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平有石頭城之稱,其原型就是一座由大石壘起的小型石堡,用處在于遭遇狼群時可以倚之抵抗。歲月變遷,這座小石堡不斷擴建再擴建,最終形成了如今的保平城。
城內的房舍依然大多采用巨石,圍繞著保平城,遠遠近近有不下五個大型采石場,足供使用。建房所用大石基本上都由這些采石場提供。保平的石料是青原一大出產,最適宜建筑城墻。不過,保平城真正的出產其實并非石料,而是玉。
玉者,君子之器。所謂君子溫潤如玉是也。在先古諸侯鼎立的時代,只有貴族才能佩玉,彰顯其身份。到了如今,無論貴庶,只要有錢都能在腰帶墜下一方美玉。但是,最上佳的保平玉所雕琢成的物件仍然只供貴族所用。譬如皇帝曾賜給趙婠“非帝不禮”的龍璧,就是保平羊脂玉。
天下聞名的保平玉,正是青原二寶之一。另外一寶,乃著名的青漠馬。因為這種馬只出產于青原與無邊黃沙大漠交界處的青漠草場,故而得名。青漠馬中,尤其以玉骕骦與赤嶙騮為上書。
值錢東西誰不愛?何況保平玉開采到如今,產量一降再降,價錢自然持續走高。保平羊脂玉更有“皇玉”美名,倍加引人追捧。
不僅青漠馬,青原的馬匹都很有名,青漠馬據說還是蠻荒時代的靈獸天馬之后裔。雖然現在青漠馬體內屬于天馬的血脈已經很淡薄了,但是這種馬仍然靈性十足,通人性、彪悍,并且烈性不畏死,是最好的騎兵用馬。
當年大秦逐鹿天下,來自青原錢氏的支持,最大的體現就是兩萬青原馬,其中更有三千匹青漠馬。如此,大秦騎兵才能與北燕銀狼軍相抗衡,不至于被北燕搶去更多的地盤。青漠馬與北燕銀狼這二者的先祖都是蠻荒時代的靈獸。
自從定王回了封地,青原三城每年送往恒京的青原馬不僅數量減少,書種也遠不如前,青漠馬更是銳減。近幾年,定王或者以天災或者以青漠馬大規模病變為由,將青漠馬的上供量減低到了皇帝再也無法忍受的地步。哪怕沒有“死鷹活雞”壽禮之事,皇帝也必然會想別的辦法拔了這枚肉中釘。[wzdff貼吧團]
天時尚早,趙婠三人不急著投宿,先在大街上瞧瞧人情風物。保平玉的享譽天下,帶動了保平城玉雕行業的蓬勃發展。道路兩旁有很多玉器小擺件,玉質也許不佳,但雕工很出色。
有匠人當街擺攤,只要客人買了玉就現場雕琢出客人指定的形狀。當然,客人的要求不能太繁瑣。如果玉件太大,或者要更精細的加工,一時半會交不了貨,客人可以下定,約好日期再來取。
趙婠與包子瞧得興致勃勃,就連大仙兒也瞪著紫盈盈的大眼東瞧西看。越境同樣溜了幾眼,更多的時候還是警惕地注視著來來往往的百姓。
忽爾,街面人群四散奔跑,玉器攤販們亦七手八腳收撿攤子。他們這可是玉器,要是真有個好歹,只怕賠了一家人活命的錢。
隨即馬蹄聲響起,一匹雪白如霜的馬如飛電射而去,過了片刻,又跟過來一長串怕不有兩、三百騎士。旁邊便有人咂咂稱贊,那可是青漠馬中的玉骕骦啊。
趙婠笑吟吟地向這位感嘆不已的老者請教。老者顯然是個話多又熱情的,他告訴趙婠,玉骕骦只有鎮西國公府的主人們配騎用,剛才過去的,就是鎮西國公府的大公子。
趙婠眼珠一轉,問道:“小女還聽聞青漠馬中有另一種寶駒名為赤嶙騮,不知能否亦在保平城一睹其真容?”
