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就沒有繼續再說什么,但車廂里的人都明了,如果這么多的流民一起沖過來,那可就不是“驚擾”兩個字,簡簡單單可以形容的了,即使他們隨行的還有三百人的護衛隊。
馬車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氣氛有些壓抑,如大雨將至的前夕那樣沉悶,葛紗青幔已經被掩好,隔絕了車內車外的兩個世界,但那些掙扎在生死邊緣的難民卻印在顧雅妍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朝廷不是已經下了大力氣賑災了嗎?”顧雅妍不禁喃喃。
錢媽媽比顧雅妍閱歷多些,但一生太平,也沒有經歷過大災大難的亂世,突然看到這種情形,自然同樣是吃驚不小的。
就見一旁的香柏眼珠子轉了轉,輕聲道,“小姐,奴婢在先前打尖的客棧里,給小少爺們熬魚片粥的時候,聽到些說法”然后頓了頓,低眉用余光觀察顧雅妍的反應,繼續道,“雖然只是些三姑六婆的閑言碎語,但奴婢覺得空穴未必來風。”
錢媽媽忍不住問道,“聽說什么了,可知這些人都是從哪兒來的?”
香柏沒有立馬答話,二小姐不太喜歡碎嘴的丫頭,可是只知道埋頭苦干又有誰知道你的功勞?她小心瞧了瞧顧雅妍的臉色,卻正好撞上了顧雅妍嘴角微翕,眉眼微揚打量她的目光,心里一顫,有些懊惱自己的急切,趕忙將頭埋得低低的。
慌亂過后,香柏心下一思量,壯著膽子繼續道,“聽說朝廷發了賑災糧,按家按戶的已經都分了下去,還有防蟲防瘟的藥物,而且好些人家還有去年的余量,普通百姓倒是不至于這樣的凄慘。這些都不是咱們這邊的本地人,南邊一年種兩季稻子,現如今正是晚稻長熟,要收成的時候,可這一場接一場,沒個頭的雨天,只怕是要顆粒無收了。那些佃農,可憐見的,沒吃沒喝,就靠著樹皮草根,再加上討些殘羹剩飯什么的,走到這里。”
顧雅妍敏感的抓住了幾個字眼,不是本地人,已經收了早稻,心生警覺,南邊沃野千里,再怎么天災的,何至于北上來討生活如果那里都待不下去了,只怕不是一個水患這么簡單
香柏說完,這次沒有再偷偷摸摸打量,滿臉凄哀憐憫的表情,像是在想那些背井離鄉的難民,又像是在觀察顧雅妍的面色,見到那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深沉的表情,原先慵懶的坐姿也端肅謹然,才又小聲說道,“小姐,奴婢還打聽到一件事情,咱們雍漢的邊界暨寧再往南,翻過一座叫大巴的山脈,聽說就是南蠻子群居的地方,一年四季都熱得要命,那地方的地肥得撒點什么都長得飛快,不過聽說瘴疫多,人都活不長。還說那里發現了寶藏,為了挖這些寶貝,地都翻得不成樣子了,現如今再也無法耕種,而且那里的水現在人畜喝了就會生病,甚至還會死人,又碰上這幾十年難得一遇的水患,真是慘不忍睹。好些人都說這是冒犯了神靈懲罰的結果,我們這里才流入了這么多逃命的過來。”
難怪那些人的穿著有些特別,只是衣裳大多破敗,所以看上去不太明顯。寶藏,伐地,污染……難不成是發現了金礦之類稀有金屬?
