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纏著她其實沒安好心。她不知道我是誰,我可對她的身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就是沖著她去的。”
甄守誄咂咂干枯的嘴唇,鄙視道:“康伯,真沒想到您居然這么壞!”
康伯笑道:“像她那樣的天之嬌女,對無賴小混子必定極之厭惡。但是,我是不一般的小無賴。只要她慢慢發現了我的好,如她這種沒多少心機的單純大小姐,很容易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是啊,嬴瑾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他是誰?他六歲就能將師門上下所有人都騙得團團轉,讓師父掏心挖肺地對他好,最后讓他一把刀捅在了心窩窩里。
蠃瑾呢,除了有一身高超的武道修為和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她還有什么?她就是個什么也不懂的小傻瓜!
趙安康摸著軟趴趴的腿,對自己說,這是你的報應!
甄守誄見趙安康陷入了沉思,眼神中更有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識趣地沒有再問下去。他們兩個藏在這處有暗河的溶洞中已經有十幾天,因事出匆促,干糧什么的都來不及準備太多,只能勉強不讓自己餓著,好在暗河之水可以飲用,倒是不會渴死。
過了良久,趙安康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搓了搓臉,問甄守誄:“咱們還有多少干糧?”
甄守誄不用去數,飛快地答道:“省一省的話,最多還能撐五天。”話里就透出股垂頭喪氣的味道。
趙安康重重地拍了甄守誄一下,笑罵道:“臭小子!打起精神來。咱們在這兒有吃有喝,你還不用擔心被拉去配種,有什么可愁的?”
這處溶洞只有趙安康與甄守誄,再不用擔心有人會聽到他說話,因而趙安康已經不再蘸著水寫字。這話也說得越來越流利,原先有些嘶啞的聲音慢慢變得圓潤清朗。許是終于邁出了逃跑的步伐,他的神色張揚明快了許多。[wzdff貼吧團]他是四十好幾的人了,眼睛里卻滿是活潑潑鮮活的光芒,宛若少年人。
甄守誄看了趙安康一眼,撅起嘴幽怨道:“可是您說的是逃出去。”
趙安康摸了摸他的頭發,道:“別著急,孩子,咱們都忍了十多年了,不在乎這幾天。你放心,咱們的機會很快就會到。八條胭脂袖死了一半,島上與外界的通信不說徹底斷絕,要想恢復到以往那樣定要費不短的時間。他們為了找出胭脂袖的死因也要大費周折。再加上,”他陰沉沉地笑起來,“咱們走之前把人種的事兒盡數都抖出來,島上那些還在做升仙夢的可憐蟲都炸了鍋。這事情可不好辦。外門與內門必然有一場爭斗,島上最厲害的兩個人都已經走了,內門弟子雖然修為高,架不住外門人多。”
那日,甄守誄依照趙安康的吩咐,將回了島的四條胭脂袖都毒死,然后哭哭啼啼地捧著去了主屋。他在島上眾人中向來以癡傻聞名,若不是他身有七星痣,還算有半分用處,只怕早就被扔進了海里喂妖獸。像他這種情況的甄家子弟,就算是傻了癡了,也不可能放出去。
沒有人以為他在裝癡賣傻,因為島上起碼還活著一百多個天生就有智力缺陷的人。為了保證血脈的純凈,最大可能誕下有可能遺傳到先祖血脈的子弟,但凡天生七星痣的孩子都是天生的內門弟子。能覺醒先祖血脈的是精銳內門弟子,他們的婚配都要在同族之間選擇對象,血緣越近的越好。若是沒有覺醒血脈的普通內門弟子,命運更堪憐。
那幾支從初代先祖時傳下來的嫡系甄家血脈,身份在島上最為高貴,卻也最可憐。譬如有七星痣卻不曾覺醒先祖血脈的甄守誄,就是這類人中的一員。內門弟子沒有固定的夫妻關系,兄妹、姐弟之間成親生子最是正常,甚至還有在島外人看來更加喪盡天良的搭配。[wzdff貼吧團]
這個深諳其中事的島外人就是甄守誄的康伯。若不是康伯悄悄地教他道理,他同樣會把那些事兒視為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康伯說,如內門弟子這般的婚配,就是連畜生也干不出來!
