬剮之刑!!”
眼看著打不過,也只能是大聲吆喝出來,先讓無名白們掂量后果。
看到這兩個捕快掏出鐵尺的時候,那些無名白先愣了下,等聽到吆喝報名身份,聽到是順天府的公人,無名白們各個有些膽怯猶豫。
順天府的捕快看到對方這樣的神色,更是趁熱打鐵,大喝道:
“你們難道要殺官造反嗎!!”
無名白終究是無名白,已經殘缺的人,即便是拿了兵器,膽量終究還是不夠,旁人懦弱他們會仗勢而上,旁人強硬他們懦弱,何況聽說對面是公差,被幾聲大喝之后,有人轉頭就跑,其他人都是轟然而散。
捕快們也不敢追過去,知道自己在生死之間打了個轉,哪還敢在這邊繼續耽擱,急忙轉身就跑。
留在這邊主事的人聽到這個稟報,急忙派出騎馬的差役各處聯絡,讓眾人十幾個人一起行動,不要輕舉妄動,等李貴從京師那邊拿回消息再說。
順天府在京師是最受氣的衙門之一,想和宮中聯絡,實在是麻煩的很。
順天府通判呂萬才也沒想到李貴才去了一日,居然就查出了結果和底細,聽到有無名白參與其中,他也是頭疼,琢磨了琢磨,卻派人備了車馬直接去往南街。
這件事走順天府還不知道耽誤到什么時候,不如動用治安司的力量了,有六科郎掌司鄒義居中聯絡,總歸方便的很。
車馬到了南街,在振興樓那邊停下,后面有個長包下的宅院,呂萬才進了宅院,這邊自有聽差各處請人。
有聽差去了美味館,和值守的宦官招呼,也有一個去往南街錦衣衛百戶李文遠的辦差處,請李百戶過來。
如今六科郎掌司鄒義坐在要害位置上,也是宮內的紅人了,可鄒義對治安司的差事從來都不怠慢,有這么一個有財源,有人手的機構在,在京師的作用差不多和東廠、錦衣衛類似,管著治安司,鄒義的位置雖然只是掌司,可權勢地位卻類似于少監。
聽到呂萬才的話,鄒義倒不覺得這是什么難事,只是笑著開口說道:
“呂大人考慮的穩妥,這事不難,咱家下午就寫個帖子給大人送去,有司禮監出面,內廷其他衙門也不敢廢話什么。”
有鄒義這句話,事情就好做了很多,眾人簡單議論了幾句,說的卻是天津衛王大人最近還要出兵,這邊需要幫忙做什么。
御馬監各處值房,大家都知道監督太監林書祿喜歡安靜,沒有差事,大家都在值房外安靜的很。
林書祿在值房中也是照例辦差,不過每過半個時辰,就拿起吃幾粒丸藥,走出房門前,還要對著銅鏡給自己撲粉化妝,讓臉色不用太差。
這么調節著,他又不是不需要親自忙碌太多的高位太監,倒也沒有什么人看出異常。
但精神終究不濟,每看幾本文報,就要瞇眼養神,下半年,御馬監各營的糧餉軍需都已經報了上來。
林太監核準了勇士營和四衛營的糧餉,又按照往年的規矩,將天津衛虎威營的需求合情合理的批駁了回去,反正大家都已經習慣。
拿著朱筆在折子上勾了幾筆,猛覺得一陣虛弱上身,林書祿從懷中掏出個盒子,拿出丸藥,捏碎了蠟封吃下去,閉著眼睛長出了一口氣,剛要閉上眼睛緩緩神,就聽到外面急促腳步聲響,又有小宦官上去阻攔的聲音:
“小聲點,驚動了林公公你擔當得起嗎?”
“有急事要稟報林公公!!”
聽到這聲音,林書祿一愣,這卻是在司禮監辦差的寫字宦官,也是他心腹之人,平素得了吩咐,不能來這邊,今日卻跑過來。
“讓小楊進來!!”
