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頒獎儀式
姚梵在自家宅子里擺了些酒菜招待美利士。
“詹姆士,現在我們已經是熟人了,你用自己的能力證明了你的信譽,我知道你這次賺了8000兩,但在你擁有足夠的本錢之前,我愿意給你額外的信用額度來幫助你更快的占領市場。另外我在價格上會給你更大的優惠,每公斤染料從50兩降到45兩銀子。”
“天哪,弗蘭克,你是天使!是圣人!我得說,你是我來中國后見到的最了不起的商人!”
“這次給你二十桶染料,十桶50公斤、十桶30公斤,總價三萬六千兩。美利士,我對你抱有很大的希望,希望你能在上海站穩腳跟,把染料銷往全亞洲乃至全世界。”
“弗蘭克,我也希望盡可能的迅速把市場打開,可是歐洲和美國的關稅壁壘太高了,實收關稅超過百分之三十,我目前更加注重亞洲和南美市場。”
“詹姆士,你要有信心,隨著我染料工廠產能的擴充,批發價將來會更便宜。
而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各個低關稅殖民地市場的外來染料批發商和本土染料行業打垮,壟斷整個市場,一旦缺乏市場,歐洲和美國的染料廠就會無法與我競爭。”
“弗蘭克,你的計劃非常高明,但我覺得幾年內你的產量不太可能供應全球殖民地市場。”
“哦,你對我真了解!”姚梵嘲諷道。
美利士尷尬一笑。
次日美利士帶著染料離開青島,姚梵殷勤相送。
目送美利士的貨船離開碼頭,姚梵回到遇春商號查賬。
手捧賀萬年遞上來的賬本,他心中默默計算:
“到目前為止,折疊傘零售加批發,按照取整數賣出去16萬把計算,我給商號的供貨價格是22兩一把,一共是352萬兩應收貨款。
鋼筆加墨水,取整后一共賣出去12000支和3000多瓶,按照供貨價一支鋼筆5兩銀子,一瓶墨水一錢銀子計算,一共是6萬零三百兩應收貨款。
染料因為打算給美利士獨家經營,不算進商號,暫時不記。
自行車賣出1500輛,按65兩一輛的供貨價價,是97500兩銀子。
縫紉機賣出750臺,按照65兩的供貨價,是48750兩銀子。
鐵殼保溫瓶售出51萬個,按13兩的供貨價,是663萬兩。
總計應提貨款1035萬兩。”
姚梵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資金規模已經大到可以開錢莊了,1872年胡雪巖的阜康錢莊,總資產也才兩千多萬兩銀子,當然,這里面不包括胡家自己的萬畝良田等私產,僅僅是錢莊的資產。
賀萬年有些發抖的道:“姚兄!早帆!我的親兄弟誒!你也看到了啊!眼下咱們掙錢掙得實在是太快了,我每日里白天忙的團團轉,晚上對著賬本便害怕的要死,上床后時常做惡夢啊!還有,眼下這資金占用這般龐大,你家族里恐怕不知要有多擔心呢!你趕緊把黃金送出去,還了你家族的進貨款項吧。”
“萬年兄何必驚訝,外貿這個行當,本就是交易占款龐大的,我家要是這點底子都沒有,怎么敢作海貿?英國1870年一年的出口總值就超過兩億英鎊,折合十來億兩白銀。則區區千萬兩的賬面資金算得了什么。”
“姚兄果然是海商大族,見過大世面的,我可不行。”賀萬年搖搖頭。
“姚兄要知道,我實在是被前幾年的兵荒馬亂嚇怕了,當初鬧捻的時候,官軍都是拿著上面總兵參將開的白條直接來各錢莊、商鋪賒賬,條子寫三千兩便是三千兩,寫五千兩便是五千兩!不給就要明搶!總之是寫多少就要給他們提多少,要是被人知道錢莊里有個十萬八萬的庫銀,起碼要提走一成充作軍餉!咱賬上這流水要放當初,我還不得上吊?”
“萬年兄,賬上的流水,你沒告訴別人吧?”
“我當然不敢告訴旁人!眼下商號的五個賬房都各管一攤,我也不敢叫他們來做這個總賬!我知道你只要黃金,所以這段時間我只要收到貨款,就拿去恒利給你兌換黃金。現在恒利一批一批的運金子進來,眼下還差最后一批,姚家莊里你的錢庫就堆滿整整值一千萬兩銀子的黃金了!”
姚梵感激道:“賀兄辛苦了,最近賺的這樣好,下次我們分紅,賀兄打算怎么處置紅利銀子?”
