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中……
聞聽趙婠因自己放棄了一座保平玉礦,有癡驚住。他是土生土長的青原人,哪里不知道保平玉礦的珍貴。但他只是個普通僧人,身無長物,一貧如洗,哪里有與保平玉礦相當價值的東西可以償還趙婠的人情?
當下,有癡只覺腳步沉重,竟似被什么給扯住了腳,半天也挪不動步子。
趙婠眼波流轉,笑道:“放心,我只想請有癡大德在尊師面前美言幾句,讓我也能燒個頭香,祈愿佛陀保佑。”
有癡神色恭謹,合十一禮道:“大人慈悲,我師定允。”忽好奇問道,“不知大人所祈何愿?”
趙婠一副悲天憫人模樣,遙望遠方,慨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場眾位皆大秦子民,趙婠但有一分力氣,自當使盡一分。趙婠感念大悲寺諸位大德高風亮節,回京之后,必定為大悲寺在皇帝陛下面前討下皇恩封賞”她笑容可掬地看著有癡,道,“大德所問趙婠祈何愿,自然是天下萬民福祉綿長,我皇陛下萬歲萬萬歲了。”
有癡目光中閃過異色,面前少女說到最后一句話時,那帶著笑意的眼神里似乎隱藏著別的意味。似嘲諷,似不屑?
趙婠瞟了眼被飛豹騎奪回的嬴暄,又看向錢圯,直截了當地說道:“大公子,本國公來的匆忙,缺人跑腿,可否將他們借給本國公使幾日?”她纖纖玉指劃了個圓,將所有受重傷的飛豹騎飛虎騎盡皆圈住。
錢圯一聽,急忙道:“國公大人容稟,這些人皆受了重傷,并無服侍大人之力。不如回保平城之后,在下另外派遣精明得力的人手前來聽從吩咐?”
趙婠眼神變冷,轉而問定王府諸人道:“你等意下如何?”
定王世子嬴暄還昏著,能作主的只有護衛頭目。[wzdff貼吧團]他見趙婠神情不善,再看了看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飛豹騎,尋思著這些人已然失去再戰之力,已經變成廢人,不如順了她的意,免得再惹出麻煩。護衛頭目作揖行禮道:“蒙國公大人不棄收留,實在是他們的福氣”
錢圯心道,蠢貨這些重傷騎士雖不能上陣再戰,卻深諳騎兵之道,你把人送出去,這不是給她送教習先生嗎?她沒能得到玉礦,退而求其次才打起騎兵隊的主意吶
趙婠對護衛頭目滿意地點點頭,再度看向錢圯,冷哼一聲道:“怎么,大公子就連這個小忙也不肯幫?實話實說罷,本國公聽聞再無戰力的殘疾重傷兵士大多晚景堪憐,這才起意將他們要走。若是大公子肯當著本國公的面立下重誓,事后善待這些受傷騎士,本國公就不勉強于你”
錢圯立時陷入兩難。立誓不給人,勢必再度得罪趙婠,說不定等會兒突圍出去時就會有變數。這位女國公心思深沉,他應對得極為不易,生怕轉眼間就落入她的陷阱之中。然而,不立誓,這豈非就坐實了無戰力重傷騎士不能得到妥善照料的指責?
趙婠見錢圯神色變幻,嘆了口氣,對有癡說道:“有癡大德,您瞧,我一片好心,卻被人誤解。想必錢大公子還以為我趙婠欲圖窺探飛虎騎虛實呢”
雖然應了頭香這事,但有癡并不認為搭救這么多條性命的大恩德用一柱香就能償還。他一門心思想著怎么還趙婠的人情,聞聽此言,急忙說道:“本寺藏有先古時代騎兵戰陣兵書,大人若想知道如何訓練騎兵,待貧僧回寺后,就將兵書給大人送來”
趙婠奇道:“先古兵書?貴寺從何而來?”
有癡回道:“本寺始建之初便有。”
趙婠心說,大悲寺果真值得一探。雖然越樂也有騎兵戰陣之術留給她,但有人心甘情愿相送,自己絕沒有往外推的道理。[wzdff貼吧團]她當即欣然答允,又連連道謝,夸贊大悲寺諸般功德。
有癡只是微笑。趙婠見他沒有絲毫得色,視那些功德為理所應當之事,不禁在心內再度感嘆,世上當真有活佛?