外面答應了一聲,門被打開,一名年輕宦官快步跑了進來。
過了片刻,那年輕宦官從值房中走出,在門口還點頭哈腰的說道:
“小的看到去年武驤左衛的糧餉差了數目,怎么查也查不出來,多虧林公公這邊,小的這就回去回返。”
這年輕宦官走了一會,林書祿有些疲憊的從值房中走出,喊了軟轎回去休息了。
京師靠近石馬胡同這邊,也算是富貴人物居住的地方,在柳樹胡同里中,有一處宅院,看仆役的穿著打扮就知道應當是大戶人家。
外人看來,進進出出這宅院的人都是些婆姨丫鬟,見不到什么男丁,不過時不時的卻男人乘車馬過來。
看到這個,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了,這不一定是誰家養的外宅,這種事情各處見的多了,也都是司空見慣。
京師潑皮無賴最喜歡鉆這樣的空子,這等沒什么男丁看守的外宅是圖財圖色的好目標,可先后有兩撥人過來,還沒有來得及兜搭就被打的筋骨斷折,想去官府打官司訛詐,卻沒想到被官府收押,幾個人直接死在了里面。
經過這些事情之后,大家也都知道厲害,沒有人敢于觸碰,反倒是在猜測到底是何方神圣養的外宅。
眼見就六月了,這宅院的男人又來了,按照往日的規矩應該在這邊呆幾天才走,沒想到呆了兩天,卻有來了另外一幫。
不敢招惹歸不敢招惹,看熱鬧的心思大家都有,來了另外一幫,十有是家里大房打上門來了,這等大婦抓奸的戲碼,人人愛看。
卻沒想到來的是也是一伙男人,為首的是個面色陰沉的中年漢子,既然不是抓奸,那肯定有一場好打,卻沒想到守在這宅子門口的兩個人一見那面色陰沉的中年漢子,連忙躬身行禮,側身讓開。
內宅臥房之中,柴福林坐在一個加大尺碼的太師椅上,那玉娘子就坐在他的腿上,身上只是穿著個肚兜,披著個輕紗披風,正嬌笑著用牙簽插著蜜餞給柴福林喂過去。
正快活的時候,屋門被人一把推開,那個陰沉中年站在門口,玉娘子尖叫一聲,醉醺醺的柴福林瞥了眼,笑著說道:
“怕什么,是你家二伯,快去敬一杯酒!!”
玉娘子到底是風月場上出身,聽到這話,臉上已經沒了驚慌,反倒是裊裊婷婷的斟了杯酒,然后走到了林書福的跟前,剛要說話,林書福掄起手臂,一個耳光將她抽到了地上,冷聲喝道:
“滾出去!!”
“二哥,有話就說話,打女人做什么,先出去,先出去,回頭給你弄副好頭面。”
柴福林不滿的念叨幾句,把驚恐的玉娘子打發了出去,等那女人出去,林書福盯著柴福林問道:
“書財!城外城內幾處發銀子糧秣的地方,你到底發了沒有!?”
“怎么沒發,這點銀子算得了什么,早就發下去了!”
“發下去了,發下去了,怎么還有人沒有生計拿著武器出來搶劫,傷了幾條人命,順天府已經開始查案了,你盯著他們發的?”
聽到這個,柴福林掙扎著坐起來,用手狠狠揉搓了下額頭,不耐煩的說道:
“誰有那么多功夫去盯著,吩咐給下面,難不成這幫兔崽子把錢財都吞了,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發下去就是,二哥,玉娘子那么嬌滴滴的人,為這個事情打她,虧你也下得去手,嘿嘿,要不你也用用……”
顛三倒四的說著話,明顯是宿醉未醒,林書福上前一步,猛地揪住了柴福林,準確的說是林書財的衣服,揚起手正反幾個耳光,咬著牙喝道:
“是治安司盯上了,事情已經傳到宮內、司禮監已經給治安司寫了帖子,讓他們放手查辦!!”
臉上紅腫,又聽到治安司三個字,柴福林總算是清醒了少許,晃了晃腦袋,含糊的問道:
“大哥那邊想怎么做!!”
“派人出城聯系你準備的那些人手,宮內會有人過去賑濟,讓順天府和治安司的差役不敢亂動,晚上派人過去聽我的號令,你也不要在城內呆了,現在就出城,去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