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血

第三百七十章 遭遇

第三百六十五章遭遇

噗的一聲輕響,懷里的健壯漢子一瞬間身體便軟的像灘爛泥般堆了下來,迅速將手里的匕首從對方肋骨縫中抽出,血液像噴泉般涌出,順著尸體的衣襟兒,很快就在地上匯聚成一灘,匕首依舊青光閃爍,竟是一件殺人不見血的利器。

輕輕將尸體放下,趙石如同鬼魅般的人影像頭獵豹般輕盈的在林間閃動了幾下,便已不見了蹤影。

一處林間的空地上,十幾個漢子聚在一起,各個臉上發青,透著一股子由衷的恐懼,身子緊緊靠在一起,十數雙眼睛眨也不敢眨動一下的盯著四周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而如今卻變成好像能夠吞噬性命的閻王老子般的茫茫叢林。

被圍在中間的中年漢子滿頭是汗,一雙本來兇光閃閃的眸子現在已經徹徹底底被由衷的恐懼所替代。

這已經是第二天了,事情是怎么開始的來著?滿是混沌的腦海中出現一個畫面,他手下的一個兄弟帶著人去打獵,回轉的時候這些家伙卻是滿臉的興奮和猥瑣,就差有口水流下來了。

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碰上了一伙兒人,照這些家伙的話,這些人有些不好惹,但里面的娘兒卻是美的和天仙兒似的,估計狐貍精也沒這般美法,他那個手下更是信誓旦旦的說,要是能睡了這么個女人,這輩子也不算白活。

山里面缺什么?缺糧食,缺衣物,什么都缺,但最缺的還是女人,他知道這些兔崽子不敢騙他,一聽之下,就已經兩眼放光兒。但還是有些猶豫,這次去關帝山南邊兒,是給大當家的那位義兄報仇去的,同行的有二當家的,還有道上有名的花狐林城。

試問一下呂梁山里地綠林英雄們,誰不對北邊的生意垂涎三尺?這生意就攥在離北邊最遠的天王嶺上那個李禿子手里,每年大伙兒也只能在他手里討些殘羹冷炙,眼紅是眼紅。但一來路子在人家手里攥著,再有關帝山南邊就數天王嶺和仙人嶺兩家勢力最大,兩家都沾手了這生意,到人家地盤上搶食吃,沒個好果子。

但現在不同了,兩家竟然鬧翻了,李禿子的綠林箭也傳了過來,說花狐林城投靠了官府。不過大伙兒也不在意這個,雖然金國的官府大伙兒都恨的厲害,但這肥肉現在已經擺到了大伙兒面前,花狐更是在大當家的面前發了毒誓,以后這生意大家一起做。沒有路子?他給找,沒有下家?他這里也是現成的,只要出了這口氣,將那個李禿子地腦袋摘下來就成。

大當家的一聽。當即拍了板兒,立即聯合了其他兩個大寨子,一個寨子出上一千人手,再加上散散碎碎有交情的小寨子,整整湊齊了四千人手,其他幾個有心摻和,又不愿損了名頭兒的家伙,則是暗地里出糧。就這么著,堪稱是呂梁山里最大的一次陣仗就出現了。

他這里怕耽誤了大事,還有些猶豫,但另一個手下卻是來了一句,那些人不多,也只十幾個人,還牽著一匹神駿的不得了的馬,聽那手下這么一說。他再沒了猶豫。大當家總說沒匹好馬,總覺著比爺孫嶺上那個家伙矮上了一頭。這要是既得了馬,又得了美人兒,送到大當家的面前,以后山上那把空出來許久地交椅豈不就是他的了?

至于這些人的來歷嘛,他也懶的計較,他們是山匪,干的就是殺人越貨地買賣,殺了人往大山里一埋,或者都不用埋,那些狼崽子就能替他們毀尸滅跡,根本不用擔心苦主找上門兒來的。

決定一下,他立馬帶著自己手下五十多個人,旁的頭目都沒知會,就跟二當家的說了一嘴,帶著人手就追了下來。

之后人好像是追上了,美人沒見著,就連馬毛也沒摸著一根,但確確實實讓他有種掉進噩夢地感覺,為什么說是好像?因為到如今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到,孫二豁子死了,被人從后面擰斷了脖子,這家伙總是吹牛十里之外就算是有人換上口長氣兒,他都能聽到風聲,但被人摸到了身后,卻他娘的連聲兒救命都沒喊出來,當大伙兒覺出少了這個追蹤好手的時候,只找到了他已經冰涼的尸首。

