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春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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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曹頫像孩子似的撒嬌。天佑他們幾個都憋著笑。

曹頫向來也不在侄子們面前端長輩的架子,看了他們一眼,接著對李氏道:“伯娘瞧瞧,幾個小的都笑話侄兒……您可不能讓侄兒空手而歸……”

他倒不是真貪圖東西,不過是引著李氏說笑罷了。

李氏笑著搖搖頭,道:“多大的人了,也沒個正形。罷了,罷了,難為你曉得心疼媳婦,我就成全了你。”

說著,她就抬頭吩咐門口的繡鶴道:“去里屋將前兩日找出來的那首飾匣子拿過來。”

繡鶴應聲去了,而后從里屋抱了個包金的檀木匣子過來,仔細擱在李氏面前。

李氏打開匣子,里面一層層的,都是翡翠與玉的首飾,都釵、有釧、有鐲,還有玉佩指環、耳墜子這些小物件。

玉有白玉、青玉、碧玉、黃玉、墨玉,看著成色,都是上品。

李氏將匣子推倒曹頫面前,努嘴道:“喏,既是要哄媳婦。就挑吧。”

曹頫見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更不好意當著堂兄、堂嫂的面挑長輩的東西,隨手拿起個白玉指環,笑著說道:“伯娘的東西,都是好的,就是這個了。”

李氏睨了他一眼,打趣道:“嘴上說得厲害,這會兒怎么臉皮薄了?”

曹頫只是笑著,把玩白玉指環不說話。

李氏見狀,從匣子挑出支白玉寶石簪、一對葫蘆形耳墜子,又翻出一枚同顏色的白玉雙瓜玉佩,拿了個錦帕包好,塞到曹頫手中道:“安心拿著吧,你哥哥嫂子們都有。”

說著,她交代初瑜道:“你將這首飾匣子收好,得空將首飾拿去分了。你外祖母、二老太太每處四件,姑娘們與你弟媳婦們每人兩件首飾,兄弟每人一枚玉佩……別忘了老三他們那份……哥兒們就算了,男孩子不能太嬌氣。大老爺小時候,可是不沾這些東西。”

京城舊俗,每進四月,權貴人家的女眷多半要換玉首飾,李氏也正是因此,才想起使人找出這匣子玉首飾,分給眾人佩戴。

初瑜應了,使人將首飾匣子收好。

孩子們聽提及曹颙舊事。都看著他,想聽下文。

曹颙“呵呵”笑了兩聲,這還是被綁架后的后遺癥。除非見人的時候,或者貼身佩戴的玉佩,平日里他絕不往身上堆積那些招眼的東西。

等到孩子們大了,這兩年出去上學,曹颙也跟初瑜交代過,不要讓他們身上帶貴重東西,就怕引來歹人的窺視,生出禍端。

曹頫想起少年時,自己喜歡華衣美器,愛在同窗朋友間顯擺,只覺得汗顏。

屋子里其樂融融,婆子已經到廊下候著,請示何時開飯。

初瑜請示過李氏,吩咐擺飯。

因孩子們都在,李氏就叫人擺上大圓桌,老少三代一個桌子坐了。就是初瑜,李氏也叫她在曹颙下首坐了。

除了天寶由抱下去,剩下八人坐了滿滿一桌子。

李氏坐在正位,看著兒孫們。白日接到圣旨時的迷茫與凄苦都已煙消云散。

沒等曹颙用完飯,就有丫鬟傳話,道是前院來客。

曹颙心里有數,是平王府來人。

他也不著急,悠哉地用了晚飯,才同曹頫一道從蘭院出來。

張義在二門外候著,原來過來的不是王府管事,竟是訥爾蘇親至,現下在客廳吃茶。

想來是不想驚動李氏,才吩咐張義含糊著請曹颙出來。

曹颙兄弟進客廳時,就見訥爾蘇耷拉著臉,看著心情很是不好,不知道是否是惱羞成怒。婢妾到嫡妻娘家鬧事,說出去也是大笑話。

曹颙心中哼了一聲,可沒有心思看他的臉色。

訥爾蘇與曹颙打了個招呼,而后對曹頫道:“給小五添麻煩了,改日姐夫請你吃酒。”

曹頫擺擺手,道:“沒事沒事,若說麻煩沒什么麻煩,不過是唬了一跳。”

訥爾蘇看了看曹颙,卻沒有立時說話。

曹颙見他神色不對,竟是咬牙切齒,渾身難掩戾氣,心中納罕不已。

他想了想,對曹頫道:“小五你先回去,我同王爺有話說。”

曹頫也察覺出訥爾蘇神色不對,不像是尷尬,倒像是無邊的憤怒。只是這是他身邊婢子鬧出的事,想也遷怒不到曹家頭上。

“既然如此。弟弟就先回去了。”曹頫心中疑惑,掙扎了一下,看到堂兄給自己遞眼色,還是起身先離去。

見曹頫走了,訥爾蘇長吁了口氣,道:“我剛才先去了東府,見了那賤婢……那賤婢……那賤婢竟然同吳氏結伴來京!”

曹颙聽了,亦是變了臉色。

西北軍中,能讓訥爾蘇顧忌的吳氏,除了十四阿哥的那位名滿京城的寵姬,還有哪個?

雍正之所以給訥爾蘇升爵,是相信他沒有與十四阿哥勾結;若是這個時候聽說兩家內眷結伴上京的消息,會如何想?

