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三百長槍氣蕭森(七)
被強制要求留在姚家莊門口候著的馬吊、狗寶和李石頭正在等姚梵。
姚家莊外圍的木柵修的很結實,小臂粗細的松木樁子足有一人高,用長條木板上下釘著,每間隔六七米就是一個契入地里的木樁。中午的陽光下,新木的外皮散發著松香。
李石頭背靠著根帶皮的松木樁子搓著手上泥灰:
“姚東家名聲可好呢!咱膠州誰不知他是及時雨?又借錢又送米,對俺們下人出手又大方,可惜攤到這種事,說不得也得伸頭挨上一刀。”
狗寶蹲在地上,雙手籠在袖子里搖頭:
“人好不管用,不管用的,你講?管啥用?”
二人抬頭看馬吊不搭茬,只站在原地睜眼張口的呆望著莊門里,便起身轉頭看去。
只見遠處一排板房后,一片寒光槍林長蛇般行出,整齊的腳步重重踏在土地上,聲音機械而連綿不斷,震得人心慌意亂。
那長蛇的蛇頭行到莊門口,蛇尾還沒從遠處的板房區完全繞出來。
姚梵經過莊門,對三人只說了一句:“你們跟上。”
李石頭傻傻的點點頭,他以前從來不知道,鄉勇看起來會是這樣的威風,那昂首挺胸的氣勢,好像每個人都是他自己的主人一般。
狗寶也看愣了,心里先是羨慕,接著又是一股子酸水冒上來“神氣啥啊,又不吃皇餉,還穿戴那么好,還不是因為攤了個有錢主子?今天遇到上官,就你們主子也得吃癟。”
馬吊一邊在隊伍邊上走著,一邊琢磨“姚爺這兵是咋練得?居然比守備營的員額還多,看這陣仗,不像是臨時拉出來湊數的伙計啊?”
姚梵一言不發當先走著,他和所有戰士穿一樣的服裝,上下一套藍色厚棉布工作服,腳踩解放鞋,腰里牢牢系著寬厚的黃色牛皮武裝帶,一個手槍匣子掛在腰側。
他身后跟著軍官團,卻沒有發手槍,全套裝備與戰士一模一樣,頭頂鋼盔身背步槍,胸前同樣扎著沉重的彈藥攜行具。
姚梵已經決定,到時候如果情況不妙,便立刻造反。
選擇今天造反的原因有三:
一方面是對于祿善的敲詐不滿。如果自己今天吃了這個悶虧,今后就是個任人拿捏得軟柿子,而要他像狗一樣求丁寶楨、李鴻章庇護,他的自尊心又不能答應。
二方面是這段時間以來,姚梵一直在受到良心的煎熬,據他從遇春商號在外省的分號得來的情報,還有白馬會的白小旗處得知,今年的旱情對于山第116章三百長槍氣蕭森(七)
東西南山區的影響尤為嚴重,山區本就缺水,干旱加上苛捐雜稅,使得各村寨都出現了大批的逃荒者和賣兒賣女甚至賣妻的農民。
三是因為現在姚梵的自尊心急劇膨脹。如果說他之前面見丁寶楨李鴻章時候,還存有“一旦對方發飆,老子未嘗不可以跪一下的念頭”,如今他卻是根本沒了這種想法。在濟南的所見所聞,看到官場與軍隊的一切腐朽與麻木,讓他徹底蔑視這個皇朝。“他日吾反,勢必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更何況在這段日子里,姚梵通過荷槍實彈的武裝軍事訓練,得到了無比的信心,對于自己所掌握的軍事力量十足自信。在這種心態下,他的自尊令他無法允許自己,向一個小小參將五體投地的把頭磕下地去。姚梵自打來到清朝,一個頭都沒磕過,一個都沒有,這對于一個穿越清朝的人,絕對是個奇跡!
姚梵決心要把奇跡保持下去。
“黃興敢帶120人沖擊兩廣總督府,搞黃花崗起義,我姚梵的300把刺刀,難道奪不下膠州?”
何況這段時間里,姚梵在部隊的大會小會上頻頻提到,如果朝廷哪天叫姚家莊解散,大家伙就要和朝廷拼命!
姚梵的所有干部戰士其實全都心里雪亮,明白姚梵就是蓄意造反的主!
這些干部戰士都是與姚梵每天朝夕相處的,一起吃一起睡,一起開會一起訴苦,他們階級出身也全是舍得一身剮的貧苦失地農民和普通農戶。
大家伙一來受到姚梵的恩遇,二來每天受到思想教育,三來姚梵甚至許諾,如果造反不成可以帶全莊出洋,因此全都踏實的跟著姚梵,雖然有些人心里忐忑不安,但是每天的軍事訓練,讓大家累的沒工夫想太多。
這些干部戰士們,或許是覺醒,或許是從眾,或許是安定生活的慣性使然,或許是軍事化的嚴格體制裹挾,總之,全都死心塌地的跟著姚梵,時刻準備起事。
姚梵自己更是心里清楚的很,自己已經到了起義的邊緣!
俗話說夜長夢多,萬一自己再拖下去,指不定哪天有誰思想動搖或者被處分后不滿,反而去官府狀告姚梵,那時候動手就被動了。
姚家莊距離青島口僅僅一公里的路,部隊轉眼就到了城下,看見這只刺刀雪亮的軍隊,守城的清兵幾乎嚇尿,再細細一瞧,發現是“膠州及時雨”“膠州仁義郎”“信義滿齊魯”的姚梵姚東家帶的鄉勇,這才放下心來。
“姚爺,祿將軍在鄉勇衙門里等您那!”守城的把總趕緊迎出來見姚梵。
“我這不是帶鄉勇來了么?他第116章三百長槍氣蕭森(七)
要巡檢,便讓他巡檢。”
“那您快去吧。”這把總傻乎乎的放了姚梵這300把渴血的刺刀入城,看著這些雪亮顫動的鋒利刀尖,這把總嘴里還不住贊嘆“好家伙,居然這么多人!姚爺是從哪里找來的這些兵丁?”
姚梵來到鄉勇衙門口,遠遠望見門前按刀站立著十幾個護衛兵丁,看樣子是參將衙門的親兵。
馬吊、狗寶趕緊進去里面報告韋國福姚梵到了。
李石頭也進去衙門里,窺看風頭。
姚梵在街上壓著聲音對圍在身邊的李海牛等連長、副連長、排長、副排長吩咐道:“待會一旦動起手,只管放開了殺,只要是穿官服兵服的,全殺了!打蛇就要打死!”
李海牛激動的額上青筋突突直跳,兇狠地低吼道:“東家放心!”
說罷他將單肩背的步槍拿過前面來,死死握在手里。
干部們知道今天就要動手,激動而緊張地喊著隊列口號,部隊在勸業街上一字排開,300人分兩列,由各自的連長副連長站在前面統帥著。
隨即各連長對著各自連隊喊出操槍口令。
“上刺刀!!”李海牛等五名連長高聲命令!
一時間,300把已經提前上好雪亮三棱刺刀的步槍被各排戰士和五個連的正負連長從肩后取下,明晃晃地組成了刺刀叢林!
勸業街上頓時彌漫了一股騰騰的殺氣!行人全都被嚇呆了,堵在街道兩邊不敢過來。參將衙門的帶刀親兵見了這陣仗,看得傻了眼,只是呆呆地靠著路邊站著,神態木然而驚訝,不敢上前。