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云水間
其實,乾光帝的旨意看著是很尋常的。有功則賞,有過就罰,翰林院修撰,靖雯郡主的郡馬爺顧仲安,在此次鹽務改革運動中,可以說是居功至偉,作為一個賞罰分明的帝王,自然是要論功行賞的。
但是,即使是再尋常不過的旨意,那也是圣旨,由不得不讓人多深加思考幾分,皇帝有沒有什么征兆或是言外之意。何況乾光帝這次的賞賜怎么看都有些不同尋常,耐人尋味。
青玉夜明珠一對,核雕翡翠珊瑚朝珠一副,南紅瑪瑙朝珠一副,赤金盤螭巊珞圈兩個,璉沐蘭亭御茫簪兩副,紫檀水晶玉鐲一對,粉絮紫水晶耳墜兩對,青曦藍水晶耳墜兩對,古紋雙蝶云形羽紗一匹。金絲白紋曇花雨哆羅呢一匹,流彩暗花云緞一匹,縷金百蝶穿花蜀錦一匹,黃金一百兩,京郊西南處,含十傾良田的溫泉莊子一個。除此之外,還給李氏特封了一個朝廷的誥命,六品的安人。
顧仲安面上不顯,心里卻是警鐘大響,圣上這難道是想要他……
顧仲安這次的功勞可以說是不小,但是資歷卻還太淺,進翰林院這才半年時間呢!雖然,歷史上,太祖時期的傳奇輔政大臣司馬衍,曾經創造過一年四遷的輝煌記錄!不過,根基不穩升遷得太快也未必是好事,走穩妥些也不錯!可乾光帝卻給婉柔封了個六品的誥命,是什么意思?
靖雯郡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皇帝表哥這不是打她的臉嗎?妻憑夫貴,郡馬立了功,怎么只獨賞那李氏,卻沒她的份兒呢?雖說和她正二品的郡主封號比起來,一個六品的誥命著實不算什么,但她看重的是這賞賜的由來,她現在的權勢地位全是娘家人給的,若能借著丈夫封妻蔭子,才是本事和體面!
而顧雅妍心里卻不知道把這個乾光帝詛咒了多少遍。真是舊恨未了,又添新仇!如果不是他,為了自己后宮局面的平衡,靖雯郡主再怎么胡鬧,會和他們家這樣平凡普通的寒門“結親”?還“平妻”,表面低人一等,實際上比誰都囂張!如果不是他,給了顧仲安無限的希翼與遐想,那樣一個平平穩穩,溫柔體貼的男人,怎么會成為現在這樣心機深沉,追名逐利的政治家了呢?
最讓人氣憤的是,他大爺的那些陰謀陽謀居然還算計到她娘親的頭上,連個安分守己的弱女子也不放過!一個干領那么點兒俸祿,卻沒有任何實權的六品小誥命,有什么用?白白礙人眼罷了!顧雅妍覺得,乾光帝的這個舉動,無非是想讓顧仲安表態,做一個只忠于皇帝的孤臣,不要再和那些公卿世家有過多利益的牽扯,這樣他乾光帝才會給他加官進爵!
真是好笑。成也蕭何敗蕭何!本來只是想甩掉一個燙手的山芋,可是現在發現這幫他接山芋的手,其實還可以幫他做些更有利于自己的事情!唉!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靠著靖雯郡主的勢力得到重用,能夠將自己的才能這么快展示出來,而如今……她爹會怎么選擇呢……
“小姐!小姐!”墨香見自家小姐從接到圣旨后,就常發呆,擔心的喚道。
“啊!什么?墨香你叫我?”顧雅妍聽到聲響,回過神來。
事情越來越復雜了,無論顧仲安如何選擇,她們母子幾個想要獨善其身,都是不可能的了!現在已經不只是內院的問題,還牽扯到皇權集中與貴族勢力的角逐,也許這兩者之間還可以達到微妙的平衡,但第三者想要和這兩邊同時和睦相處,那可是……
“小姐,過兩天就是永寧侯二公子的婚禮,老爺吩咐讓小姐好好準備,這次,夫人,大小姐,二小姐還有三位少爺都一起去賀喜!”墨香高興的說道。
“我們都去?”靖雯郡主是早就決定在家安胎,不過去了的,她們母女也不是愛湊熱鬧的人,原想是爹爹帶著傳康哥哥去參加就好,現在怎么全家都去?
“是啊,老爺剛才特地派人過來說的!小姐,你看也沒兩天了,還什么都沒準備呢?”雖然自己小姐就是不怎么打扮。也是漂亮得緊,不過是去永寧侯府呢!沒準小姐會碰到許勵涵少爺!
“哦,那墨香看著辦吧!我們現在先去娘親那里看看,回來再說!”
