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往昔,前塵種種,顧雅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父母,爸爸媽媽現在怎么樣了?
初來時的難以置信,隨后的茫然恍惚,都是因為這個原因。不管這個世界是怎么樣的,也不管有什么事情會等著她,她從來都沒有害怕過,只是她的爸爸媽媽……
那個世界的她怎么樣了,沒有她的消息,爸爸媽媽肯定急壞了吧?會不會也有一個誰成了她,代她孝順父母了呢?
爸爸媽媽,我會好好的,你們也一定要保重身體!女兒現在有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了,會用你們教我的道理好好生活,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是你們的女兒!顧雅妍在心里暗下決心,將前塵埋在心底。
顧雅妍下定了決心后,第一步自然得先了解下這個世界的基本情況了,免得做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舉動來,還不自知,要是萬一被以為什么附了身,那可不是好玩的,野蠻社會可是啥都干得出來呀!
裝作失憶,向周圍的人打聽,已經過了有效期不說,若直接問什么朝廷制度之類的,還很有可能會被直接忽視掉,畢竟這不是小孩子該操心的問題,弄不好,還會以為這孩子中邪了呢,那么只能旁敲側擊,雖說迂回曲折些,但勝在安全。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在書籍中尋找答案也是非常有效的途徑,可她才八歲,鄉下孩子很少讀書,更別說女孩了。自己的爹是個舉人,也不知道自己開始學認字了沒,即使已經啟蒙,想必認的字也不會很多,一個才八歲的鄉下小丫頭抱著大部頭的經史子集啃得津津有味,怎么看都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看來,這條路,也得暗自進行!
雖然道路是曲折的,可前途是光明的呀,自己這身子才八歲,發展空間可是相當巨大滴!
顧雅妍想先學認字,學了認字,才能名正言順的看書,再說,也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字和她學的是不是一回事?而且,她練了十幾年的字了,這好幾天沒練,總感覺像缺了些什么似的。
再說,她還想將自己還記得,而這個時代又沒出現的,如諸子百家,詩詞歌賦之類的古典名著默寫下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不指望用這些一鳴驚人,但作為幾千年智慧的結晶,銘記于心,也能夠受益無窮。
顧雅妍在心里默默計劃著,少說,多聽,多觀察,多用腦。
顧家居住的是一座典型的農家三合院,呈“凹”字形結構,正中是一排臥房,中間做了堂屋,左右的兩間正房作為起居室,正房兩邊又各延伸出兩間耳房,墻面屋頂都較正房新些,看來是后來加建的。三合院左邊的幾間依次是廚房、雜物間、豬圈和茅廁,雜物間現用來堆些農具及廢舊家什。右邊的則是一間書房,其余的兩間做存糧的糧倉。
院子里有一棵繁茂的杏樹,粉白色的杏花已經凋謝,粒粒青杏高掛枝頭,煞是喜人。廚房前的空地圍了個柵欄,里面養著兩只下蛋的母雞。屋后還開了塊菜地,種些時令蔬菜,供家里日常食用。
顧家祖孫三代十口人就生活在這個小院子里,顧老太爺幾年前已經過世,老太太身子骨倒還挺結實,居住在正屋里頭,左邊的兩間偏房分別住著顧大伯夫妻及三個堂兄,右邊的偏房一間是自己的爹娘住,另一間則是姐姐和自己住。老太太還有個閨女,也就是顧雅妍的姑姑,嫁給了鎮上的一個行商。聽說姑父年輕時走南闖北,販些皮毛布匹,機緣巧合,得了東京城里喬氏毛料鋪子大掌柜的賞識,舉家遷到東京城里去了。
可能是連日來睡的太多,或是白日里情緒波動的太大,一向好眠的顧雅妍,失眠了。
時值春末夏初,靜謐的鄉村夜晚,偶爾傳來青蛙呱呱的叫聲。月光透過支撐窗灑向屋內,如薄紗般輕柔皎潔,帶著香草氣息的微風拂過,舒爽而清新。古樸的架子床,沒有雕花鏤空,卻也別顯韻致,顧雅婧恬靜的安睡在一旁,顧雅妍覺得安心極了。
“孩子們都睡了嗎?”外間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
“妾身已經把她們都安頓好了,相公放心。身子好些沒,聽妞妞說,你今個兒又在書房呆了一天,也不知愛惜自個兒。”女子輕柔的責問道。
“早就好了,偏你不放心,這副藥喝完就停了吧。”男子又壓低了些聲音。
“吳大夫說你在東京那邊就沒好好治,回來的路上顛簸,又耽擱了些功夫,虧了氣血,不好好調養,恐怕于福壽……還是再吃些日子,把身子調養好了,我和孩子都指著你呢。”
男子沉默了片刻,“你把陪嫁的那根赤金簪子也當了?”停頓片刻,感嘆道,“跟著我,苦了你了。”
女子微微動容,聲音有些哽咽,“相公別這么說,是妾身治家無方。”
“娘子自謙了,家里有你操持,我很放心。蒙恩師不棄,將你下嫁于我,本想給你掙個皓命,哪想……”想到自己多次會試都陰差陽錯,不禁黯然,“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李氏見丈夫的情緒有些低落,安慰道:“相公才華橫溢,只是時運不濟罷了,來年再戰,必能高中。”見丈夫沒什么反應,繼續勸導:“相公十八歲便高中解元,若不是乾元帝突然駕崩,會試取消,中第自是十拿九穩。妾身不懂這些,可我爹說,以相公之才,就是連中三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爹爹育人無數,也教出好幾個舉人進士來,他的話自是有一定道理。待到來年,相公本已萬事俱備,家翁雖臥床多年,可病情卻是穩定,誰想突然就撒手而去,相公治喪守孝,于是這又誤了一年。再說這次,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相公本就不占天時地利,再加上頭次去東京,水土不服,上吐下瀉的,這又去了人和,能完成考試已屬不易,相公就不要再自責了。再說相公中了舉,家里便免了徭役和田賦,每年還能有五兩的廩餼銀,就是地痞豪強見著你舉人的身份,也不敢來家里滋事,怎么能說百無一用呢?”