程瞎子死了,之所以叫他程瞎子,是因為他曾經閉著眼睛,將一個跟他比箭術的家伙射成了刺猬,這手聽風辨器的明器功夫在山寨那是獨一份兒,有人說就算他變成瞎子,有人走近他五十步之內,也別想囫圇個兒出去。

但他卻被一支從林中穿出的箭矢直接釘在了樹上,那箭矢射穿了他地脖子,直接釘入樹干一半,外面只剩下了被血染的通紅的箭羽,拔都沒辦法往外拔,只好讓他的尸體掛在那里。

這一箭就像是一盆涼水從頭到腳澆在身上,徹底澆熄了所有人那點齷齪心思,也讓所有人的膽子都縮成了針尖大小。

李老四死了,只因為他走在了最后面,被人捅了個透心涼,陳大膽死了,只因為他膽子太大,走了最前面,被一支冷箭釘在地上,咳了半天血才咽氣,當時看著手下們蒼白的臉色,他已然明白,以這射箭之人的力道和準頭兒,當不至于讓人受半天活罪的,對方是將他們當成了老鼠,要先驚嚇他們,讓他們驚慌失措,更方便之后下手,這等兇狠和狡詐地手段,讓他從心底里面泛起了一股涼氣,也如他所想,之后再沒一個是一擊致命,場面卻血腥地讓人難以忍受。

到了此時,除了派了不情愿的家伙回去給人報信,他身邊就剩下了這點人,這時他一萬個后悔不該追出來這么遠,回去地路簡直每一步都是驚心動魄,好像被冤死鬼追著一般,到了這里,卻沒有一個人再愿意走了,大伙兒靠在一起。總歸讓人心里安穩些,已經有人在恐懼的嘟囔,這是不是碰到了山精野魄,大家伙干的虧心事都不少,有個受不住的,大叫著碰到鬼了,瘋了般沖進林子,再也沒回來。

這種一直緊繃的好像拉開的弓弦般地情緒確實能讓人瘋狂。像獵物般被人追逐了一路,就像最深沉的噩夢般讓人恐懼到崩潰。

林中弓弦的響動聽起來是那樣的清晰,幾乎是弓弦剛想,奪命的利箭般已從林中激射而至,一個山匪痛苦的捂著被洞穿的腹部,軟倒在地上,接著便是不似人聲的慘叫聲響徹了這一片叢林。

兩個山匪臉上帶著瘋狂地猙獰之色,大叫著向射出箭矢的地方沖了過去。他們的嚎叫聲讓人聽起來像是受了傷的野獸在做最后的掙扎,透著一股絕望和令人不忍聽見的凄厲。

叫聲持續了幾息的時間,接著林木遮掩處傳來骨骼折斷的清脆響聲,就像是有東西在兩個人身上碾過,骨折聲密密麻麻。接連不斷,伴隨著兩個人瘋狂地慘叫聲,空地上立即便有幾個人蹲在地上吐了出來,還有幾個扔下手里的兵器。苦著喊著叫救命。

就在這個時候,一顆兩人抱的大樹之上,人影一閃而下,手中一桿烏黑的長槍帶著好像鬼嘯般的凄厲風聲,脫手而出,將一個山匪生生定在地上,人影好不停留,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卻傳來一聲悶響,伸手已經將帶著鮮血地長槍拔了出來,映入眾人眼簾的卻是一張依舊帶著羞澀笑容的白凈面龐。

“鐵槍宋人逢。”在這一刻,山匪頭領心里就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出來了,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就闖下老大名號的人他認得,那還是在去年年根兒上,林老爺子到寨子里拜訪地時候。他清楚的記得這人就站在老爺子身后。娘的,大水沖了龍王廟。被自家人給追的掉褲子,他這心里既有死里逃生的慶幸,卻也有滔天的怒火,好嘛,我們來給你們仙人嶺報仇,你卻給咱們來了這么一出兒,這帳卻要好好算算了。

“哦?”宋人逢有些訝異的盯了他一眼,這人他卻不認得。

“小宋,趕緊干完了活計,灑家的肚子已經餓地受不了了。”隨著聲音,林子中轉出一人,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滿不在乎的搓著蒲扇大的一雙手掌笑道。

