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第一卷散花針第六卷淚灑錦繡城第三十章兵臨城下
懸崖之下,暗河之上,這具被鎖鏈吊在半空的水晶棺槨與死于懸崖旁的白骨骷髏令趙婠與魯班皆怔忡呆立。
眼前所見似乎能解釋趙天工遺體何在的懸疑,然則,趙婠問魯班道:“魯師父,水晶似乎有長存遺體的作用吧?成祖與仁宗二位先帝的靈柩需停靈一百多日才能下葬,所以我記得,他們的梓宮都是用水晶制成的。”
魯班也皺著眉頭道:“說的是。按理來講,大宗匠的遺體不會這么快就變成森森白骨。那懸崖之下風聲隆隆,顯然由通往外面的暗河吹來劇風,此處又寒涼,別說用水晶棺裝著的遺體,就是此人,”他瞟了那具很可能自殺身亡的白骨一眼,“也不會只剩下一堆骨頭。”
二人心中皆生出不解。奈何時間隔得太過久遠,當日在斷魂關的人現今只怕都往生去也,找知情者困難得很。再者饕餮天機樓發動之后,當時在樓里的人幾乎都死光了,誰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樓中的什么人將趙天工的遺體運到此處。
魯班笑道:“也許大宗匠瞞過了世間所有人,當真借假死而遁呢?他或者被困在某個地方久久不出,就像你爹被囚在懸空島一般,想見天日卻有心無力。”
趙天工究竟死了沒有,這還真是個不解之謎哪僅憑一具白骨可真是沒辦法確認身份。那具自殺身亡的白骨骷髏附近也沒有留下什么遺言之類的話。
于是趙婠便想,祖父大人或者真的逃出去了,不過五十多年過去,他老人家大概也不在世上了。如此還糾結于此事,又有何意義?
不管那棺槨里是不是趙天工,趙婠還是很虔誠地跪下磕了幾個頭,隨后與魯班原路返回。由床榻而入的密道在他們進去之后重新密閉,在出入口有機關獸頭可供打開。
二人回到趙天工的臥室,趙婠盯著趙天工的遺像,越發覺得祖父大人的淡淡笑容很有些得意的味道。
“魯師父,這副畫像是什么時候畫的?”趙婠取回山寨七星釵,把畫仍然掛回墻上。
魯班啞然,拈了拈須,想了半天之后說道:“不清楚。當年大先生只是交待過,這副畫像后面有玄機。可惜上頭沒有字跡,否則也能知道畫成之時和作畫之人。”
趙婠搖搖頭,道:“算了算了,再想這些作甚?祖父大人除非遇了仙,否則如今也是輪回去也。咱們走吧。”
趙婠在斷魂關沒有待很久,等江大將軍領著親信心腹離開、黑蠻把關城掌握在手中之后,她便帶著人起程向北。
這個時節去往北地,并不合適。四野皆白茫茫一片,行軍的時日久了,會令人罹患眼盲癥。但木嵐在北燕多年,對怎么克服雪盲之癥的方法早就探聽得一清二楚。出恒京之前,趙婠就依照他所說準備好了所有物品。
也就是趙婠豪富,才舍得用黑水晶打造了護目鏡給這一千騎士,就連馬匹也不例外。又攜帶了大量護目的藥材食材,可著勁地給騎士和馬匹使用,快馬加鞭六、七日,這片北地與大秦交界的雪原終于走到了盡頭。
目力所及之處,已經能看得見不同顏色。那似乎是一處城池。城外旗幟飄揚,擂鼓如雷,喊殺震天,當中夾雜著似乎是狼嚎的“嗷嗷”聲響。冰冷的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不散,地面的雪地因滲了不知多少鮮血,變成了血原。到處可見凍僵的殘肢碎尸,顯然攻城戰不止打了一日。
趙婠問探首而遠望的木嵐:“那是什么地方?”
