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是如此的靜謐,沒有現代的五彩霓虹,車水馬龍的繁華喧囂,也沒有鄉間的蟲鳴蛙叫,螢火點點的生機點綴,沉寂的讓人覺得一切仿佛都停止運轉,凝固起來。
一洗銀白的月光投射在窗欞旁的軟榻上,纖薄的風倚斜柳絲被罩著一縷纖薄恬靜的身姿。
如果沒有那一閃而過的黑影,這畫面絕對會是一幅讓人賞心悅目的美人春睡圖。
黑影無聲的向軟榻走去,眼中閃著灼人而異樣的光芒,在這寧靜安謐的夜晚,如探照燈一般刺人。
榻上的人兒仿佛也感覺到那強烈的目光,嚶嚀一聲,翻了個身背離那熾烈的來源。
即使回避也無法忽視,即使背離也無法逃開,榻上的人兒悠悠轉醒,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眸,懵懵懂懂的尋找那擾人清夢的罪魁禍首。
“勵涵”那熟悉的氣息與目光,顧雅妍絲毫沒有被月夜閨房中突兀出現的黑影嚇到,“是你嗎?”
許勵涵揭下面巾,嘴角不自覺揚起,只為那一聲篤定的輕喚,“嗯,是我”說著,猶豫片刻,還是走到榻邊坐下。
那天之后,他們再沒有見過,兩人相視無語,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仿佛千言萬語在心中,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嗎?”許勵涵終于問出了最想問,卻最難問出的問題。
顧雅妍迎上那劍眉星目間無限的悔恨與痛楚,心中一酸,誰都不想的啊“沒事,都好全了”說罷,給了許勵涵一個安心的微笑,“你怎么進來的,路上沒有什么吧?”
發生那件事情以后,顧雅妍先是在莊子上昏迷不醒,等情況稍微穩定一些后,才被送回府中。不知道是因為顧仲安封了爵,可以配備親兵,還是擔心歹徒再次來襲,又或是也為了防范某些人,總之府里的戒備比之前嚴上了許多。
“放心,應該沒有人發現”任憑他怎么告罪乞求,顧伯父都不同意他見妍兒一面,哪怕遠遠看看她是否安好也不行。他馬上又要走了,而這一次不是兩、三個月那么簡單,最少沒有一年兩載,他不可能回來,不得已,他才出此下策,夜行狀元府。
“那就好”顧雅妍解下腰間隨身系著的花間蝶韻荷包,取出其中的玉質印章遞了過去,“一直找不到機會還給你”
許勵涵并沒有接,神色復雜,一瞬不瞬的看著顧雅妍,沉默不語。
顧雅妍見狀,直接將荷包塞到許勵涵的大手里,“這東西留在我這里并沒有什么用處,還是你拿著吧”
“我已經給你了,就沒有再拿回來的道理”許勵涵執拗,言語間別有所指。
“我并沒有說要收下啊之前只是情況特殊,我代為你保管罷了”顧雅妍就事論事,語氣溫和而耐心。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給你了”許勵涵又將那荷包牢牢的還回顧雅妍手里,緊握著那柔胰不放,申請像是個吃不著糖的孩子,徑自耍起賴來。
誰曾想一向冷酷驕傲的男人,還會有這番作態,如果不是在這個時候,顧雅妍一定會忍不住笑出來。“勵涵,是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
“你只是去給母親守孝,還是有回來的一天,對不對?”許勵涵急切的尋求肯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未來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呢
“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許勵涵滿臉的慌亂,“我向你保證,再也不會出現那樣的事情了,以后的人生,誰也不能再傷你絲毫”
“勵涵,我相信你,你說不會就不會這段日子很美好,真的謝謝你,那一天,我從來沒有后悔過。想到今生能夠遇到你,今生有過你的愛,就足夠溫暖我余下的一生了。人口渴的時候是缺水,我缺世界的時候你就出現了,你的情誼足夠浸潤我干涸的一生。在你的故事里,我本不過是個跑龍套的過客,卻意外的成了配角,也許已經夠了,你的主角,不是我。”
“不,不是的妍兒,今生會和我許勵涵攜手白頭,生兒育女的人就是你,也只有你,我不許你這么說”若非在這幽靜的夜里,一向自制力極好的許勵涵也忍不住要咆哮起來。
顧雅妍盡量的保持平靜,不允許自己有絲毫傷感的神情,“勵涵,我想,和你在一起,做你的妻子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你一定會是一個體貼的夫君,稱職的父親。我們一起經歷人生的潮起潮落,靜聽花開花謝,笑看云卷云舒,人世間再沒有比那更美好,更令人向往的事情了。但是……”