賀萬年搖頭道:“我要一半買成地皮,一半分存在各大錢莊,總之不能留在賬上。”
姚梵一想到將來的土地政策,就覺得有義務忠告一下賀萬年。
“買地做什么?咱們經商的人,還是老老實實的經商比較妥當。”
“留銀錢給子孫不如留土地,姚兄你家久在海外經商,不會明白的。”賀萬年道。
姚梵不再多說。
之前姚梵的私人賬上有22萬兩,扣去各種行賄支出、姚家莊建設費、伙計工錢、信用社貸款后,還剩7萬多兩,可是這下,一舉就能收進一千多萬兩銀子,以致他自己面對巨款也有些心驚肉跳,何況賀萬年。
晚上,姚家莊里的會議室。
說是會議室,其實也就是個大倉庫,但在安裝了三十盞靠柴油發電機點亮的40瓦電燈之后,雪亮如白晝。
會議室里正襟危坐著姚梵精心提拔的一個個干部,這些人中除了少數幾個像賀世成、周第四這樣最初跟隨姚梵的伙計外,全部是乞丐和貧農出生!而且,即使是周第四、賀世成他們幾個最早的伙計,也是農家子弟出身。
這些干部的組成,就是姚梵手下的鄉勇團各個排長,還有工地上的各個工作班班長,一共是178名,此刻已把這間500平米的干打壘土木建筑坐的滿滿當當。
說是干部有些抬舉他們了,其實他們只有三分之一識字率,其余三分之二經過一段時間的掃盲,認得幾百個字,就這樣,也已基本達到那三分之一識字者的水平。他們中不乏那種及其聰明勤奮者,其中有十幾名干部自學能力非常突出,每晚除了學習掃盲班教的字外,還能抓緊業余時間自學,眼下已經認字過兩千!這已經達到小學二年級的水平,毫不夸張地說這讓姚梵覺得很欣慰,
姚梵坐在會議室前方鋪著紅布的主席臺后面,身后是簡陋的刷著黑漆的黑板。主席臺是木工班打制的,簡單笨重,寬一米,長六米。
“這段時間我在濟南府,回來聽蘇三姐說,我們這些干部們中間涌現出了一大批學習模范,除了規定的認外,還在課余拿著課本自學,在學會拼音后,眼下已經認得了兩千多個字,更可貴的是,這樣的干部還不止一個,有十幾個!我很高興,今晚我們在這里,一起為他們感到驕傲和自豪,為他們慶功。”
干部們專注的聽著,他們現在對于干部這個新詞已經不陌生了,姚梵已經多次當面這樣稱呼所有班長排長。這個稱呼并不會引起任何警覺,因為這個舶來詞歷史上是伴隨著國內的現代黨派出現才被引進中國的。
姚梵念道:“現在,我報到名字的干部們請上前來,我給大家頒發證書。
“周念生。”
“到!”
“楊為益。”
“到!”
“羅齊仁。”
“到!”
隨著姚梵的點名,一個個干部滿懷激動的走上臺來,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姚梵,一一從他手中接過那2011文教用品店賣的那種紅色的紙質獎狀,上面被姚梵用毛筆寫著“學習能手某某某,在識字競賽中首批突破2000字,特頒發此獎狀,以示獎勵。
姚梵向他們每個人敬了現代的解放軍軍禮,而他們每個人也都用同樣的標準姿勢還禮。
姚梵對這段時間的訓練成果相當滿意,這些干部們不管是不是鄉勇,都至少進行了基本的隊列與軍姿軍禮訓練,這對于他以后迅速擴軍很有好處。
“接下來由教員蘇三姐頒發獎品,大家鼓掌向他們的優秀表現表示敬意!”說完姚梵立刻帶頭鼓起掌來,會議室里立刻掌聲雷動。干部們羨慕的望著這些大出風頭的佼佼者。
姚梵希望打破這年頭男女授受不親的怪圈,所以干脆安排了識字教員蘇三姐參與這次頒獎活動。
三姐上身穿一件長袖青布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繡邊短馬甲,裙子是黑色百褶裙,腳下很不合適的穿著一雙綠色解放鞋,用她自己的說法就是“穿這膠底鞋很舒服,比穿繡花布鞋方便多了。”這使得她在姚家莊里無論走到哪,都有干部和伙計盯著她的腳看。
蘇三姐今晚如平常一般,梳了個圓髻在后腦,用一根木釵扎住。她紅著臉將一支支鋼筆和一瓶瓶墨水交到這些干部的手里,微笑著說“祝賀你”,這簡單地三個字是她請教姚梵后,姚梵教她的。
這些光榮獲獎的干部們,有的憨厚笑著,有的不好意思的對三姐連連欠身點頭,有的則激動到手直哆嗦。他們如尊敬姚梵一般,同樣尊敬地對三姐敬禮。
“現在,由獲獎干部的代表,周念生同志代表大家講兩句。”姚梵按照流程安排繼續進行著。
同志這個名稱現在也已經被姚梵叫開了,并且要求今后一律這樣互相稱呼。欺負的就是清朝官吏對同志一詞的現代意義還完全沒有概念。
周念生穿著藍色工作服,腳穿綠色解放鞋,激動地在臺上念著經過姚梵修改,又背誦了一下午的演講稿。
“今天我給大家講個我自己身上發生的故事,這是個從人變成鬼,又從鬼便成人的故事……”周念生用深沉地嗓音大聲念道。
“……想當初,我家年頭上借了地主老財十兩銀子,到了年尾,利滾利,利打利的變成了二十五兩多……
……這地是再也種不起了,這債是一輩子還不清了!我家一個佃戶,到哪里討生活?冬天一到,爹餓死,娘餓死,我眼看著也要餓死!……
……可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我快餓死的時候,一聲響雷晴天開,天上的星星落下來,居然讓我遇見咱們東家!……
……土豪劣紳逼得我無處活,東家卻救了我這樣苦難的人……
……咱們窮人幾千年受苦又受難,今天卻能遇上東家,真好比長夜過去看見出太陽,趕走了萬重黑暗……
……土豪劣紳把人逼成鬼,東家把鬼變成人……”
周念生讀著讀著就哽咽開了,淚水嘩嘩的流淌,情難自已。
姚梵之所以挑周念生出來作發言代表,也是因為他的境遇非常具有代表性,可謂是苦大仇深,姚梵幫他把講稿作了修改,希望能更加激起干部們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