“鐵金剛。”松懈下來的山匪首領雖然身子有些發軟,但卻已經咬牙切齒的叫出了對方的名號。

“認識的人到是不少,咱們兄弟你也認得?”在另一側地林子中,三個人慢慢走了出來。

“蔡氏兄弟……我xx你們祖宗,咱們是石頭峰地兄弟,你們寨主現在就在不遠處,你們幾個王八蛋殺了咱們這么多弟兄,這帳咱們到林老爺子面前再算。”山匪首領是破口大罵,心里更是將那幾個如今已經死在路上,之前慫恿他追出來的家伙們罵了個遍,這幾個眼睛長在褲襠里地王八蛋,竟然連這幾個兇神都沒認出來,活該被閻王爺收了去。

說起來,這幾個人都是呂梁山綠林道上有響當當名聲的人物兒,林城招攬這些人也沒少下了功夫,說起各個寨子的好手來,仙人嶺的人絕不比一些看上去風光無限的大寨子弱上半分,若不是這些年林城老邁,少了年輕時許多狠辣和陰毒,南邊就也不可能是天王嶺的天下了。

出來的幾個人面面相覷,臉上都多少有些尷尬之色流露,這時卻是那平日總是笑的憨厚的鐵金剛咬著牙根說了一句,“林城那個王八蛋扔下咱們自己先逃了,是他先不講江湖道義,咱們還估計什么情分?你們若不動手,就當沒看見,讓咱來收拾這些狗雜碎便是了。”

山匪頭領這時才恐懼的發現,這幾個人或是已經投了天王嶺,抬出林老爺子的名頭也震懾不住的。

悄無聲息間,前方兩側的林子中又出現了兩個人影,一個面目有些扁平,身上穿著皮袍,腦袋上的頭發看去像個頭陀,頭發披散在肩上,提著一把金柄彎刀。眼中射出狼毒的目光,仿佛隨時都要擇人而噬一般,另一個身子厚實的像一頭直立行走的狗熊,身上挎著一張大弓,手里握著一把橫刀,和他身體比起來,卻好像巨人握著一個小柴禾般。

“怎么還不動手?在等我嗎?我只要一個活口……。”林中傳出冰冷的聲音,場中之人神情都是一變。

接下來。鐵槍如毒龍般戳出,刀光也如雪花般卷起,中間間或能聽到拳頭打在上地鈍響以及清脆的骨折聲,片刻之后,樹林中重歸平靜,趙石的身影幽靈般出現在林邊,掃了一眼地上橫七豎八,死狀各異的尸體。

在山匪驚恐到極點的目光中。場中幾個手上沾滿鮮血的兇徒齊齊躬身,那如同帶血刀鋒般的目光落在宋人逢身上,羞澀的笑容消失在臉上,目光轉到鐵金剛地身上,高大的身子彎的更低。又落在蔡氏兄弟身上,三個人握刀的手卻是齊齊一顫。

“你們讓我有些失望,不過我給你們一次機會,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幾個人臉色漲紅。他們雖是投了趙石,但畢竟時間還短,綠林習氣不改,絲毫沒有軍令為先的覺悟,也是他們見識過秦軍的可怕,以前還覺著官兵沒有什么,單打獨斗,或是群毆都不見得是自己的對手。但見識過秦軍之后,這才覺出官兵的可怕之處,任是你武功再高,面對著十數具弓弩,也只有束手就擒地份兒,所以對趙石也頗多敬畏,尤其是趙石在仙人嶺下親自擒下的鐵金剛,打心眼兒畏懼這個少年將軍的。

不過畢竟他們逍遙慣了。殺了人之后。聽趙石話里還是半點臉面也不留給他們,蔡氏兄弟中的老三微微抬頭。卻是抗聲道:“大人,他們……。”

“你是想說你們認識?”趙石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些許笑容,但看在蔡氏兄弟眼里,心中都是一凜,是這位少年將軍第一個發現有人追蹤,更是從容的將所有人調度起來,讓那個像條狗般跟在他身邊地大漢只兩箭,就將這些山匪嚇的魂不附體,倉皇逃竄。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追逐,殺戮,這些家伙逃的再快,好像也不能逃出這位少年將軍地掌握,這兩天所表現出的兇狠和狡詐讓他們這些亡命山林之輩也覺得膽寒不已。