“那個吳氏,怎么才回京?”曹颙問道:“她既然十四爺看重的人,怎么這般自在?”

訥爾蘇恨恨地拍了下椅把,道:“都怪我一時心軟,才有今日之禍。”

去年十四阿哥接到旨意馳驛回京,他就吳氏暫留甘州,說過些日子再安排人送她回京。

十四阿哥在時,京城的相關消息還封鎖著;十四阿哥一走,各種流言就多了起來。

有說十四阿哥是被押送回京的,有說新皇既登基,定不會讓十四阿哥平安到京。

吳氏聽聞。放心不下,就帶著幾個下人準備回京。

沒等她啟程,訥爾蘇就得到消息。他知道吳氏是十四阿哥心尖上的人,也不愿太過為難她。想著趁著還沒人想起吳氏來,放她一條生路也好。

沒想到吳氏打了個回馬槍,隱匿在甘州,等訥爾蘇離開后,去攛掇他身邊放出來的婢子青霞來京。若不然,青霞一個弱女子,怎么有魄力跋涉數千里地。

訥爾蘇摩挲著臉,苦笑道:“想來是吳氏以為能借著青霞。央求到我這邊……她卻是不知道,我這個王爺,也是沒分量的……自打太宗朝開始,皇家明面上對禮烈親王一系加恩不斷,可是卻也時時刻刻盯著、防著……”

開國分封的八大鐵帽子王爺,禮親王一系就占了三位。

除了這三家王府,禮烈親王的子孫還有數人得封郡王貝勒。

曾有人數過,宗室有封爵的王公中,禮烈親王的后代子孫就占到四成。

這個比例,已經遠超過太宗皇帝的子孫,可見禮烈親王一系的影響力。

除了人多、爵位多,禮烈親王一系,還占著個嫡字。

禮烈親王代善,是太祖皇帝元妃所出的嫡子。

滿清以漢制漢,推崇禮教,以嫡長為尊。

太宗皇帝卻是太祖庶子,為了讓自己的繼位名正言順,太宗皇帝開國上尊號時,也只是尊封了一位太祖皇后,就是他的生母。太祖發妻元妃,反而沒有得到皇后封號。

盡管太宗對禮烈親王多有提防,卻也不能不承認,在滿清開國奪天下時,禮烈親王的子孫是出了大力的。

一直到圣祖康熙,對禮烈親王的子孫,也都是外松內緊。看似榮寵不斷,實際上尋機會奪了好幾次爵位,換了好幾次承宗,使得這一系的王公成為一盤散沙。

看著白日里皇上與太后的交鋒,母子二人已然是撕破臉,那十四阿哥下場還能有了好去?

這個時候與十四阿哥沾邊,誰知道會引來什么禍事。

訥爾蘇這般憤怒,未嘗沒有心中驚恐的緣故。

曹颙瞇著眼睛,想了想,道:“姐夫,明兒你還是遞牌子請求陛見,將這事情擺在御前說清楚。省得皇上聽到風聲,誤會姐夫。”

訥爾蘇聽了,猶豫道:“用瑣事叨擾皇上,會不會小題大做?

曹颙搖搖頭,低聲道:“難道姐夫沒聽說過‘粘桿處’?自己去交代,總比不清不白被定罪好。”

訥爾蘇聞言,臉色刷白,半晌方點了點頭,道:“我曉得了……”

見訥爾蘇失魂落魄,曹颙到底不忍心,勸道:“姐夫不比太過擔心,皇上還是比較重人情……太后與同母弟都同皇上不親,姐夫表現得親近些,皇上會高興的……”說到這里,他說了今日內官來傳旨叫李氏送靈之事。

訥爾蘇神色漸漸清明,松了口氣,道:“就這樣辦,我真是怕受池魚之禍,連累這一家子……”

訥爾蘇走時,使人將青霞主仆三人也帶走了。

次日,欽點的署侍讀學士托時來戶部報道。四十多歲的年紀,許是在翰林待久了的緣故,他帶著幾分學究氣。

他這樣儒雅的做派,在其他衙門或許會顯得清高持重,讓人多敬三分,可是在戶部衙門卻是只讓大家伙一樂。

幾位堂官中,除了曹颙與李周望,其他人都是古稀之年,什么沒見過?就是李周望,在翰林院的資歷比托時只強不弱。

到曹颙這邊,最是務實的,聽托時說話文糾糾的,說話之間也不像通經濟的樣子,對于這個委署侍郎只有擔心的,哪里還會留意他姿態儒雅不儒雅,清高不清高?

倒是赫成額,行事間已經帶了從容,沒有昨日的不安與窘迫。

雖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是臨別時,仍是叫人唏噓不已。

當日,曹颙就得到確切消息。赫成額確實是受他弟弟連累,他弟弟在四川得罪了年羹堯,已經是免職拘押,正在押回京城的路上……

一個二品京堂,竟是因被遷怒而罷官,雍正對年羹堯已經不是榮寵那么簡單……

再次見到訥爾蘇,已經是幾日后。

因禮部已經定了大行皇帝發引的日子為本月二十七號,所以六部衙門都開始忙起來。

尤其是曹颙這個級別的官員,多半都要隨著圣駕一道去皇陵,更是要將離京這幾日的安排交代好。

盡管如此,他還是留心著平王府那邊的消息。

聽說,平親王訥爾蘇在養心殿回話時,激怒了皇上,便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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