顧雅妍可不認為顧仲安這個舉動,就是選擇了與靖雯郡主那一派的公卿勢力劃清界限。先別說永昌侯府現在風頭正盛,靖雯郡主的肚子里可是還懷著他的種呢!而且,從深層次的意義來講,雖然乾光帝有想要集中皇權的強烈愿望和決心,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瓦解那些外戚閥門的勢力,也不是他想,就立馬可以做到的!另一方面,永昌侯府再怎么說,對他也算是有恩的,如果單憑皇帝一張曖昧含混的圣旨,顧仲安就見風使舵,如墻頭草一般沒有擔當的話,那也是難堪大任的!
政治,就是一場血雨腥風的曖昧游戲!
“娘親,這兩天身子骨好些沒?”顧雅妍來到春暉園,娘親的氣色已經好多了!
自從李氏得知自己被封為朝廷誥命以后,顧雅妍能感覺到她心里還是挺高興的!也是,對于這里絕大多數的女人來說。能夠夫貴妻榮,成為皇帝欽賜的朝廷誥命,還是一件很令人神往和值得驕傲的尊榮。而且,從實際上講,受封以后,女子不論在娘家還是婆家,地位都會有很大的提高。
“幸虧好起來了,你爹說過兩天要帶咱們去參加永寧侯府的婚禮!”李氏顯得有些矛盾,一方面有些無以是從的不安,另一方面又透著隱隱的期待。
顧雅妍在心里就嘆了口氣,“嗯。娘親養足精神,咱們也去瞧瞧熱鬧,來京里以后,都沒怎么好好出門瞅瞅,一寶和二寶可是早就憋不住了!”
李氏從來沒有在公眾的場合出現過,據說外邊對她也有好些懷疑猜測的,與其這樣,不如她們家集體露個面。而且李氏一看身體就是比較虛弱的,不指望那些人能夠好心,但若是能放松些戒備總是好的,總比神神秘秘的,被人胡亂揣測強。
“也不知道,這京里婚喪嫁娶是個什么規矩排場。”李氏溫柔的撫摸了下女兒白皙如雪,細膩如瓷的小臉,“一眨眼,我的妍兒也長成大姑娘了!娘以后一定也要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娘,還早著呢!”顧雅妍裝作很不好意思的說道。
十月初十那天,顧仲安一家就打扮一新,前去永寧侯府恭賀。顧仲安穿著正六品的朝服,李氏則著一身“安人”命婦品級的定制服,顧傳康是一身杜若色鑲緋色花紋的直綴,顯得消瘦許多!顧雅婧一襲桃紅撒花瀾衫,官綠妝花繡裙,賢淑文靜不失嬌俏。顧雅妍上穿玫瑰紫二色累絲嵌寶比甲,下著蔥黃綾洋縐裙,看上去奢華不足,低調有余,但十分淡雅宜人。顧傳麒和顧傳麟兩個小家伙則是打扮的十分喜人,分別穿繡著“麒”、“麟”的大紅小襖,外套向日葵色馬褂,很是可愛!
男女賓客一向是分別筵席,進了永寧侯府,就有管事的媽媽駕著青幃大馬車將他們分別帶到指定的賓客處,男賓在外院,女賓約莫著是在后花園里。一路都是紅綢裝點,喜氣洋洋的,往來的仆從很是忙碌。但卻秩序井然!
“娘親,我肚子疼!”二寶這一路上一反常態,很是安靜。突然憋紅著臉,越來越沒底氣的說道:“姐姐,我不該貪吃的!我知道錯了!”
馬車已經行駛了一會兒,李氏就有點兒面露難色,“麟兒,很不舒服嗎?能不能再忍忍?就快到了!”
“不行了!哇……”二寶漲紅的小臉蛋,快哭出來了,他一早就不舒服了,但是卻威脅著巧夏不許說,否則哥哥姐姐們都出去,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家里了!
“娘,我帶弟弟去吧!等完事了,我再過去找你們!”顧雅妍看著二寶可憐兮兮,滿臉痛苦難耐的表情,不忍道。
李氏也見了,“好,你們小心點兒!”
“媽媽,停一下!”顧雅妍對著窗簾外跟車的婆子輕聲說道。
“小姐可是有什么事兒?”馬車就緩緩停了下來,那婆子恭敬的說道。
“是這樣的,我弟弟肚子有些不舒服,這附近哪里有茅廁?”說著,顧雅妍就把二寶抱下車來。
那婆子聽了一怔,打量下四周,“小姐請隨我來!”
另一個駕車的婆子就面露為難,“夫人,我們這?”今天的客人有些多,這一耽誤不曉得又要費多少工夫,萬一讓門口的貴客等久了,司馬房的管事媽媽知道,就又是她的不是。
“耽誤你了,我們現在先過去吧!”李氏雖然放心不下兒子和女兒,但這是在別人府上。
“誒!好的,奴婢待會兒再回頭來接小姐和少爺!”果然是小家小戶出生的,真是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