木嵐臉色陰沉,說道:“嵩慶城。此處為后齊掌控,看來前燕正在攻城。從大秦走私或者販賣而至的鐵器與兵械,盡數從嵩慶城中轉。前燕總算醒悟過來要爭奪此城,以斷后齊援助。”
早在青原,趙婠就以走私鐵礦和鐵器軍械為由懲治了當地土著豪強,因而對嵩慶城也多有耳聞。她瞇縫起眼睛,見攻城戰很是激烈,當中多有巨大的白色獸影跳躍撲騰。城墻上頭似乎有個人影很是面善,便說道:“咱們近前去瞧瞧熱鬧,似乎有熟人。”
她提前離開青原,部下和徒弟們卻忠實地執行了她的命令。定王府與鎮西國公府皆遭受重挫,一蹶不振。尤其是數次三番對趙婠不利的定王府更是被護帶領的混編新軍差點給滅了門。
定王府所屬騎兵,無論是登記在冊的,還是以馬匪形式養著的,剿滅了一部分,收編了很少的數量,絕大多數人都被驅趕為清掃大狼禍的敢死隊。青原之上血流成河,果然印證了趙婠女屠夫、災星的名頭。
據說,如今的定王府只余下一位性情軟懦的庶出公子撐門面,其余人等皆死于各種各樣的原因。而京安公主總算在北燕沒有白待,跟著容九學了不少東西,比她的兄弟們可出息多了。她見機得快,引領了一千多騎士往北邊奔逃,應該是奔容九而去。
京安公主占了女兒身的便宜,趙婠從奏報中得知,徒弟們向趙勇求了情,這才放了她一條活路。而她也當著堂弟們的面發了誓,終生再不踏入大秦一步,才撿了條性命。
走就走了罷,趙婠無所謂。不過,大秦的鐵器如果還有人敢偷偷摸摸走私出境,她就要問個清楚明白。當然,若是爺爺借了紅月商業協會和車馬行的渠道資助容九,那就另當別論了。大秦是清平公主的國度,卻不是爺爺、老爹和她的家園。
青漠騎拱衛著機關堡壘向前,站在一處高坡上居高臨下觀望。方才慘烈的攻城戰已告一段落。
銀狼騎經歷了從城墻上兜頭澆下的冰水與熱油兩重嚴峻考驗,凍得四肢麻木、損兵折將,正如潮水般的后撤。而嵩慶城門開啟,奔出一彪人馬,追擊前燕軍。不過,前燕軍已然派出銀狼騎前來接應,護住敗軍。
青漠騎里有青原部落勇士,瞧得真切,便告訴旁邊的袍澤,出城的那隊騎兵似乎騎的是青原馬,當中似乎還有不少青漠馬中的上品。
不消說,這支騎兵定然是京安公主的部下。那么,城頭上那員女將八成就是京安公主了?她不是早就從青原逃出來,為何還在嵩慶城不走?莫非還借著以前定王府的渠道偷偷走私鐵器?
趙婠的面色便有些不虞,你縱然還掛著北燕前六太子繼妃西曇夫人的名號,也不能從自己的故土走私鐵器去資敵罷?難不成日后大秦與后齊兵戎相見,卻要面對自己家出產的軍械?
城中奔出的騎兵人數約摸八百上下,除了京安公主從青原帶去的部屬,還有本地人。別的倒沒什么,攻城一方整齊出列的三百銀狼騎士倒引起了趙婠的注意。她分明看見,眾狼騎之中,有四頭銀狼分外高大彪悍,也格外兇殘狂暴。這四頭銀狼額頭皆有月白毛發,竟然都是冰霜王狼。
還未曾交戰,但趙婠已經預見了結果。別看銀狼騎人少,但只要有那四頭格外出眾的王狼在,除非是青漠馬中的三類異種或者馬王照夜踏燕驪,才能與王狼一拼。
確是如此,還未曾交戰,那四匹王狼仰頸長嚎,凄烈悠長的狼嚎聲響徹廣闊雪原之上,狼騎對面那八百騎中多有馬匹嚇得連連倒退,差點連陣形都亂了。
不知何故,狼騎明明占據優勢,卻遲遲不發動攻勢。趙婠看了看城頭,這才發現城墻之上的守城重弩已經準備就緒,若狼騎奔至重弩攻擊范圍,必將遭受打擊。
攻城方顯然也有所仗恃,地面忽然微微震動,有三輛高達五丈的木制鳥形機關車開至,那鳥兒的翅膀由合攏緩緩張開,蓄勢待發。守城的八百騎便有些慌亂,顯然知道這種鳥形機關車的厲害。
其實,若不是攻城的前燕軍此番居然配備了超出估計的大量攻城機關器械,嵩慶城高墻厚,容九知道此處的關鍵,更是花了大力氣弄了守城利器防護。兩軍已經在此膠著了十余日,萬沒想到磨了這么久,前燕軍居然還有大型機關器械藏著,直到此時才拿出來。
八百騎士便心生不安。此番前燕軍有備而來,不惜血本地裝備這支軍隊。并且還在北邊扔下多達八千人為誘餌,卻悄悄令這支萬人大軍迂回轉輾幾百里,如此突兀地出現在后齊大后方的嵩慶城外。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掐斷后齊從大秦而來的援助之路。
狗咬狗,一嘴毛。爺爺雖然愿意幫助容九,但趙婠可沒忘記自己在北燕吃的苦頭。大秦若有意于天下,前燕后齊自相殘殺、削弱實力,她樂見其成。
兩支軍隊到底沒打起來,原因正在于趙婠這支強悍騎兵的出現。她等了半天,不見動手,頗有些不耐煩,便干脆讓青漠騎繼續向前。
如今,大秦女親王的名頭響徹天下,她那輛八彩機關馬拉著的機關堡壘更是早就繪影圖形被傳于世間。此時,見天邊這支黑盔黑甲騎兵隊伍護著那座重檐飛角的樓閣緩緩靠近,兩邊人馬都悚然而驚,醒悟這是何人大駕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