老者的目光在趙婠露于帷帽垂紗之外的玄狐圍脖上打了個轉,捋須一笑,道:“赤嶙騮與玉骕骦乃青漠馬中的兩大上書,從來都是相提并論。咱們青原三城,能與鎮西國公府并駕齊驅的還會有誰?”
趙婠見這老者穿著雖樸素,但一身半舊的長袍漿洗得干干凈凈,且不似許多百姓面有風沙菜色,顯然不虞溫飽。看他表情書其話中意思,他似乎不忌憚評說鎮西國公府與定王府,與皮老大截然不同。
趙婠笑問:“不知老伯如何稱呼?我心慕保平玉與清漠馬美名久矣,如今初來乍到,兩眼漆黑,正需一位地主指教一二。”說完,她撩起了帷紗,露出面容,以示尊敬。[wzdff貼吧團]
老者飛快地瞟了她一眼,似被她容光所懾,立時垂下眼簾。他呵呵笑道:“不敢當姑娘指教二字。老朽姓布,在保平城作皮貨生意已有十數載,倒算得上半個保平通。姑娘若有什么疑難,老朽左右無事,愿意為姑娘解惑。”
趙婠莞爾微笑,道:“站在街上說話頗有不便,不知布老伯可有相熟的客棧,咱們三人要在保平住一段時日。正好也請布老伯喝兩杯水酒,說說這保平城的諸般趣事。”
布老伯很爽快地答應,帶著趙婠三人找到一間門臉雖不大,內里卻很是清靜整潔的客棧。趙婠看見這間同福客棧的匾額下方有淡淡的一彎袖月,就知道這是袖月商行屬下產業。倒是把生意做到自己人家里了,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心中一動,想著貌似自己遺忘了青原之上還有一個頗為重要的勢力。而這勢力也許正好能為自己所用。
讓包子和越境跟著小二哥去安置行裝,趙婠將布老伯請到客棧前院吃飯的地方,叫了兩壺當地美酒并五六個小菜,大大方方地與布老伯喝酒吃菜。
布老伯打量著她的一舉一動,試探著問道:“聽姑娘口音似乎偏南邊,莫非姑娘是從京都方向而來?姑娘身上絲毫沒有普通女兒家的扭捏之態,想必出身不凡吧?”
趙婠笑道:“家父曾在朝中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兒,如今家里也有親戚為皇帝陛下盡忠。”
這可是官宦家的小姐了。不過布老伯聞言并沒有拘謹之色,神色不改地說道:“姑娘此來保平為的何事?說出來老朽也好有針對性地與姑娘說道說道。”
趙婠想了想,道:“我想瞧瞧能否做保平玉的生意,若是能買下一處玉礦就更好了。”
布老伯大搖其頭,說道:“玉脈已經很少被發現,保平玉產量極低,如今已被挖掘出來的各大小玉礦都被鎮西國公府與定王府收入囊中,就連凌家都沒辦法插手,更何況是姑娘這樣的外來人。”
趙婠眼波流轉,布老伯口中出現的凌家,她心里有數。這凌家是一戶大富商之家,經營的生意主要是皮貨。青原諸部落的皮貨有七成都收入凌家商號之中,再由凌家販賣向大秦全境甚至北燕東魯。
趙婠笑笑道:“我此來還是以游玩為主,我一個女兒家,父兄也不會將偌大的生意交給我作主。”
布老伯面露不贊同之色,道:“女子怎么了?咱們大秦的女中豪杰多得是老朽觀姑娘行事大方周全,待人接物亦很有章法,未嘗不能成為商界之中的護國公吶”
趙婠頗囧,這是啥說法?商界之中的自己?她抿嘴笑得舒爽,道:“真是托您吉言,我回家去呀,定要把您的話講給家里人聽,讓長輩們也拿點事務讓我歷練歷練。”
布老伯又道:“不過呢,聽說護國公大人已然出京往青原來,這玉礦的生意只怕會有變數。姑娘若是能等,也許到時候會有機會也不一定。”
趙婠頗有興趣,給布老伯滿上一杯酒,道:“愿聞其詳。”
