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朱寧的一番當頭痛斥把人給罵醒了,興許是難以背負始亂終棄的罵名,興許是咬咬牙下了最后的決心,總而言之,在前一天渾渾噩噩回到家中熬過了一晚上之后,次日一大早,張超來到北院上房向祖母請安之后,就直挺挺跪在那兒把事情一五一十兜了出來。彼時一家老少都正在上房,聽到這話,東方氏險些背過氣去,而張攸更是面色鐵青。
“老二你身上還有職司,去你的左軍都督府做事,別忘了順便給超哥兒告個假。”
顧氏用不容置的口氣吩咐了一句,恰是把張攸到了嘴邊的話給堵了回去。看了一眼房中神情各異的一群晚輩,她又不咸不淡地說道:“超哥媳婦留下,越哥兒留下,其他的都散了,該去衙門的去衙門,該去上學的去上學,該管家務的去管家務。只有一條,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你們自己心里有數!”
張起張了張口想要求情,卻不防張攸拉著他上前行禮告退,他只得怏怏出了屋子。不多時,他就看到其他人也一一退了出來,母親東方氏臉上盡是懊惱,大伯母馮氏皺著眉頭,自己的媳婦滿臉幸災樂禍……等到別人都走了,他不禁用求助的目光看著父親張攸。
張攸想起顧氏剛剛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剛剛在胸膛中翻騰的那股火氣頓時消減了許多。他能怪誰?怪自己沒管教兒子?怪妻子寵溺?怪兒媳沒用?他自己年紀一大把都曾經荒唐糊涂過,教導兒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也難怪顧氏把他打發了出來。
看了一眼張起,他便沉聲說道:“自己做的事情就得自己負責,你大哥既然能說出來,總比繼續糊涂下去的好。不要惦記他了,先做好你自己的事。”
東方氏在氣惱之后,卻覺得剛剛婆婆那種冷肅的表情實在是駭人,在她看來,不過是兒子一時糊涂藏了個女人,雖可氣卻并不是什么大事,見張攸要走,她連忙叫道:“老爺,超兒還小,左右只是一個女人,他若是喜歡納回來作妾就是了,不如咱們再去求求老太太……”
“這事情你別摻和!”張攸回頭瞪了妻子一眼,隨即就覺得自己過頭了些,又放軟了語氣說,“男子漢大丈夫沒了擔當,受點教訓也是應當的!再說,母親剛剛都已經吩咐過了,還有什么好回頭去求的?你別忘了,眼下你是陽武伯夫人,超兒是我這個陽武伯地長子!”
此時此刻,上房之內一片寂靜,外頭的說話聲從門簾的縫隙中清晰傳了進來,越發讓站著的人跪著地人心里不安。直到人聲漸漸遠去,顧氏方才冷冷看著張超,一字一句地說:“你爹說的話你都聽見了?旁的話我也想多說,那次你媳婦過門地時候,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本以為你雖說性子粗疏,卻還懂大體,誰知竟是這么不懂事!去宗祠里跪著,好好想想你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好好想想你眼下的榮華富貴是哪里來的!白芳!”
一旁地白芳頓時一個激靈。連忙上前對張超低語了兩句。這時候。張超方才艱難地挪動著發麻地腿站起身來。猶如提線木偶一般往外走。一直等到了門邊上。他忽然停住了腳步。卻是轉身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祖母。千錯萬錯都是我地錯。和她無干。都是我一時糊涂把一腔心思放在了她地身上。把別地思量都忘了。祖母。我只求你放過她。我……”
“住口!”顧氏此時方才真正怒了。當即站起身怒斥道。“你以為張家是那等仗勢欺人。只把過錯推給別人地人家?你是我地孫子。我自然只管你。和她有什么相干?難道我還得派上三五十個人。把人家攆出了北京或是打死。把張家地臉都丟盡了才算完?你以為我是你這個滿心只想著自己地混賬東西?規矩方圓你都忘了。你這是……”
顧氏從來不曾發這樣大地火。這一通罵完頓時有些接不上氣來。
張越見狀大驚。連忙上前扶著她坐下。又從銀瓶中倒了一杯熱水。眼見她恢復了一些。他便連忙朝張超打顏色。旁邊地白芳見機得快。連忙把人拉了出去。忙活完這些。他方才看見大嫂李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臉上一絲血色也無。手中地絹帕已經被絞成了一團糟。
“丫頭。你過來!”