蔡大一拉兄弟的袖口,他到是穩重一些,想的也是長遠,既然打定主意削了頭上這個匪字,其實在綠林道上便已無法立足,這位少年將軍行事一點可不像他這個年齡的人應該有的,惹惱了這位殺人不眨眼的魔星,旁的不說,幾個人還能活多久都是回事。

“全憑大人吩咐。”

“好,道理我再給你們說一遍,聽不聽由得你們,在我手下當差,只要一條,我讓你們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既不會讓你們無故送死,也不會虧待了你們,禍福無門,唯人自招,作我地親兵也不是那么容易,以后的富貴都攥在你們自己手里。

好了,鐵彪,以后你就是我的親兵統領了,噠懶,你帶上這個家伙,咱們走。”

鐵彪瞅了瞅其他四個人復雜的神色,長的分外憨厚的臉上終于露出些苦色,他長的雖然高大粗壯,看上去像個蠻漢,但人卻不笨,這位大人到是好手段,只一句話就在本來出身相同,又都熟識的人中間劃了一條裂痕,還間接表明了自己有賞有罰地意思,看來這位大人可是比林老頭還難糊弄地主兒,以后得小心了。

林間溪水潺潺,入秋時節,草木雖未凋落,但寒意已濃,溪流之上罩著一層隱隱可見的霧氣,鳥雀鳴叫聲清脆悅耳,若不是不遠處總傳來一兩聲痛苦地叫聲,此處當是個幽靜雅致的所在。

“四千人?”幾個人面面相覷,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呂梁山里一兩千人便已算得上是不得了的大寨子,四千人?這些各寨的大當家難道都瘋了,憑林城那條花狐,竟然搞出這么大的動靜?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趙石的身上,趙石沉吟半晌,招手將李銅頭派給他的三個向導叫了過來,“張鐵牛,你回天王嶺報信,要緊的是告訴李寨主,小心山外的金兵入山……。”

望著對方轉身急匆匆而去的背影,趙石轉頭掃視眾人,“四千人?你們覺得很多?我手下一千兵就能沖散了他們,該干嘛干嘛去,今晚就在這里睡下,明天咱們去見識一下四千人是怎么個光景。”

眾人皆是默默點頭,散了開去。

那個跟他們一起出去的射雕手芒乎剔一回來便已經湊到他們的額渾和老塔贊那里嘀嘀咕咕不停,一路之上,這些草原漢子都收斂了許多,并沒有再弄出找人比武或是灌酒的戲碼來,不過草原少女到是對趙石興趣越來越大,時不時總要找過來說上幾句,跟在她身后的不是老塔贊就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趙石到也并不厭煩,也很愿意從他們嘴中聽一些草原上的風俗人情,對他們的問題也是知無不答。

聽到漢人的地方的繁華富庶,老塔贊若有所思,而草原少女則是滿眼都是憧憬,接觸之下,對于汪古部的情形也越來越是明白,如今的汪古部還占據著韃靼的統治地位,沒人能夠撼動。

不過金國對于汪古部和向來不聽金國號令的乃蠻部交往密切已經越來越是不滿,這些年針對汪古部的法令也越來越多,甚至五年之前,還有人傳言要金國要頒下法令,不準韃靼人有千人以上聚居在一起,不過后來也不知怎么不了了之了,隔了許久才聽說,原來是塔塔爾人大舉進犯金國,兵鋒甚至一度在上京城周圍出現。

塔塔爾人乃是金國北方大患,歷年征伐,都少有斬獲,損失卻是不小,無可奈何之下,金國只得囤重兵于邊界之上,現如今更是開始聯絡塔塔爾北方,新近崛起,和塔塔爾人有世仇的蒙古人夾擊塔塔爾人,這才使金國北方邊境漸漸安定了下來。

現在北方廣大的草原上有成千上萬的部落,強大而有暴虐的金朝卻已經快成為了這些草原部落的公敵,韃靼人更是對女真人恨之入骨,這次大秦和西夏同時進犯金國,給了韃靼人很大希望,可以想見的,經此一役,金國對草原部落的控制將減弱到最低……

聽到這些消息,趙石也隱約明白,這一戰表面看上去誰都不會占上多大便宜,但真正計較起來,金國恐怕已經真正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