外門子弟是身上沒有七星痣的人,無論緣自父親還是母親,他們身體內都流淌著甄氏血脈。他們在島上過著相對來說正常的生活,內門弟子與族中掌事者的衣食住行都由他們負責。與其說他們是所謂的外門弟子,還不如說他們是奴仆。
趙安康這個外姓人,身體內雖然流淌著甄氏血脈,但沒有七星痣,他也是外門弟子。但是,他的武道修為差得很,在島上的地位很低。不過,哪怕是內門弟子也不會欺他修為低下又身有殘疾,因為族長大人對他頗為禮遇,從不曾短吃少穿,還派了身為內門弟子的甄守誄來照顧他。
時間長了,甄守誄也清楚趙安康其實是被囚禁在此,他心里裝著對族長大人來說很重要的秘密。族長大人不敢對他過份逼迫,以免被他再度用自殘肢體來威脅。趙安康總算識相,知道自己逃不走,便維持著與族長看似還有三分客氣的關系,并且為其制造機關物件供其在陸上換取財物,一家子享受。
甄守誄曾天真地問過旁的內門弟子,被告之這位康伯是個詭計多端的人,哪怕把他剝得精光,他也會從不知什么地方變出東西來傷害自己。他不在乎自己的命,但族長在乎。
外門弟子五年一換,與陸上甄家或者錦繡門弟子交換,有些人不明所以娶了島上女子為妻,就此住下來,孩子若天生七星痣,還歡天喜地慶祝自家出了個內門弟子。
外門弟子當中,有同樣來自島外、數量極少的很特殊的人。只因天生有七星痣,這些人被懸空島甄家派在外面的秘密搜尋者發現,從陸上以各種手段或哄或騙或搶回來。
這些人,不管他們以前的身份是什么,到了島上就會被圈養起來,飲食中放以令神智昏迷和的藥物,最后就是皮包骨頭變成人干被扔入海中喂妖獸的下場。當然,在其余外門弟子眼里,他們卻是一步登了天,直接入了內門。他們的死永遠不會被外門弟子發現。
甄守誄是天生的內門弟子,十八歲時沒能覺醒先祖血脈,到了二十歲行了冠禮,就要去與說不定是自己姐妹的多個女子成親。他血統高貴,免了被柞成人干的下場,但他清楚,若是能活過三十歲,就是他的幸運。那些人干往往掙巴不過三年就會變成妖獸腹中食。
有趙安康這個師傅教導,甄守誄自然不肯去干那種令人想來就覺羞恥難忍之事。同樣是趙安康教的他,要藏拙、要裝癡賣傻,只有這樣,才能讓別人對他不設防。縱然被他聽到了什么話,也不會惹來禍事。就像趙安康自己,因為殘了雙腿,修為又低,所以族長不怕他逃走。
如今,趙安康打算逃跑,甄守誄當然得跟著。
主屋那兒專門有人負責接收訊珠,歸納整理外面傳來的消息,見甄守誄扯開喉嚨哭著進來,再瞧見他捧著的胭脂袖直挺挺的,立時慌了神。
接下來,負責曬制血珊瑚蟲干的人與給胭脂袖準備魚食的人互相扯皮、推諉,檢查胭脂袖尸體的人根本沒發現這魚兒是被毒死的。甄守誄汪著兩泡淚,怯生生地杵在一旁看戲,心里不知道有多佩服康伯。
剝開袖六的肚皮,有弟子取出了訊珠,發現粉光瑩瑩的訊珠已染成青黑色,作出結論是訊珠帶毒,至于怎么會將另外三條胭脂袖一并毒死,這還得繼續琢磨。
訊珠被送去了族長那兒,片刻,甄守誄就看見精銳內門弟子中修為最高的甄至訓與甄嫵被叫進了主屋。不多久,甄守誄哭喪著臉在旁邊玩泥巴時,就聽說這二人要離島公干。而同時,族長大人宣布,他們即將迎來甄家最重要的日子。
甄守誄以癡傻的形象離開了眾人的視線,跑去趙安康那兒將所聞所見盡數告知。夜色降臨,他背著趙安康跳入了海里,按照趙安康的指示游到了島下這處溶洞之中。
趙安康說,負責監視自己的就是甄至訓,只要他走了,這島上就再沒有能發現他們是否還在竹樓里的人。趙安康暗暗存了十九年的雞零狗碎東西盡數派上了用場,在竹林里擺了一個玄妙難解的奇門遁甲陣法,輔以殺人機關。
等那些外門弟子損兵折將地攻入竹樓,會看見趙安康留下的一封書信《告外門弟子書》。他們將在此書信中得知島上的驚天秘密,看清甄家主屋里那群嚴肅刻板的主事人其真面目,并且從今往后再不用羨慕那些將自己打扮得飄飄似仙的內門弟子。
在水下溶洞里躲了又三日,當隱約聽見傳來說話聲音,趙安康急忙命甄守誄滾動了事先布下的巨石,將兩個人擋在溶洞的一處拐彎角落里。
趙安康悄聲道:“一般有一名內門兩名外門弟子控制神行梭,可以自由來去島上與陸地,咱們要跑全指著他們。等會兒聽我號令,拿這架百發弩箭先射一頓。他們剛從外面回來,沒有戒心,也絕想不到這么隱密的地方會被人知道。咱們攻其不備,你有很大的勝算。”
甄守誄趕緊點頭,臉上又暈上袖云,這回卻是緊張加興奮。他是島上人眼中的癡兒傻子,因而沒有人知道他其實也有上佳的武道修為,并不比那些外門弟子當中專司護衛的人差。康伯評價說,他的武學資質是極好的,這般年紀就已是九書上的修為,再進一步就是大宗師啦!這散花心法康伯學得差勁,甄守誄倒是能行。
暗河水嘩嘩流淌,慢慢飄浮過來一艘小船,船上只有兩個人。趙安康借著微弱光芒一看,臉色大變,似乎發生了什么出乎他意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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