剛剛大動肝火,此時顧氏自是滿心疲憊,卻仍是打疊精神招手示意李過來。把人拉到身邊坐下,她便深深嘆了一口氣:“超哥兒雖然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地人
實卻是九頭牛拉不回來的脾性。今天這事情自然是一萬個不是,但你也得明白一條,你對他實在是太百依百順了。女人賢惠自然是好的,但一味賢惠連一絲小性兒也沒有,他自然會貪圖外頭的新鮮撂開了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若是你想明白了愿意了,就去見見他。若是你惱他,那索性先讓他餓上一天好好清醒清醒!”
即便攤上了東方氏這樣難處的婆婆,常常有為難地時候,李蕓也實在學不來學趙芬,因此剛剛遇到這樣的事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那兒地。此時聽到顧氏這番話,她更是覺得心頭一片茫然。她自己的哥哥就是貪新鮮地人,所以嫂子就變著法子在自己家里挑丫頭,只是為了讓哥哥不在外頭廝混,她也是照著嫂子的吩咐賢惠大度,為什么偏生錯了?
眼見李蕓掙扎著站起身點頭行禮,又一步步挪出了房門,張越這心里也頗覺得不是滋味。此時屋子里再沒有外人,顧氏怔怔坐了一會,便對張越嘆了一口氣:“多虧你昨晚來告訴我一聲,也多虧了陳留郡主狠狠訓斥了你大哥一頓,否則這事情不盡早解決,之后必定釀成大亂子!早知道如此,興許當初在超哥媳婦嫁過來之前,我就應該好好教訓他……”
張越當初陪張超再訪泗水街地時候,那里已經人去樓空,于是他盡管知道這其中另有名堂,但此時聽祖母說出來,他不禁本能地問道:“祖母,當初那位姑娘真是您打發走的?”
“我還不至于那么霸道!”顧氏狠狠瞪了張越一眼,隨即冷冷說道,“我知道你勸過他,但當初你若是陪著他見到了人,他硬是不肯撂開手,你又怎么辦?你當初能夠教訓赳哥兒,可畢竟不能教訓自己的大哥。那一次是跟著他的小廝生怕出事稟報了我,我就派甘媽媽去見了那位姑娘。甘媽媽只是簡簡單單將家里的情形說了,說超哥兒其實一早定了親,問她是否樂意作二房,人家姑娘卻是一等一有骨氣,一口就回絕了,還說以后再不和他往來。可你看看他,要和人往來卻不敢報家底,不敢說出已經定婚,他哪里有半分大家子弟的自覺!”
“我那時知道,與其錯到底,還不如半路扭過來,誰知道他竟是到現在還不擰彎!要真是那位有骨氣的姑娘,不論她是什么緣由又跟了超哥兒,我如今還會允準了她進門,但眼下這一個……來歷不明且不說,居心如何也說不準!越哥兒你既見過,你覺得人如何?”
張越那天陪張超去見人的時候,就覺得那個秦鳳容貌確實妖嬈,但大約是先入為主的觀感,他每每不由自主地想要敬而遠之。此時聽到顧氏這一問,他便思量片刻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雖說并非滿城禁婚嫁,但只要是曉事的都不會穿紅,而且,昨天她還極其殷勤地勸酒,心思并不是完全在大哥身上,常常偷瞥我。所以,即便昨日沒遇上郡主,我也打算先查一查。畢竟,算算時日,這個女人大約是大哥下江南平倭的時候帶回來的,軍中軍紀森嚴,怎么會接觸到女人?所以昨兒個下午,我就派人過去看住了那個院子。”
“你已經派人過去看著了?”顧氏詫異地一挑眉,旋即點了點頭,“橫豎咱們也不曾喊打喊殺的,不過是派幾個人過去看護看護,那也是應當的。我待會派兩位媽媽過去,先把人悄悄送去穩妥地方。昨兒個郡主罵得痛快淋漓,只可惜老婆子我無緣得見。罷了,不說這個,我留你下來還有件事和你商量。
你把靈犀借回來給我使兩天,我有要緊事差遣她。”
“靈犀?”張越沒料到顧氏會忽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禁愣了一愣,隨即方才笑道,“祖母既然要用她,我回頭與綰妹和她說一聲就是了。”
顧氏笑著點了點頭,旋即三言兩語打發了張越出去,這才悠悠嘆了一口氣。她把靈犀給張越原是有那一層意思,只孫媳婦杜縝密謹慎,學問見識都遠不是靈犀能及,秋痕琥珀則勝在跟著張越時間長。看張越那脾性,又豈是會單單為了暖床收了她的?如今之計,只有等靈犀為她辦好那件事再作計較了。
PS:總算高爾夫打完了,老天保佑讓我休息幾天。真的快掛了,今天連晚飯都是很晚才吃的,就是為了趕那幾篇采訪稿。幸好米克爾森同學爭氣,否則要是打延長賽我就完蛋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