布老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說道:“護國公大人此來,說的是奉旨探病,”他嘿嘿笑了兩聲,道,“咱們定王殿下要真的從陛下壽辰一直病到現在,定王府的諸位小爺也沒那心思成天在街上快活了。”
他笑瞇瞇地看著趙婠,說道:“所以,護國公大人一來,看到的必然會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定王殿下。定王殿下怎么不知護國公大人此來真意?要瞞也沒什么好瞞的。還不如暢開來大家坐下談。反正,”他慢慢道,“護國公大人也是被皇帝陛下支出恒京的,大家都是一樣。”
趙婠微笑道:“布老伯見識不凡,您說經營的皮貨生意,卻不知是哪一家?我很想去瞧瞧,與您做幾筆生意呢”
布老伯眼中深意漸多,道:“不敢勞動姑娘玉趾,老朽若沒瞧錯,您圍著的這玄狐皮實乃極書中的極書。若姑娘當真瞧得上咱們家的皮貨,待老朽回去稟明東家,帶貨前來與您商談。”
好么,敬語都出來了。趙婠知道保平城必定被鎮西國公府與定王府嚴密控制,卻不知道這布老伯是何方人馬,又是什么時候發現的自己。雖說她并無隱藏身份的打算,但如此之快就被人發現行蹤,她還是很驚訝。
趙婠淡淡笑道:“如此有勞布老伯,卻不知貴東家尊姓?”
布老伯的神色終于恭敬起來,遙遙一拱手,壓低了聲音道:“不敢在您面前稱貴,鄙東家姓凌。”
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兩家。凌家?凌家趙婠忽然想起這家客棧匾額之上的淡淡袖月,不禁心里有了數。除了丘九掌柜,大秦諸掌柜現在都還不知道趙婠就是十七商棧的所有人。這位凌掌柜自然也不知,但是他能找上自己,卻是另外的關系。尚四,趙婠的奇門遁甲師父,正是凌掌柜的外甥。而凌掌柜正是青原保慶城的凌家人。
趙婠慢條斯理地喝了杯酒,問道:“可是保慶凌氏?”
布老伯趕緊點頭,輕聲道:“尚四公子正是保慶凌氏三房大爺的親外甥。”見趙婠笑得甜美,他事先已得叮囑,當然知道她這表情是什么意思,接著說道,“您這玄狐圍脖實在太珍貴。所以您一入城,就被咱們家的人發現了。咱們得尚四公子囑咐過,您行事若有差遣,凌家絕無二話。”另外,趙婠的長相他也記的極牢。
趙婠摸了摸圍脖,大仙兒早就嗅到了酒味,藏在厚厚皮毛下的小爪子正不安份地揪來揪去。趙婠扯了扯它的尾巴,它便倏地睜開眼,張大嘴,接了一杯酒。把個布老伯看得呆住。趙婠笑道:“凌家能在那兩家之前堵下我來,足見實力。我很高興。”
布老伯將粘在大仙兒身上的目光收回,賠笑道:“您不知道,這幾日因為又發現了一個規模頗大的玉礦,那兩邊爭得不可開交,可能沒把心思放在您這兒,畢竟您那坐駕還在路上晃蕩不是?”
趙婠點點頭,長身而起,布老伯亦緊跟著站起身。趙婠說道:“今天累了,明天勞煩老伯繼續領著咱到城里逛逛,最好是去那個新發現的玉礦瞧瞧熱鬧。”
布老伯喜道:“小人樂意之至”
趙婠笑笑,抱了大仙兒,找到小二往租下的院子去了。這地方選的很妙,旁邊乃民居,不吵不鬧,離有心人的目光也會遠一點。她原想著去車馬行在此地的駐地落腳,如今既然遇上了凌家,就住此處也好。()
為了方便下次訪問,請牢記,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