“起初大家說得玄乎,什么南邊有些人做了逆天的事情,大家跟著都要遭天譴了,后來又說什么只是發現了寶貝,有人造謠想要獨吞,又說是真金白銀……奴婢瞧著蹊蹺。正好廚房外有個小女孩,奴婢看著那鞋子像是那邊帆鞋的花樣,想碰個運氣,就給了她一把窩絲糖還有些剩飯,這時她母親恰好找過來,很是感謝,我們說了會話,她們一家都是從那邊逃過來投奔親戚的,看上去傳聞竟是有幾分可信”說著,香柏的臉上露出幾分猶豫之色來。
這么說真是金礦了嗎?難怪前些時金價下跌了,她用七千兩的銀票換了八百兩的金條,看來是這段時間有大量金子流入市場,金價才會下跌的緣故吧
香柏口中的南夷之地,《雍漢地域志》上稱之為苗疆,是一個少數名族的聚居地,雖然附屬于雍漢,但是由種族的首領統領,日常事務不受朝廷管轄,只需要每年進貢銀錢,帛錦,糧食,還有當地特有的珍惜藥材。
所以這些人北上跑到中原來,律制上也不算是違法越境,可是這事情,顧雅妍怎么覺得還是處處透著蹊蹺,但也說不出來具體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顧雅妍看香柏的目光有了幾份贊賞,是個好苗子,細心,善于思考,但是不盲從,懂得親自去驗證,就是性子急躁了些,不夠沉穩。又看了一邊一路在馬車上做著繡活,有時會豎起耳朵聽她們說話,很認真也很專注,但很少,幾乎從來不發言的安雁,這丫頭從來只是默默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一寶和二寶的奶娘已經離去,他們哥兩的身邊自然是要再加人,與其到外邊去挑,不如就在娘親留下來的人中選擇,這人選一過去就是大丫鬟,論資排輩是要定下香柏和安雁,只是一來顧雅妍對兩人的性子還不太了解,二來兩個丫頭都十六、七了,配人的事情不能再拖。
不知道會嫁去哪里,以后又有怎樣的打算,知根知底的安全,但就是不確定性太大。可是綠萍,碧荷還有翠蓉也存在同樣的問題,她們的年紀頂多只是勉強再多留一兩年,而且讓她們越級晉升,難免香柏與安雁心里不會有想法。自己這邊短時間也沒有一等丫鬟的空缺,所以,左右思量,顧雅妍還是覺得將香柏和安雁安排到弟弟們那邊,剩余的三個先在自己房里當差再說。
顧雅妍這段時間便讓香柏和安雁在自己身邊服侍,借機想看看兩個丫頭的秉性如何,如果還不錯的話,就安排在弟弟們身邊,然后進一步了解她們各自的性格特點,是比較適合在一寶還是二寶身邊,以后與迎夏、巧夏能否配合好。
當然,最好的結果是,隨后能與她們配個得力的小廝或是管事的人選,讓她們成親以后還在弟弟們身邊服侍,只不過升級做管事媽媽。衣服是舊不如新,人卻是新不如舊。夫妻兩人一同伺候的話,穩定性和忠誠心都會更好些。
有了足以傍身又不過分惹人眼的財富,再加上身邊有得力的人隨侍,基本上就沒有什么后顧之憂了。
“那他們怎么過江呢?”顧雅妍就問道,從這里去對面的軘店,如果不從這個渡口過揚江,就只能繞很遠的山路。
“可能得等著吧,有點力氣的繞到上游過江了,聽說那里水淺些,自己扎個小筏子就可以飄過去。待在這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殘,只能等著渡口有什么人發點善心帶他們過去一兩個。”香柏也不是很確定,嘆了一口氣,“有些渡夫心情好的時候偶爾也會免費送些人過去,算是積點陰德吧”
錢媽媽聽罷,就“阿彌陀佛“念了一聲。
顧雅妍則陷入一種無意識的沉默,只覺得很累,目光沒有焦距的落在馬車的一個角落里,左手不自覺拽住袖口,好一會兒,才出聲,“等會到了渡口休整,后面的路程就讓一寶和二寶跟我坐一輛馬車吧”說罷,很是無力的倒向后邊的靠墊,深深呼吸了口氣。
很快到了渡口,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顧雅妍一行人就去了那里的酒樓,準備休整一夜,順道吃個晚飯,定過江的船只,明天一早再啟程。
顧雅妍剛一下馬車,就迎上一群絕望而漠然的眼神,有的還帶著仇恨的陰沉,讓人不寒而栗。
顧雅妍便不自覺加快了腳步,突然一厲聲的呵斥傳來,“再不讓開,老子就不客氣了”
顧雅妍的心一下子不受控制地亂跳起來,眉頭微蹙,低聲問道,“怎么回事?”腳步卻沒有停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從太平盛世而來,她從沒經歷過這些,但她知道人由于絕望而能夠導致的瘋狂。
“有人睡在路中間懶著不肯讓路……”在前面的墨香這時見情況不妙,來到顧雅妍身邊,聞言就回答道。
顧雅妍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又聽見有人激動地一下子嚷嚷起來:“狗奴才明明看見有人病得快死了,不但不問一聲,還敢罵人?一個奴才,你還充什么老子,爺爺跟你們這群仗勢欺人的,狗養的拼了”
昨天沒啥事情,但是曉晚卡文了,一晚上就寫了500字(》_《)因為進入了新的一卷,是女主閨閣時期的最后一部分,先前設定的好多情節又都不太滿意,么么今天盡量補上吧(夾縫中求生存,在俺波ss的壓榨之下,趕得不行,終于碼出一章來了,回宿舍繼續碼字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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