一年五兩銀子,才堪堪夠兩孩子的嚼用,添件新衣裳都很緊張,要是再有個病啊痛的,肯定不夠。自己從小就有一腔報國之志,十年寒窗苦讀,以求一朝金榜題名,魚躍龍門,怎么能一有挫折就沮喪,還讓妻兒跟著擔心呢?見妻子這樣竭力在寬自己的心,也不忍讓妻子繼續擔憂,道:“娘子說的是,為夫定當發奮圖強,以圖來年。”
說完,看妻子松了口氣,繼續道:“只是家里本就沒什么積蓄,這次我和妞妞生病,你的嫁妝也花的差不多了吧?按著規矩,大哥成家時,家產便該析分一部分給他,可爹覺得我中舉有望,能免田稅,便沒給大哥分。爹過世時,我已經中了舉,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娘覺得分家不劃算,便沒按規矩給我們兄弟倆分家。傳杰到了議親的年紀,成親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了,到時候我們自然得分出去。大哥是長子,主持祭祀,會多分些家業。再說,兩個女兒的嫁妝也得考慮,我們就只有兩個閨女,自然是要讓她們風風光光的出嫁。這遠的不說,就說來年赴考的路費,各處的打點,也都需要花銀子。”
李氏默默的聽著,這還是丈夫第一次跟自己講這些家務俗事,“相公可是有什么打算?”
“海陵兄上次來看我時,提到弘文館的張先生年事已高,提出辭館,回家養老,問我有沒有意愿頂他的位子,每年有十五兩銀子的束脩。娘子覺得如何?”
“這是好事呀,我爹以前辦私塾的時候,需要自己招學生,遇到年景不好,可能一個學生也招不到。雖然好年頭,束脩比這個多,可也很辛苦。對了,你去那里坐館辛不辛苦,會不會影響到你備考?”
“我問過海陵兄了,弘文館分初、中、高三級,每級三位先生,一個先生每天只需講一個時辰的學,而且每旬還休息一天,應該不會影響到我備考,海陵兄也是邊坐館邊備考的。再說,我已經專心苦讀多年,基礎也還扎實,能夠多與他人交流倒是挺好。”
“如此,相公便去吧。只是,去鎮上就是坐牛車也得一個多時辰,相公是不是要住到鎮上去,畢竟來回奔波,身體勞累又費時,館里有地方住嗎?還是要另外騰房子?”
“這也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你說我們一家人都搬到縣里去可好?”
“一家人都搬去?”李氏微訝。
“嗯,剛好可以給侄子騰出婚房來。”
“相公的意思,是要分家?”李氏遲疑道。
“娘和大哥不說分家,我怎好先提出?況且這些年多虧了大哥大嫂照顧,我們就先搬出去,免得他們為難。”
“就依相公的意思吧,那我先讓我娘留意著,看鎮上有沒有合適的房子要租出去?”李氏自然是愿意這樣,獨門獨戶自己當家做主,肯定比和婆婆妯娌一起過日子舒坦。
“那就有勞岳母大人了。張先生把六月份教完了才走,還有近兩個月的時間,房子可以慢慢留意,也不用太大。”
“嗯,時辰不早了,相公歇著吧!”
“娘子也是。”
顧雅妍聽著父母商量完,感嘆自己這個爹還真是時運不濟,命運多舛啊!三次大比,不是國孝,就是家孝,再就是水土不服到上吐下瀉的程度,真是能遇到的狀況都遇到了,希望下次大比能一帆風順吧!
只是,這乾元帝是哪位?《二十五史》也算是通讀過一遍了,沒記得有這么個皇帝的呀?難道是,架空?
雖然知道自己穿來的這個家不是大富大貴,但看日常吃穿用度,還以為算得上是個殷實小戶呢,沒想到母親的嫁妝都當完了,看來得想點法子賺錢才是。
不管在哪里,女人經濟獨立,才能人格獨立,自立而后才談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