這么一打岔,錢圯自動遺忘了趙婠方才那番話,直接點了那些重傷騎士,命他們見過新主人。此后他們與鎮西國公府再不相干。定王府護衛頭目依樣行事。
那些重傷騎士當場脫下飛豹飛虎披風,欲與趙婠見禮,卻被和言勸住。
趙婠心滿意足,今日收獲遠超她所預計。她又不是當真要玉礦,原來想著弄到手里送給凌家。給他們甜棗吃,才好讓凌家為自己所用。如今,她交好有癡,想來往后行事當中若有借助大悲寺的地方,有癡看在今日之事份上必不好拒絕。至于這些重傷騎士,她雖有作秀之嫌,但也是真心憐惜。
有癡正在給死去騎士念頌往生咒,生還騎士挖坑,準備埋葬死去的袍澤。他們已經習慣了生離死別,戰時為敵,死后為友,這就是飛虎飛豹的悲哀。
眾人準備等到天明再行動,防止有人在逃跑路上走散。但狼群顯然也等得不耐煩,一聲長嚎,它們開始向內推進,收攏包圍圈。
青原遇狼實在是平常事,即使這次的狼實在有些多,騎士們的面容依然平靜,不見半分慌亂。定王府諸人中多有定王當年從恒京帶來的武者護衛,他們第一次遭遇被狼群圍困之事,明明修為普遍高于騎士們,反倒有些驚惶失措。
也不怪他們膽小,昏暗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幽幽綠光,就是趙婠也覺得頭皮發麻。有癡卻是見多了的,見趙婠臉色有些發白,有心安慰兩句,又立時警醒念佛。
錢圯實在擔憂,趙婠夸海口說一個也不傷地救出眾人,卻沒有說明怎么個救法,更別說具體安排逃跑路線了。她一直就這么怡怡然地看著眾騎士忙碌,間或與剛剛收下的重傷騎士們說幾句話。
錢圯豎起耳朵去聽,趙婠不過問些家人部落收成之瑣事,他心里的警覺卻沒有減少半分。他是要繼承青原錢氏的人物,自小就被家長帶在身邊教導,對如今朝中的動蕩局面也曾深入了解過。因而,他比凌遠志還要清楚,這位總是笑嘻嘻的女國公究竟是怎樣心狠手辣的人物。
盡管趙婠擺出如此自信滿滿的作派,但錢圯還真是不太相信她有會什么好辦法,總覺得她如此行事必定有所圖謀。想及此,錢圯下意識地往有癡身旁靠了靠,斜眼卻見趙婠似已察覺,她那微微上勾的嘴角分明寫著嘲諷。
趙婠忽然問錢圯道:“大公子,聞聽錢老國公也去了恒京為陛下祝壽?”
錢圯小心翼翼措詞,回答道:“陛下有詔,錢家既然是皇室姻親,自然要前去給陛下賀壽。”他的言語里不敢有任何偏頗,生怕惹惱了趙婠。
趙婠眼中大有深意,又問道:“大公子,聽說青原有一種鷹,若訓練得法,可作軍中信使使用?”
這不是什么秘密,青原三城稍微有些勢力的人家都養了灰羽信鷹。錢圯坦然說道:“是有這么一回事。”
趙婠笑起來,瞥了定王府諸人一眼,道:“此番青原只有老國公一人前往恒京,聽說特意帶了幾只信鷹方便與家中聯絡?”
錢圯暗驚,趙婠此時忽然說起這個干什么?他回答道:“家祖父無論去往何處,都會隨身攜帶信鷹,此去恒京自然也不例外。”
趙婠的笑容愈見甜蜜,聲音柔婉,慢吞吞道:“今年諸皇親朝臣送給皇帝陛下的壽禮里面,不知何故多了一頭鷹。”加重了語氣道,“死鷹”
“啊”錢圯臉色剎那變白。鷹者,嬴也,他腦瓜轉得極快,立時想到了此中關節。鎮西國公府上上下下根本不知道有此事,不久前老國公送回來的信里也不曾提及有死鷹之說。趙婠此言何意?
錢圯急忙辨解道:“國公大人容稟,家祖父絕不敢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這這這,這定是有人栽贓陷害”他后背立時被汗水濡濕,在心里狂呼,難道趙婠此來青原的目的竟非定王,而是鎮西國公府?
定王府的人心想,死鷹之事是真是假?莫非護國公此來,竟是打著探定王病的旗號,實則調查此事?
趙婠笑道:“大公子休得慌張。本國公出京之時,并未曾聽說皇帝陛下要責難老國公,想必陛下心中也清楚,此事非老國公所為。”
錢圯冷靜下來一想,對啊爺爺傳回的信里還說,已經從恒京出發回青原來,還讓家里人密切注意欽差大臣的行蹤,并切莫與之交惡呢。他擦了擦汗,勉強笑道:“多虧大人提點,險些嚇死在下了。”事關闔府眾人生死,由不得他不驚恐緊張。
趙婠輕描淡寫道:“不過,那頭死鷹經鎮國清平公主所驗,確實是青原特產。大公子不妨好生著人查查,究竟還會有什么人能往恒京送去此物。”
定王府中有那曉事的人聽聞此言,差點破口大罵,趙婠此言分明就是在說,那頭死鷹是定王府送去的,意在栽贓鎮西國公府,誰讓青原就是錢老國公去恒京了呢?但是趙婠又沒有明言,他們也不敢接話,生怕落個不打自招之罪。
錢圯心中雪亮,清楚趙婠的用意。但她敢這么堂而皇之地當著兩家人的面挑撥離間,說不定手里就有什么證據。錢圯狐疑起來,當真去想那頭死鷹莫非真是定王府故意栽贓?也不是沒有可能
趙婠見定王府與鎮西國公府諸人面上敵意愈重,抿嘴偷笑。人心難測,這倆早就不是一條心的所謂親戚,對另一方若有疑心,一分也會看成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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