“那就這樣啊妍兒,我們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許勵涵急急的打斷。
“是的,可是勵涵,如果我真的貪心的攫取了那份幸福的話,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你希望我以后的日子都活在不安和愧疚之中嗎?父親一個人在險象環生的官場之上汲汲營營,母親早早失去了品味世間美好的權利,姐姐也只能被動的接受命運的安排,年幼的弟弟們在沒有保護的荊棘地上蹣跚學步。只有我一個人好好的,在你的呵護下順風順水,在愛的滋潤下幸幸福福。那種感覺就像是,我來到這里以后,粗魯的掠奪了原本屬于他們的寧靜與快樂,還無恥的享受著……”
淚水毫無證兆地突然充斥了顧雅妍的雙眸,她如受傷幼獸般的慟哭聲細細地回蕩在這間屋子里。
許勵涵將顧雅妍輕輕抱在懷中,不斷拂拭那晶瑩的眼淚,“不會的,不會的,妍兒,你想多了,我們一起努力,不要這么快就對我們的未來判下死刑”心里卻是生出從來沒有過的無力與恐慌,他差一點兒就失去了懷中的人兒,而且最為重要的,人死不能復生,顧伯母逝去的遺憾將會是橫跨在兩人之中的巨壑。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愛到癡迷,卻不能說我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不能說我愛你,而是想你痛徹心脾,卻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不能說我想你,而是彼此相愛,卻不能夠在一起……
顧雅妍現在還做不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她只能先將那片云彩埋藏心底,靜置時間,等待云霧散去。
清晨,顧雅妍很喜歡靜靜的看著草地上微沾著雨水的碧綠,因為這種綠讓她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仿佛所有的煩憂都已隨著雨水的沖洗而消失無蹤。
昨夜,又下起了瓢潑大雨,不同的是在許勵涵走后。她終于還是將那印章還了回去,他們也終于再沒有什么牽連。
離別與逝去的感傷在繼續,但生活也在繼續。人生可以沒有風花雪月,但一定離不開柴米油鹽。
顧雅妍只是一個世俗的人,沒有什么在生命之中是不可替代的,即使曾經是那樣的轟轟烈烈,鏤骨銘心。她覺得自己快成了瓊瑤筆下的人物,多愁善感的讓她自己都有些厭惡了。是不是任何人,一旦遇見了叫做情的東西,真愛的女神就會奪取理智作為交換。那么,傻過了,也就過了,還沒有過去的也會過去的,她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資本,也不可能那樣。
顧雅婧除了對一寶和二寶以外,所有的事情都采取回避和無所謂的態度。顧雅妍沒有時間去緬懷那來不及開花結果就凋敝的理想未來,她得細細準備回蜀中的各項事宜,還有京中的安排,好在之前很多事情,她已經做了些謀劃,否則一時之間肯定要亂了陣腳,兼顧不上。
首先要清點的是娘親留下來的人和物,春暉園中伺候的,現在一部分是從蜀中帶來的,一部分是府中后來邁進來的,基本沒有從靖雯郡主娘家陪嫁過來的人,那么就省去了很大一部分的麻煩。粗使和整理花園的不算在內,是每個園子基本的配備,以后也可以繼續在園子里當差。
關鍵是娘親貼身伺候的,總管的嬤嬤錢媽媽,一等丫鬟香柏、安雁,二等的綠萍、翠蓉、碧荷都是從蜀中來的人中提拔上來的,這幾個歲數都在十四歲到十七歲之間,正是該配人的好年華,而且他們在娘親身邊都是盡心盡力的,顧雅妍覺得應該讓他們每個人都有個好的歸宿。
雖然娘親先前也留意些,只是她本省精力有限,又忙著這幾多府里的事務,倒是也沒有定下來。而他們人數又多,顧雅妍一時還真找不到這么多的合適的人選,畢竟是關系到他們一生的。顧雅妍問過他們的意見后,幾人竟是都愿意和顧雅妍,錢媽媽回蜀中以后再做安排,想這也是娘親的交代。
另外,除了名貴的布料,首飾,古董,器皿,字畫,藥材等等,娘親還留下了蜀中那三十頃地和兩千兩的現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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